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影
(四川師范大學,四川 成都 610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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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體時代電視新聞的敘事框架與意見表達
徐夢影
(四川師范大學,四川成都610068)
為重獲新媒體時代的輿論主導權,電視媒體中電視新聞節目的傳統敘事框架及新聞播報模式發生了觀念性的改變,新聞建構和新聞銳度已經成為其重點考慮的兩個因素。
新媒體時代;電視新聞;敘事框架;意見表達
20世紀下半葉,新科技革命浪潮悄然興起。在這一情勢下,信息社會的傳統結構被打破,新媒體時代到來。相對于傳統媒體時期,新媒體時代下的傳播環境、輿論環境以及信息生產模式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首先是傳播環境的改變。經歷了改革開放后,當前的中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政治結構、經濟體制以及思想觀念等方面均在不同程度上發生了深刻變化。外部條件和情況的轉變勢必會造成當今傳播環境的差異。正如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所說,新聞就是一個相對自足的知識“場域”(Field),即“一個有結構的社會空間”,在新聞場域內部存在著權力關系,同時新聞場與其他場域(如政治、經濟)之間因資本交換的需要而形成互動關系。[1]與其他文化場域相比,新聞場域天然靠近政治場域,受其影響自然在所難免。新媒體時代下,社會處于轉型期,影響新聞的外在場域也在發生變化,促進了傳播環境的改變。其次是輿論環境的改變。隨著新媒體技術的迅速發展,受眾碎片化趨勢勢不可當,傳統媒體的輿論導向模式面臨著困境。原本處于主導地位的傳統主流媒體(特別是政府主辦的新聞媒體)的輿論引導權威被削弱,同時在對新媒體的輿論監管及導向方面傳統媒體也面臨著重重困難。第三,信息生產模式的改變。新媒體時代下,信息生產甚至新聞生產早已不是傳統媒體的專利,新聞平民化浪潮讓傳統媒體受到了極大沖擊,信息生產的主動權已難獨攬在手。
綜上所述,新媒體時代帶給傳統媒體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特別是傳統媒體的王牌產品——電視新聞節目,必須要采取相應措施方能爭取觀眾。其中,在敘事框架和意見表達上做文章是電視新聞節目在新媒體時代下改革的重點。
(一)重視形式:電視新聞敘事框架的重要性
德國哲學家、社會學家尤爾根·哈貝馬斯(Jürgen Habermas)在其著作《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中指出了“公共機構”的存在意義:“有時候,公共領域說到底就是公眾輿論領域,它和公共權力機關直接相抗衡。有些情況下,人們把國家機構或用來溝通公眾的傳媒(如報刊)也算作‘公共機構’。”[2]同樣的,電視作為溝通公眾的傳媒也屬于公共機構的范疇,其產品——電視新聞節目更是被國家賦予了引導輿論等重要使命。然而在新媒體時代,受眾已經不滿足于電視新聞節目直接陳述新聞事實的方式,而是渴望獲取更快、更多、更全面的信息。伴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出現,新媒體在上述方面顯然比傳統的電視新聞節目更勝一籌。既然不能在內容上做文章,傳統的電視新聞節目脫離現狀的唯一出路只有改變固有模式,建立新的敘事框架。
相較于其他傳統新聞媒介,電視新聞在敘事方面有其得天獨厚的優勢。電視不僅天然具有報道事件的權力,而且能結合畫面聲音等視覺符號系統為采集回來的素材重新構建一個時間和空間結構,賦予事件新聞價值和意義。[3]視覺化趨向的影響使得人們的目光在電視畫面上聚焦,這種用畫面和聲音重新解讀新聞的方式讓電視新聞不單純停留在客觀敘事上,也兼具情感的表達,引導著受眾對新聞的特別解讀。
(二)透過“大陸游客香港被打死事件”看電視新聞建構的力量
一般來說,人們總是固定地將“眼見為實”當做思維模式中的定式?;谶@一點,受眾總是相信這樣一個“神話”:只要新聞話語敘述的是事實,并對其不作任何評論,這樣的新聞便是客觀的、公正的。[4]然而,受到政治、經濟、歷史等外部條件的制約,任何呈現在受眾眼前的新聞都是媒介再加工后的產物,并非純粹的事實。同樣的,電視作為媒介也天然地帶有一種傾向性。這種傾向性主要來源于在新聞中處于當權者位置的新聞來源,而主持人一方面起到向受眾傳達所謂“新聞事實”的作用,另一方面則被“真正的說話者”限制和約束。
雖然每檔電視新聞節目均會借助所謂的“真實”及“現場”的流動畫面(鏡頭語言)獲得傳播效果,但是因其受眾差異會選擇不同的敘事框架,形成不同的輿論傾向,造成受眾對同一件事情的不同解讀。例如,今年10月19日發生的“大陸游客在香港拒絕高價購物被拉出店外打死”事件,中央電視臺和地方電視臺選擇了不同的敘事框架。作為官方“傳聲筒”的代表,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針對該事件的報道中不乏“疑似”、“是否”等模糊的用詞,同時側重于事實的陳述。主持人的現場連線選擇了本臺駐港記者,而不是香港方面對此事的直接負責人或現場目擊民眾,說明整個新聞節目仍然建立在表達官方立場的基礎上,且直到最后也沒有明確提出應歸責于誰。這樣的敘事方式呈保守謹慎的態度,給受眾留下思考的空間,輿論導向性也不明顯。相較于受限較多的中央電視臺,地方電視臺則在對該事件的報道上更加靈活,個性化的敘事語言和方式是其亮點。深圳衛視《正午30分》欄目就明確提出了“游客在港被打死,板子該打哪?”的問題。圍繞這一論點,主持人毫不隱晦地表達出“此事件讓內地人遭受到‘滅頂之災’、打死陸客純屬‘野蠻行徑’”的言論,同時時事評論員也明確指出“香港脫不了干系”。犀利的言辭讓受眾對整個新聞節目的立場一目了然,也讓贊同這一立場的人與電視新聞節目中闡述的觀點產生重合,從而衍生出符合這部分受眾價值觀的輿論。相較于央視新聞頻道和深圳衛視的報道,東方衛視對于該事件的報道則添加了現場采訪的環節。記者通過現場采訪同一時間到香港旅游的旅行團團友,獲取最靠近事發地的信息?!安毁徫锞痛颉薄ⅰ拔腋?,竟然打到嘴角流血”等目擊者的話語以同期聲的方式播放出來,讓新聞節目的全面性、客觀性得以提升。
(三)構建敘事框架的關鍵:從多種敘事視角出發
針對同樣一件事,中央電視臺和地方電視臺的新聞報道之所以會有差異是敘事視角有所不同。關于這一點,法國結構主義文學批評家熱奈特認為敘事視角可分為三類:“我們把第一類,即一般由傳統的敘事作品所代表的類型改稱為無聚焦或零聚焦敘事,將第二類改稱為內聚焦敘事,第三類改稱為外聚焦敘事?!保?]無聚焦或零聚焦敘事又被稱為全知視角敘事,這種敘事視角的優勢在于敘事者可不受任何視域的局限,敘事角度靈活自由,有利于增加報道的權威感和可信度,從而獲取受眾的信賴。比如在上文中提到的東方衛視對于陸客在港被毆致死的報道就采用了該種敘事視角,主持人對事實的陳述與現場目擊者同期聲的結合讓整個新聞報道更加全面可靠。這種個性化的敘事視角容易引起受眾的共鳴,同時帶動觀看這檔節目的觀眾的情緒。而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則采用了外聚焦敘事(又被稱為純客觀敘事視角),相對于其他兩種視角,新聞事件的敘事者必須站在客觀中立的立場上,不能偏袒事件主體的任意一方,只對事件過程進行闡述,不摻雜個人觀點。選擇這樣的敘事視角對于官方代表的中央電視臺是較為合適的。
敘事視角的選擇對同一事件不同敘事框架的建構是至關重要的,產生的傳播效果也截然不同。新媒體時代下,各大電視新聞節目要根據實際,選擇與自身受眾群體相適應的敘事視角,從而建構起多樣的敘事框架。
(一)“表達”——新媒體時代新聞的核心
在中國社會轉型之前的傳統媒體時代,人們通常把新聞等同于信息,閱讀新聞的過程就是接收信息的過程,媒介和受眾的互動極少。隨著90年代中后期的中國大陸“逐漸成為了當前較為顯見的碎片化的社會生態”,[6]不同階層開始出現并作為新的社會力量,并逐漸有了需要迫切表達的利益訴求。當各階層群體開始固定后,高度的群體認同感隨即產生。這就促使不同階層成員們將表達的欲望轉化為表達的勇氣。在此環境下的受眾已不滿足于接收電視新聞節目單純敘述的事實,他們在渴望了解真相的同時也期待媒介能引導其對事件的判斷。
新聞的功能不再局限于信息傳播意味著媒介應該對固有的新聞報道作出改變。如何在新媒體時代提高電視新聞的影響力?必須從銳度入手。所謂“銳度”是指電視新聞的意見表達,也是當前電視新聞較為缺乏的方面。特別是在當前競爭嚴峻的形勢下,諸如中央電視臺等傳統主流媒介在突出新聞“銳度”方面已經迫在眉睫。
(二)意見表達是重塑電視新聞權威性的必經之途
受到新媒體時代的沖擊,電視在新媒介的優勢面前其權威性和影響力已不如從前。如果電視依然從事簡單的信息收集和播報工作,其前景將令人擔憂。既然在日趨開放的社會中依靠純粹的內容已不足以制勝,那么“敢說”就勢必成為了電視新聞吸引受眾的新途徑。正因為意識到該問題,不少地方電視臺(如深圳衛視、鳳凰衛視等)已經采用在節目中表達對新聞事件意見的方式來制作新聞。
在新聞范疇中,意見表達分為兩種,即“隱性表達”和“顯性表達”。“隱形表達”指在新聞報道中選用何種框架、視角、敘事方式來隱晦地表達意見傾向;“顯性表達”指媒介人物直接代表媒體言說,發表意見。[7]上文中提及的深圳衛視的時事評論員就陸客在港被毆致死一事在節目中直接發聲,稱“香港脫不了干系”,這屬于“顯性表達”。而東方衛視則從現場目擊者的視角出發,站在最靠近事發地圍觀者的立場隱晦地表達意見。這些方式無疑都直接或間接地表達出各電視臺自己的觀點,與此前僅僅陳述事實相比是巨大的進步。近年來,作為國家電視臺的央視也開始開辦一些新聞評論類的欄目,如《新聞1+1》。從觀眾的反饋來看,這種“說實話、說真話”的新聞節目已經獲得認可。因此,通過強化意見表達來重塑電視新聞權威性已成為電視媒介的必經之途。
意識形態是觀念、觀點、概念、思想、價值觀等要素的總和,它不是人腦固有的產物,而是根源于社會存在。對于原本是哲學范疇中的概念,現代西方馬克思主義卻認為:“意識形態是意義建構的過程,即將原初事實進行‘符號化’的過程。在此過程中,意識形態不僅是一種觀點,還是一種特定的詮釋事件的‘框架’(frame),或者說是一種特定的認識世界的方式和結果?!保?]從這一點來看,新聞話語在本質上就是意識形態的,因為從對事實進行取舍再到新聞節目制作完成的過程本身就被打上了意識形態的烙印。因此電視新聞所報道的不是簡單的讀者需要,而是更為深層的價值尺度、道德要求和特定的價值指導。[9]換言之,這是電視新聞構建敘事框架時的現實局限。
人們對特定事物總存在某種固有的、簡單化的觀念和印象,這種意識被稱為“刻板成見”。[10]它會左右受眾對某種事物的價值判斷和評價標準。由此觀之,電視新聞節目在構建敘事框架時,切忌脫離受眾所固有的接受心理和價值觀。例如,各大電視臺針對陸客在港被毆致死事件,雖然都從不同的敘事視角建構出不同的敘事框架,但是歸根到底它們都是建立在同一意識形態下的產物。若有任何一家電視媒介持“香港打死人者無罪”的觀點,則這家電視臺的看法必然會被受眾排斥。高度接近受眾的接受心理和價值觀是電視媒介選擇新聞敘事框架的必要前提。
關于意見表達方面,電視媒介要有自己的立場和觀點,在特定的敘事框架下“說實話、說真話”,同時要說得有廣度、有深度,方能在提升電視新聞公信力和權威性方面闖出一片天地。
[1]皮埃爾·布迪厄(法).關于電視[M].許鈞,譯.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46.
[2]哈貝馬斯(德).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M].曹衛東,等,譯.上海:學林出版社,1999:2.
[3]趙晶.大眾文化語境下的電視新聞敘事特征分析[D].重慶:四川外國語大學,2012:8-9.
[4]曾慶香.新聞敘事學[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19.
[5]熱拉爾·熱奈特(法).敘事話語、新敘事話語[M].王文融,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129-133.
[6]孫立平.中國社會結構的變遷即分析模式的轉換[J].南京社會科學,2009(5):93.
[7]易前良,王朝紅.從改變語態到意見表達:中國電視新聞變革的三個節點[J].國際新聞界,2010(12):88.
[8]曾慶香.新聞敘事學[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21.
[9]烏日根.電視新聞敘事技巧和鏡頭語言[D].北京:中央民族大學,2005:7.
[10]M麥考姆斯(美),T貝爾.大眾傳播的議程設置作用[J].新聞大學,1999(2):32-36.
G222
A
1674-8883(2016)09-0132-02
徐夢影,四川師范大學影視與傳媒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