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芳：微小說二題

主持人語：本期推出劉國芳和安石榴一南一北兩位作家的微小說。這是兩位有著獨特風格的作家，又迥然有別。

劉國芳是江西人，他的微小說富有詩意的語言，新穎獨特的意象，單純的情節和豐富的內涵。他的名篇《風鈴》就是一篇創造了唯美藝術風格的典范之作。

安石榴是黑龍江人，下筆粗獷有力，人物命運的大轉折、情感的大突變和事件真相的瞬間曝光，令你讀起來起伏跌宕，很是過癮。代表作《大魚》就是如此風格的佳作。

——特約欄目主持：袁炳發

陌 ?路

男人想找一些婚外的刺激，而女人想要些錢，兩人都有目的，便一拍即合了。男人在給了女人五百塊錢后，就讓女人跟他一起去賓館開了房。其實，那時候男人連女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同樣，女人也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在賓館里，男人忽然有些害怕了。當然，男人不怕女人，女人拿了錢，這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男人怕的是公安，萬一公安來查房，抓到就是賣淫嫖娼。想到這，男人跟女人說：“萬一公安來查房，你千萬莫說拿了我的錢。”

女人說：“為什么？”

男人說：“你一說拿了錢，我們就是賣淫嫖娼的關系。”

女人說：“那怎么說？”

男人說：“你說我們是情人關系。”

女人說：“我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是情人。”

男人說：“我告訴你，我叫李飛飛，在玉皇殿市場做建材生意，你叫什么，也必須告訴我？”

女人說：“我叫王小艷，在洪客隆超市做收銀員。”

男人說：“萬一被查房，我們便說是情人，公安沒權干涉我們。”

女人說：“你也把公安想得太簡單了吧，我只知道你叫什么，其他一無所知，公安照樣會懷疑我們。”

這話提醒了男人，男人說：“我們照實說，我們是在河邊認識的，我天天到河里洗澡，你天天在河邊洗衣服，一來二去就熟了。”

女人說：“我也覺得應該這樣說。”

男人說：“這還不夠，你看這樣說可不可以，有一天你洗衣服時跌到河里去了，是我把你救上來的，你為了報答，才跟我好？”

女人說：“不錯，這樣說就萬無一失。”

到這里，兩個人就放松了。

有些事還真會發生，男人女人后來又去開了幾次房。有一天晚上，他們又在一起，這晚，還真有公安來查房了。公安把女人帶到隔壁房間，然后問著她說：“你叫什么？”

女人說：“王小艷。”

公安問：“在哪里做事？”

女人說：“在洪客隆超市做收銀員。”

公安問：“你們是什么關系？”

女人說：“情人關系。”

公安說：“他叫什么？”

女人說：“李飛飛。”

公安說：“李飛飛是做什么？”

女人說：“在玉皇殿市場做建材生意。”

公安說：“你們怎么認識的？”

女人說：“天氣熱，他天天到河里洗澡，我天天在河邊洗衣服，一來二去就熟了。有一天，我不小心跌到河里，是他把我救起來的，我覺得這個人好，也為了報答他，就跟他好了。”

這話合情合理，公安沒再問女人，但去了男人房里，他們同樣問著男人說：“你叫什么？”

男人答：“李飛飛。”

公安問：“你是做什么的？”

男人答：“在玉皇殿市場做建材生意。”

公安問：“你們是什么關系？”

男人說：“情人關系。”

公安說：“她叫什么？”

男人說：“王小艷。”

公安說：“王小艷做什么？”

男人說：“在洪客隆超市做收銀員。”

公安說：“你們怎么認識的？”

男人說：“我天天到河里洗澡，她天天在河邊洗衣服，一來二去就熟了。有一天，她不小心跌到河里，我當時正在水里，便過去把她拉了起來，她可能是為了感激我，就跟我好了。”

聽到這里，公安笑了笑，公安說：“打擾了，你們繼續吧。”

兩人也笑，在公安走了后說：“這招兒還蠻靈哩。”

事實上他們是在河邊認識的，男人來洗澡，女人在河邊洗衣服，然后一拍即合。只是，男人沒在水里救過女人，女人也沒落過水，但有一天，女人又來洗衣服，一不小心，掉水里了。男人當時正在河邊上，但男人沒跳進水里去救女人，倒是另外幾個經常來洗澡的人跳下去把女人救了起來。

女人知道男人沒救她，女人很生氣，女人再見到男人，就不理他了。

男人當然會跟女人解釋，男人說：“不是我不跳下去，是我游泳技術實在不行，我怕救不了你，連自己也爬不上來。”

女人沒理睬男人，走了。

男人女人在河邊再見到時，形同陌路了。

我是一只狐

那片荒地經常有狐出沒，小謝就看到過一只狐。小謝是個漂亮的女孩，住在離荒地不遠的一個村子里，那個村的人包括小謝經常會到荒地里砍柴、放牛，秋天的時候撿苦櫧、打毛栗。他們在這里看到狐，都會拼命去追。小謝村里的人都認為，狐就是狐貍精，會變成女人，迷男人。這天，小謝沒追到狐，狐倏地就不見了。這以后，小謝再沒在荒地里見到過狐。再后，荒地里要蓋房子了。動工那天，村里人包括小謝都出來看，小謝還問：“做什么呀？”

一個人說：“聽說這里要蓋一家大酒店。”

又一個人說：“五星級的。”

小謝不信，這里離城那么遠，會蓋五星級大酒店？但這是真的，過后，那片荒地里蓋的房子便像吹氣泡一樣，很快就蓋好了。隨后，那幾幢房子一天比一天好看。小謝沒見過那么好看的房子，小謝覺得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大酒店做好了，就熱鬧了，每天都有很多車來，一輛又一輛，川流不息。小謝也認識一些車，知道那些車有奔馳、有寶馬，還有奧迪，甚至還有法拉利。小謝村里的人，也認得那些車，他們看見那些車，總說：“這城里人怎么那么有錢呀？”

小謝說：“太有錢了。”

小謝說完，有人看著她說：“小謝你這么漂亮，以后也嫁個有錢的老公。”

小謝臉一紅，走開了。

有時候，小謝會往大酒店方向去，跟前車來車往，一些車開到小謝跟前時，會慢下來，然后問小謝：“前面是紅樓大酒店嗎？”

小謝知道他們明知故問，但還是會用手指一指大酒店，笑著回答人家說：“是。”

有些人更直接，他們看著小謝說：“這女孩真漂亮。”

小謝又笑。

大酒店周圍，還有荒地，小謝村里的人包括小謝仍會到荒地里砍柴、放牛，去撿苦櫧，打毛栗。一些住在大酒店的人，閑了沒事，也會到荒地里轉。一天，一個人還在荒地里看到一只狐。這是個看起來有點文質彬彬的書生，看見狐，立即去追，但哪里追得到，那狐倏地一下就不見了。小謝這天也在荒地，她在書生找狐時出現在書生跟前。書生很驚喜，說：“你是狐嗎？”

小謝說：“你說呢？”

書生說：“你就是狐，是狐變的。”

小謝笑了，她是個喜歡笑的女孩。

書生在小謝笑著時又說：“你真好看。”

小謝說：“是嗎？”

書生說：“真的好看，我沒見過你這么好看的女孩。”

小謝說：“大酒店里的女孩不是更好看嗎？”

書生說：“他們沒有你好看。”

小謝說：“你哄我。”

書生說：“我不哄你，不信，我帶你去看。”

小謝真去了，她一直想進去看一看，但不敢，現在有一個看著文質彬彬的書生帶她進去，她敢去了。小謝跟著書生走進了大酒店，還進了書生的房間。但在房里，書生不文質彬彬了，書生一把抱著小謝，還說：“你怎么這么好看呀？”

又說：“你是狐吧？”

小謝拼命掙脫，但沒用，書生不放小謝，只說：“你一定是狐。”

書生隨后把小謝按在床上，小謝仍掙扎，跟書生說：“不要，不要。”

也沒用，小謝掙不脫書生。

小謝在書生起身后嗚嗚地哭起來，書生被小謝哭煩了，扔給小謝一大沓錢，然后說：“我以為你是狐，原來不是。”

小謝拿著錢，不哭了，抹了一把眼淚，小謝走了。

但小謝走了，又來了，天天來。有客人住進來，小謝也像大酒店那些女孩一樣，去敲人家的門，門開了，小謝會說：“先生需要服務嗎？”

一天，小謝敲開門時，看到書生了。書生見了小謝，一點兒也不意外，書生說：“你是一只狐了。”

小謝說：“不錯，我是一只狐。”

作者簡介：劉國芳，男，江西臨川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有小小說集1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