艾薇

這次回家過春節的小伙伴們一定沒少跟家里人吐槽大城市的房租又漲價了吧。在北上廣等地工作的人們正日益感到生活壓力的巨大。切莫以為,居高不下的房租只困擾著我大天朝的白領們,其實快租不起房這件事情也成為時下法國年輕人心中沉重的負擔。
自從法國電影《吾兒唐吉》(Tanguy)上映以來,“趕不走的超齡孩子”就成為法國社會的輿論焦點。曾經歐羅巴大陸的年輕人極為崇尚成年以后能夠經濟獨立、行動自由,父母及子女之間充分保持私人空間、不相互干涉彼此的生活是西方人的準則。
但是由于近年持續高漲的法國房租,別說年輕人買房了,就連租房都快租不起了。于是有很多畢業后已經參加工作好幾年的年輕人還住在父母家,做“啃老一族”,有的甚至結了婚還跟長輩們住在同一屋檐下,這種生活方式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
雖然這般現實的經濟困境已成為不可回避的社會現象,但年輕人還是覺得和父母一起住不夠自在,所以在法國許多城市悄然興起了一種新穎的租房模式—老少合租。
在法國,有近150萬80歲以上老人處于獨居狀態。許多人寧愿獨居也不愿搬到養老院或與子女住在一起。除了依靠鐘點工定時幫助打掃衛生、購買生活用品,周末見見兒女之外,其他時間他們都選擇自己照顧自己。各地政府雖設有老年人事務辦公室,但老年人在公共場所唱歌、跳舞的場景并不普遍。
2003年,法國酷暑導致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1.5萬人喪生。其中,80%都是75歲以上的老年人,一下子將獨居老人的生存現狀殘酷地展現出來。
社會學家認為,老少合租,不僅能緩解雙方的經濟壓力,也是讓老人得到陪伴,并培養年輕人社會責任感的好辦法,可謂互惠互利。
住在巴黎的65歲退休老人米歇爾說:“盡管我的教師退休金剛剛夠花,但我討厭孤獨,所以六個月前我決定將四居室公寓里的一個房間出租給一個女大學生。我很高興現在不再一個人住,而且每月還能多400歐元的收入”。
專業合租網站Appartager.com總經理阿爾賓·瑟維亞特表示,雖然老少合租現象在法國出現時間不長,但增長勢頭迅猛。“整體上,即使老年室友招租廣告占總比例不到1%,但兩年之內,該類廣告數量已經整整增加了47%。許多老人因經濟問題選擇與年輕人合租,他們偏好的室友年齡段為23-44歲。”他說道。
史泰凡·奧杜安28歲時到巴黎求學,在96歲的吉爾曼家住了兩年。如今已成為插圖師和藝術指導的他將這段不尋常的經歷記錄下來,寫成《我與祖母輩住一起》(J‘habite au troisième age)一書,書中不乏幽默的描述與溫情的感悟。
在書中,奧杜安回憶道,96歲的吉爾曼凡事親力親為,堅持一個人居住,安然接受晚年的孤寂落寞。奧杜安不需支付租金,但要為這位高齡房東兼室友做做家務、燒燒飯。
年輕人照顧老年人,有時會發生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狀況。“有一次,吉爾曼夜間醒來,慌張地給我打電話:‘我腿動不了,我癱瘓了!我讓她冷靜點,試著動一動腿。當我掀起被子,發現原來吉爾曼兩條腿穿進了一條褲腿中。”奧杜安承認那段日子雖然有趣也比較辛苦。“和老年人一起住,回到家時,我沒法只想著自己,有時候會讓人有點抓狂”。但搬走后,他仍常常惦念著這位特殊的室友,還會經常去探望吉爾曼。
大多數接受這種“忘年同居”形式的老年人都擁有良好的心態。83歲的妮可表示與年輕人做室友很快樂。她說:“有時候,我會有些消沉,而年輕室友會讓我開朗起來。他們會和我聊聊最近在忙些什么,房子里總是充滿生氣!”
75歲的杰奎琳將自己三居室中的兩個房間租給了兩個留學生。杰奎琳解釋道:“我將客廳改成起居室,這樣每人都有自己的空間。很高興有室友作伴,我還能用英語和他們交流。此外,去年房租上漲了,而合租能替我承擔三分之二的房租。”
針對老少合租這一現象,法國已經出現了不少專業的中介機構。比如米歇爾就將挑選房客的工作委托給負責老少合租的非盈利性組織“兩代人在一起”,他們已經促成了2300多份租約。
中介機構的工作人員會首先上門拜訪老年房東,了解出租房屋的具體情況,及房東對房客的要求。隨后,工作人員將根據檔案信息篩選、匹配出最適合的房客人選。有些富有的老年人甚至不需要房客繳納房租,只需為房東兼室友提供適當幫助,就可減免房租。
2014年,巴黎四區還新建了一批“老少之家”公寓,專供老少合租。這種公寓非常適合在巴黎工作不久或正在找工作的年輕人,以及申請社會住房的老年人。每人最多可以住兩年,價格低廉。
當然,老少合租存在著一些不可避免的挑戰。比如,青年和老人的生活作息不盡相同——年輕人因工作早出晚歸,并有豐富的夜生活;而老年人大多習慣早睡早起,生活簡單規律。正如一位老人所說,“在我們這個年紀,要適應合租并不容易,畢竟我們長期獨居,性格也難再改變。”盡管如此,老少合租仍不失為對雙方皆有益的好模式。
奧杜安在《我與祖母輩住一起》回憶說,“到后來,我和吉爾曼相處的時光漸入佳境。她總是等待周末的到來,因為那時我會做她最愛的薯條,她還會讓我把叉子拿開,說道:‘薯條肯定得直接用手拿著吃!我們之間會保持距離、彼此尊重,但也常常一起開懷大笑。她給我講述過去的歲月,我讓她了解如今的生活。吉爾曼不再與世隔絕了”。
在書的最后,奧杜安動情地說,“未來,當我老了,我也會將自己的房子租給年輕人,到那時,我會再一次體會老少合租的精彩經歷!”
在澳大利亞,許多空巢老人雖然擁有房產,卻沒有能力請護工。與此同時,由于近幾年澳大利亞的房價一路飆升,很多年輕人買不起房,也為高昂的房租而煩惱。
一些慈善組織看到了其中的某種關聯,便設計了“老少同住”的項目,為解決空巢老人問題提供了一個可行的解決方案。“老少同住”項目通過招募年輕的志愿者,他們每周需要向房東提供10小時的陪伴和起居幫助,并支付飲食和水電費,以此來換取免費住宿。
慈善組織會對所有申請人進行詳細的調查篩選,并進行面試,以便更好地將老人與年輕人進行配對。不僅如此,還設有經驗豐富的協調員,從最開始的雙方人員資格篩選檢查,到接下來安排雙方相互介紹了解、進行“試同住”層層把關,并對后續出現的問題提供幫助與支持。
該項目早在2000年就在墨爾本地區創立了。到2015年7月,已有超過300對“老少組合”配對成功,其中最長的一對一起同住了八年。
目前,德國已經進入人口老齡化社會,60歲以上的老年人占全國總人口23%。雖然德國的養老體制十分完善,60歲后可直接進養老院養老,根本不會拖累兒女,但很多老人還是不太喜歡療養院里的單調生活。
于是一些老人因志趣相投而自愿組合在一起,搭伙過日子。雖然住在一個房子里,但平時也是相對獨立,只是每逢周末一起做飯聚餐或去附近城市旅游、看戲。如果有誰生病了,同居好友們也會主動承擔照顧或幫助購物的責任。在老人一起“搭伴同居”之前,都會一起制定一份規則,擬定各自的義務和責任等。
除了同齡老人一起住,“老少同住”在德國也越來越流行起來,一些老人甘愿把自己的房子以低價甚至免費讓年輕人主,但前提是年輕人必須承擔部分照顧老人的義務,比如陪老人聊天、打掃花園、外出采購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