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生
2015年7月18日下午1時,美國南加州爾灣一棟醫療診所大樓前,38歲的華裔工程師孫洪立,當著妻子的面,將54歲的知名牙科醫生周云軒殺害。
案驚全美。到底是怎樣的愛恨情仇,讓兩個原本都出色優秀的華裔男人,在異國他鄉拔刀相向?隨著案情的層層深入,真相讓人唏噓……
最美的季節遇見最美的你
2014年9月的一天清晨,美國南加州橙縣爾灣巴潤卡公園街,37歲的孫洪立開著奔馳車,將33歲的妻子秦雅麗送到周云軒牙科中心,這家由華人周云軒開辦的牙科醫院,在加州有很高的知名度。當天,是秦雅麗第一天到牙科中心上班的日子。
看著妻子走下車,孫洪立揮揮手,沒等妻子回應,便一腳油門絕塵而去,急切地趕往美國威騰電子爾灣總部,他一心惦記著還沒有做完的項目,根本沒想到,他的生活從此風起云涌……
孫洪立高大俊朗,學業優秀的他高中畢業被保送進入浙江大學。大學畢業后,他考入新加坡大學。不久,在一次聯誼會上,孫洪立認識了醫學院的女生秦雅麗。秦雅麗是新加坡華人,清雅脫俗,孫洪立一見傾心,秦雅麗也被孫洪立北方男子特有的英武氣質吸引,兩個年輕人深深地相愛了。
這份郎才女貌的校園之戀,深情款款、溫暖純粹,讓遠離家鄉親人的孫洪立感到新加坡的風里都有了濃郁的浪漫氣息。2003年春天,26歲的孫洪立與22歲的秦雅麗結婚了,婚后不久,剛剛拿到碩士學位的孫洪立,收到了美國知名硬碟制造商——威騰電子爾灣總部的錄用通知。
孫洪立興奮地抱著妻子,躊躇滿志:“老婆,上天讓我來到新加坡,就是為了遇見你。從此以后,我要帶著你去追尋幸福,一起擁有一個美妙人生。”
2003年8月,夫妻倆來到了美國南加州橙縣爾灣,這是一座由著名建筑師精心規劃的夢想城市,年輕動感。短暫的驚艷之后,孫洪立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拿到美國綠卡,在這座城市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異國打拼充滿了艱辛,孫洪立沒日沒夜地工作,唯恐一點點的懈怠,就失去在公司的立足之地;秦雅麗也一邊繼續深造一邊兼職打工。南加州的明媚陽光、爾灣海濱的清澈蔚藍,夫妻倆無暇駐足感受欣賞,在城市的一隅,兩人為他們的未來打拼著。
2007年,夫妻倆終于拿到了綠卡,并貸款買了一幢別墅。搬進新居的第一天,孫洪立動情地說道:“老婆,我們應該有個孩子。”
秦雅麗百感交集地點點頭,那正是她想要的生活,有溫馨的夫妻之愛,有嬉鬧的天倫之樂。2008年,夫妻倆的兒子降生了,秦雅麗激動地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媽,您有外孫了,他就像個小天使。”
為了專心照顧孩子,孫洪立建議妻子離職,秦雅麗欣然同意,生活已經富足無憂,她不想自己給孩子的愛是殘缺的,只想一刻不離地陪伴孩子長大。
有了兒子,意味著有了更重的責任,孫洪立渴望能出人頭地,成為兒子的榮耀。然而,在美國,華人是沉默的邊緣族群,難有上升的空間。工作的緊張高壓、競爭的激烈殘酷,特別是那隱隱約約卻無處不在的種族歧視,讓孫洪立身心疲憊,卻不愿停下腳步,他更加拼命地工作,同時接手多個項目,經常一連多日不回家,在公司加班,希望以自己卓越的專業能力,突破事業發展的瓶頸和華人難入主流社會的魔咒。
秦雅麗在新加坡傳統華人家庭長大,一向重視家庭生活,對孫洪立瘋狂工作、忽視家庭,頗有微詞,可看到丈夫一身疲憊窩睡沙發的樣子,她不忍責備,只委婉地勸道:“老公,我們現在生活安穩,別那么拼命了,多陪陪我和孩子,好嗎?”
孫洪立敷衍著點點頭,連眼睛都沒睜開。秦雅麗備感冷落,起身回到臥室,幽幽地嘆口氣。
日子悄然流過,在追逐功名利祿的忙碌中,愛情的模樣已漸漸模糊。轉眼,孩子到了上學的年齡,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秦雅麗獨自一人,她決定重新回歸職場。2014年夏天,有著學醫背景的秦雅麗順利地被周云軒牙科中心錄用,成為老板助手……
那天,目送丈夫開車離去,秦雅麗裊裊婷婷地走進了牙科中心,老板周云軒已在等她。時年53歲的周云軒成熟風雅,神采飛揚,絲毫看不出已過知天命的年齡。80年代中期,他從中國來到美國,先后獲得加州大學碩士和博士學位,是查爾斯德魯醫科大學終身教授。90年代開始,周云軒和同樣是醫學博士的妻子李潔開了牙科中心,經過多年艱辛打拼,周云軒終于躋身上流社會,成為湯姆克魯斯等好萊塢巨星和不少富豪的御用牙醫。
周云軒一邊交代工作,一邊暗暗打量秦雅麗,33歲的秦雅麗風姿綽約,優雅知性,尤其是那干浄清澈的目光,讓周云軒有種久違的驚喜。
“來吧,我帶你熟悉一下醫院的環境。”周云軒站起來,輕輕地拍了拍秦雅麗的后背,笑容溫暖。
初見的拘謹頓時融化,秦雅麗莞爾一笑,心里生出一份好感,然而,她沒有想到,這份好感,在隨后的日子里,最終幻化成了驚濤駭浪的情劫。
渴望被安撫的心情歸何處
這是一份快樂的工作。
周云軒開朗風趣,讓人如沐春風。朝夕相處,秦雅麗時刻能感受到對方的關懷和體貼,這個被光環籠罩的男人,沒有一點傲慢,言談舉止透著濃濃的暖意和柔情,觸動著秦雅麗的心。不知不覺,秦雅麗禁不住拿丈夫和對方相比,越發覺得孫洪立缺少情趣。
2014年9月初的一天,周云軒一直工作到晚上,才送走了最后一個病人,他滿臉歉意地邀請秦雅麗一起晚餐,秦雅麗想拒絕,可看著周云軒期待的眼神,她點了點頭,跟著周云軒來到海邊的一家西餐廳。
搖曳的燭光下,一襲緊身深藍色連衣裙,將秦雅麗包裹得凹凸有致、身姿曼妙,周云軒輕嘆了一聲:“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淪陷了。”秦雅麗滿臉通紅,有些不知所措。“和那些行色匆匆的工作機器相比,你沒有一絲被物欲社會染上的浮躁氣息。”周云軒輕柔地抓住秦雅麗的手,“讓我想起曾經簡單純粹的自己!”
周云軒目光灼熱,秦雅麗更加慌亂,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面對心儀已久的男子,那種幾乎忘卻的戀愛感覺,讓她即驚懼又暗喜,她內心掙扎著抽回了手。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孫洪立還在電腦上工作,秦雅麗看著鏡子中那張依舊緋紅的臉,不禁忐忑不安,她來到書房,從身后摟住孫洪立的脖子,她想跟丈夫說說話,驅散心中的惶恐。
“好了,老婆,別鬧!”孫洪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滿腦子都是程序和數字,他根本沒有察覺到妻子的不對勁。秦雅麗無趣地松開了手:“我們老板比你忙,比你成功,也沒像你這樣對人不耐煩。”
孫洪立有些詫異:“老婆,怎么了?”秦雅麗已沒了說話的興致,低聲說了句“沒什么”,離開了書房。孫洪立呆愣了一下,沒有多想,又投入了工作。
冷暖兩重天,秦雅麗那顆渴望被安撫的心,終于迷失在周云軒的脈脈溫情里,與這個年長她20歲的男人有了私情。激情烈烈,兩人之間的曖昧根本無法掩飾,很快在醫院悄然傳開。聽到風言風語,同在一棟大樓里工作的周云軒的妻子李潔坐不住了,幾天后,她將正在親昵的周云軒和秦雅麗堵在了辦公室。
爾灣是個小城,華人的圈子很小,孫洪立很快就聽說了妻子的丑聞,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提前回到了家里。
家里空無一人,妻子的梳妝柜上,一瓶沒來得及合上瓶蓋的香水,散發出香氣,而這并不是他喜歡的味道。孫洪立頹然地坐在沙發上,突然發現,他已記不起最近一次和妻子道早安是哪一天,甚至想不起昨天妻子穿的是什么衣服,化了什么妝容。
夜色降臨,秦雅麗回來了,打開燈,赫然看見陷在沙發里的孫洪立,嚇了一跳:“你……回來這么早!”
孫洪立看著妻子時尚的裙裝、精致的妝容,臉色鐵青:“告訴我,那些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雅麗立刻明白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見妻子一聲不吭,孫洪立的心頓時沉入了冰窟,自己辛苦打拼,一心想讓家人幸福,可最終卻丟了握在手里的幸福。他痛苦地低吼:“為什么?你如果不再愛我,我們可以分手,你為何要用背叛來羞辱我!”
那天,孫洪立將自己關在書房里,抽了一夜的煙。第二天一早,他拿著擬好的文件,徑直向法院訴請離婚,并請求獲得兒子的監護權。心高氣傲的他不愿戳破離婚的真相,聲稱夫妻之間分歧不可調和。
幾天后,2014年10月6日,秦雅麗在接受法庭咨詢時,表示同意離婚。沉浸在周云軒的濃情蜜意中,她如同中了愛的蠱,連心愛的兒子也可以放下。隨后,法院為兩人登記離婚,按照美國的法律,兩人的婚姻關系將于半年后終止。與此同時,周云軒妻子李潔也向法院提請離婚。兩個家庭分崩離析的背后私情,一時間成了當地華人社交圈里談論的話題,身處輿論風暴,秦雅麗和周云軒備受議論和指責。
2015年1月,周云軒受邀回中國講學,為了躲避輿論壓力,秦雅麗跟隨周云軒一起來到中國。
兩人以男女朋友相稱,受到周云軒親戚朋友的熱情接待。只是朋友調侃周云軒很有女人緣,讓秦雅麗隱隱地感覺到,周云軒的感情經歷并不簡單。
一天晚上,兩人參加應酬回到酒店已是深夜,秦雅麗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是一則來自美國的短信,對方自稱是周云軒的乒乓球女教練,與周云軒早有私情,還有了私生子,“他一直說要離婚娶我,現在是他兌現承諾的時候,請你不要再糾纏他。”
秦雅麗震驚不已,她這才得知,周云軒有過多段戀情,鬧得沸沸揚揚。想到自己拋夫棄子,卻投進了一個花心男人的懷抱,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心里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悲哀。
周云軒見秦雅麗臉色突變,正要詢問,秦雅麗將手機扔在了他的面前。周云軒一看,愣了半天方才說道:“雅麗,你要相信我,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娶她!”
“你是不是也從來沒想過要娶我?”秦雅麗眼淚差點掉下來,轉身將自己關進了臥室。
從灼熱迷亂的情感中回過神來,秦雅麗無法控制地開始想念兒子,恨不得立刻飛到兒子的身邊。
取悅了世界委屈了靈魂
2015年2月,秦雅麗不顧周云軒的阻攔,獨自一人返回美國,徑直去兒子的學校,將兒子接回了家。
等到孫洪立回來,秦雅麗已做好了飯菜,還精心烤制了孫洪立愛吃的餅干。
“你怎么回來了?”孫洪立沒好氣地說道。秦雅麗低聲說道:“我們的婚姻關系還沒有中止。”
孫洪立心里一動,默默地坐下,五味雜陳。
當天晚上,兒子睡下后,秦雅麗來到書房,看著孫洪立消瘦了許多的臉,她伏在孫洪立的膝下,忍不住痛哭失聲:“我請求你,看在我們一起生活了11年、看在兒子的分上,能夠原諒我!”孫洪立難過地閉上了眼睛,身在異國他鄉,無親無友,妻子和孩子就是他心靈的依靠,他怨恨妻子的不忠,可內心深處,他依舊愛著這個一路攜手走來的女人,更不忍心年幼的兒子母愛殘缺。孫洪立伸手撫摸著秦雅麗的秀發,長長地嘆息。
2015年3月27日,就在婚姻即將終止的當天,孫洪立和秦雅麗向法庭提交了申請,請求撤銷離婚判決,要求復婚。這場家庭風波終于停歇下來,秦雅麗回歸家庭,再次做了全職太太。
然而,沒有人能想到,隨著周云軒返回美國,風云再起。5月的一天下午,秦雅麗接到周云軒的電話,此時,周云軒和李潔的婚姻關系已經結束,他希望兩人好好談一談。秦雅麗思前想后,同意了:“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算是給過往一個交代吧。”
周云軒依然風度翩翩,只是目光中多了些落寞。
“多年來,我一直在忙,可追逐了一生,卻發現,即使坐擁富貴,但心靈一點也不快樂。”周云軒深情地看著秦雅麗,“我失去了當初那種愛的感受,所以一直在尋找,直到遇見你,我知道我找到了初心。”
秦雅麗的心瞬間被擊中,周云軒雖然有不少風流韻事,但卻為了她而離婚,這何嘗不是一份真情?面對周云軒深情的凝望,自以為百毒不侵、再也不會動心的秦雅麗再次被打動,兩人的感情死灰復燃。此后,兩人頻頻約會,已是單身的周云軒更是無所顧忌,不愿藏著掖著。很快,孫洪立便聽到了流言蜚語,非常憤怒,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原諒,換來的竟會是妻子的再次背叛!
2015年7月18日中午,孫洪立開車回家吃午飯,之前,他沒跟妻子打招呼。一進家門,家里靜悄悄的,根本沒有妻子的蹤影。孫洪立呆立了半晌,心里不斷升騰起一個念頭:秦雅麗和周云軒在一起!
孫洪立再也沉不住氣了,開著他的那輛白色奔馳休旅車,前往周云軒牙科中心。一路上,他暗暗期望自己只是猜測。
下午1時,孫洪立來到牙科中心診所大樓前的停車場,剛剛停穩車,就看見妻子和周云軒走出診所大樓,妻子小鳥依人地靠在周云軒的臂彎里,舉止親密。
眼前這一幕給了孫洪立重重一擊,所有的質疑在這一剎那都成為事實,所有的期待在這一刻全部支離破碎。失望、憤恨、恥辱……一起涌了上來,孫洪立早已失控,他猛踩油門,對著周云軒快速地撞上去。
沉浸在溫柔鄉的周云軒絲毫沒有防備,頓時被撞倒在地。這時,驚慌失措的秦雅麗看清了是丈夫的車,更看到了駕駛室里孫洪立那張被悲憤和痛苦扭曲的臉,嚇得魂飛魄散,大聲驚叫起來。
受傷的周云軒試圖站起來,孫洪立已從車上下來,順手拿起車里的水果刀,步步逼近周云軒。
秦雅麗見狀,急忙擋在周云軒的前面,試圖阻攔孫洪立。孫洪立更加憤怒,一把推開妻子,揮刀向周云軒猛刺,周云軒根本無還手之力,倒在了血泊中。而秦雅麗也在阻止丈夫行兇的過程中,受了輕傷,驚恐之下,她撥打了“911”電話報警。
直到這時,孫洪立才清醒過來,木然地扔下了手中的水果刀。很快,爾灣市警局及橙縣消防局趕到現場,將孫洪立拘捕,收押橙縣監獄。而周云軒因傷勢過重,搶救無效死亡。
案發后,孫洪立的父母和同學聞訊從國內趕到美國,得知真相,痛心地質問秦雅麗,孫洪立是一個高大帥氣、有責任感的優秀男人,大家想不通,秦雅麗為什么會背叛。秦雅麗更是痛悔不已,情人枉死、家庭破碎、丈夫將面臨重刑,還有可畏的人言,就像一道揮之不去的陰云,將永遠籠罩著她,一生不得安寧。
每個人都想過上想要的生活,可是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樣子,沒有人想明白過,卻被它裹挾著,過度消耗生命的本錢。孫洪立和秦雅麗本是一對讓人艷羨的夫妻,然而,因忙于追逐成功所造成的愛的距離與隔閡,卻沒有及時用愛的溝通與交流來彌補和挽回,沒有反思愛情漸漸缺席的原因,最終釀成悲劇。而秦雅麗和周云軒拋開了對愛的承諾,對家庭的責任,在自私的戀情中不斷地陷入了深淵。
我們太忙,有時候,忙到沒空快樂。奮斗,拼搏,忙碌,追逐一輩子,最后卻發現,即使取悅了整個世界,卻委屈了自己的心靈,忘了當初為什么出發,丟失了握在手里的幸福。周云軒如此,孫洪立也是如此。
(文中除嫌犯外,其他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賈 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