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娥
(上海中僑職業技術學院,上海 201514)
?
論媒體與第二次美國婦女運動
王秀娥
(上海中僑職業技術學院,上海201514)
第二次美國婦女運動和其他任何現代社會的政治運動一樣不可避免地要遭遇大眾媒體報道。歸納起來,大眾媒體對第二次婦女運動的報道經過“蜜月期”、“功過參半期”和“反女權期”三個時期。大眾媒體的報道作用類似一把“雙刃劍”,甚至負面作用大過正面影響。決定大眾媒體對第二次婦女運動報道的是其背后的利益集團,即女權主義革新派和保守勢力的力量博弈。當女權主義者力量迅速壯大時,媒體報道以正面報道為主;當新右翼保守勢力迅速壯大并執掌政權的時候,媒體則一邊倒地以負面報道為主;當雙方力量勢均力敵時,則正面報道和負面報道參半。
第二次婦女運動;媒體;新右翼保守勢力
第二次美國婦女運動始于20世紀60年代中期。這場婦女運動對當代美國政治、社會和文化價值觀已經和仍在產生重大的影響。[1]大眾媒體在這場政治運動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其作用類似一把“雙刃劍”,運動之初對擴大婦女運動的影響起到了積極作用,但短暫“蜜月期”后其報道對婦女運動的發展“功過參半”,到后期更是成為保守派的工具進行反女權運動。本文將從這次婦女運動中女權主義者對媒體的操作利用、媒體對這次婦女運動的反作用以及媒體對婦女運動正面或負面報道的根本原因三方面來分析媒體與第二次美國婦女運動的關系。
第二次美國婦女運動中,不管是自由派女權主義者還是激進派女權主義者都從民權運動中看到了媒體的力量——媒體是大多數人關于社會運動的唯一信息來源,因此媒體不僅決定著哪些事件是重要的,而且會提供如何分析這些事件的框架。她們相信媒體效果理論(powerful effects of the media),將媒體作為實現目標的工具之一;但同時,女權主義者也看到了大眾媒體的負面作用,因此對大眾媒體是又愛又恨。在積極利用大眾媒體擴大影響的同時,也采取措施規避甚至對媒體加以改革。下文將從女權主義者對大眾媒體的利用、對大眾媒體規避與改革以及創辦自己的刊物三方面進行論述。
(一)女權主義者對媒體的利用
1.借助媒體啟蒙思想。貝蒂·弗里登是這次政治運動的思想先驅。她的《女性的奧秘》(The Feminine Mystique)廣為流傳,引起了廣大女性的共鳴,喚醒了女性要改變現狀的覺悟,奠定了此次政治運動的思想基礎。《女性的奧秘》這本書的巨大成功不是偶然,其中大眾媒體的作用不容忽視。首先,這本書讀者群是大眾媒體試圖開發的新群體。這本書針對的群體是生活在郊區中產階級的家庭主婦,而這個讀者群除了烹飪書籍領域外尚未被開發。[2]正是因為《女性的奧秘》的出版機構看到了這一商機,這本書才得以出版發行。其次,貝蒂·弗里登利用大眾媒體積極推介宣傳。弗里登深知大眾媒體的力量,因此,她要求出版社聘請一名公關人員專門宣傳推介這本書。在公關人員到位之前,在其經紀人的安排下,弗里登將書中各部分以摘錄的形式發表在《少女》(Mademoiselle)、《麥克考爾》(McCall’s)、《星期六評論》(The Saturday Review)、《女士家庭雜志》(Ladies’Home Journal)等雜志上。[3]除此之外,弗里登還撰文發表在雜志上來推介她的書。在負責宣傳推介的公關人員到位后,在其安排下,弗里登進行了全國的巡回推介宣傳。借助于媒體的宣傳推介,這本書“被帶給了正在等待它的出現的那一代女性”,[2]賣出150萬冊,成為暢銷書,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由此可見,《女性的奧秘》的廣泛傳播離不開大眾媒體這個媒介。一是它正迎合了大眾媒體要開發新讀者群的要求。媒體為了自身利益致力于其出版及宣傳。二是作者弗里登深知大眾媒體宣傳推介的作用,并積極利用了這一點。《女性的奧秘》這本書對第二次婦女運動起到了思想啟蒙的作用,弗里登也因為這本書而被稱作是“第二次婦女運動之母”。
2.借助媒體發布信息。1966年自由派女權主義者成立了全國婦女組織(NOW)。全國婦女組織是第二次婦女運動的先鋒組織。[3]弗里登被選作第一任主席。弗里登等全國婦女組織的領導人都深信媒體效果理論。弗里登在其批評婦女雜志的文章中曾寫道,媒體力量非常之大,消費者若無其他選擇,會把媒體宣傳的形象當作潮流來吹捧跟隨。[2]因此,媒體被當作是實現婦女運動目標的重要手段之一。從全國婦女組織成立開始,自由派女權主義者就試圖通過利用媒體的力量進行有利于女性的社會變革。
首先,利用大眾媒體進行信息發布。全國婦女組織領導者看到媒體報道對民權運動取得成功的重要性,因此要效仿民權運動,通過媒體信息傳播擴大女權運動的影響面。從全國婦女組織成立到每一次重要行動都要邀請媒體到場進行報道。大眾媒體報道將婦女運動的動向傳播到全國各地,千家萬戶,使更多人關注婦女運動,引起了廣大婦女的共鳴,并吸引積極分子加入到這場運動中來。這對婦女運動的展開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其次,利用媒體專業人士,迎合媒體運作規則,充分發揮大眾媒體的積極作用。發布專業水平寫就的新聞、運用高層媒體關系、重視新聞報道的作用是該組織早期公共關系的運作策略。該組織起用媒體專業人士福克斯(Muriel Fox)作為第一位官方發言人。在福克斯的安排下,全國婦女組織成立的新聞發布會地點定于弗里登寫作《女性的奧秘》時居住的位于達科塔(Dakota)的公寓的客廳里。新聞發布中引用了全國婦女組織給EEOC(平等就業機會委員會)和總統約翰遜的信。福克斯對全國婦女組織成立的新聞發布會操作非常專業,以至于喬伊·米勒(Joy Miller)在美聯社新聞故事里重新印發,在全國得以報道,發表在包括洛杉磯時報、華盛頓郵報等報紙上。[2]像福克斯這樣深諳媒體運作之道的媒體專業人士在全國婦女組織中還有很多,像全國婦女組織成立新聞發布會這樣的專業操作也比比皆是。這些專業人士在幫助婦女運動得到媒體正面積極報道方面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3.借助媒體擴大影響。全國婦女組織也就是在其前兩年引起了大眾媒體的廣泛關注,而這個位置不是永久性的。在激進派成為女權主義運動的新生力量后,大眾媒體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因為有秩序或者過于常規的做法要吸引媒體的注意力有較大的難度,所以激進派主要采取的吸引媒體的方式是宣傳鼓動,利用激進行為引起媒體的關注。1969年紐約州州長委員會關于墮胎改革的聽證會就是一例。當婦女試圖通過正規渠道表達自己觀點的努力失敗后,婦女們最后采取中斷聽證會的方式提出將墮胎合法化的要求。這次行動得到了媒體的廣泛關注。標題為“侵略墮胎聽證會”(Newsday 2/14/69:1),“女孩們KO墮胎聽證會”(DN2/14/69:1),“女人們中斷墮胎聽證會”(DN2/14/69:5)的新聞出現在各大報紙上。媒體的關注對紐約州在1970年3月墮胎法案的通過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促進作用。再如,美國小姐選美比賽抗議活動中,激進派代表人物羅賓摩根(Robin Morgan)新聞發布題目是“再也不要美國小姐”,并且要求屆時只有女記者可以采訪這次抗議活動;還故意泄露活動中會燒胸罩以示抗議。以燒胸罩為標題的新聞吸引了眾多記者到場報道這次抗議活動。盡管活動當天并沒有燒胸罩。再比如,WITCH(國際婦女地獄陰謀組織,首字母縮寫意為女巫)成員在1969年2月曼迪遜廣場花園的婚展上,帶著黑色面紗喊口號“奴隸們走過來了,走向她們的墳墓了”(激進女權主義者認為女性在婚姻中是奴隸,婚姻是一種合法賣淫形式)。她們給準新娘們發宣傳單,敦促她們“對峙使她們成為‘妓女’的人”。在警察到達前,WITCH成員圍成一圈進行一個“去結婚儀式”(unmarrying ceremony)以抗議“美國父權壓迫的罪惡現狀”。[2]最后她們釋放一群小白鼠以示婚姻是盲目的。再比如,在阿靈頓國家公墓舉行模擬葬禮“埋葬傳統女性生活方式”等等,這樣的引起媒體關注的象征性的同時又激進的宣傳鼓動舉不勝舉。這樣的行動在吸引媒體關注方面頗有成效,而媒體的關注則把激進派女權主義者要傳達的信息帶給了廣大讀者觀眾。
(二)女權主義者對媒體的規避與改革
大眾媒體不是中立的,不會對事件來源不加選擇,而是去“構建”事實。因此,在深信大眾媒體是幫助實現女權運動目標的重要途徑的同時,女權主義者也意識到了大眾媒體對婦女運動的負面作用,比如激進派里充滿了對大眾媒體危害性的警告。“我不是個女人嗎?”的創建者宣布:“在混蛋大眾媒體中出現關于女性的唯一東西就是最糟糕形式的宣傳,美化讓男人高興的社會刻板形象,譏諷、污蔑或同情那些沒有按照那些刻板生活的女性”,[2]“廣播和電視臺決定他們報道誰,不報道誰,他們歪曲被報道人的形象來表達他們的偏見。”[3]《戰斗的女性》雜志開辟了一個專欄:“媒體——看看這次他們又寫了我們什么”[2]等等。
社會運動需要盡全力控制媒體對其報道,對于運動的消息來源、組織、專業性、協調和規劃等控制得越好,其選定的媒體框架被利用的可能性越大。簡言之,社會運動需要控制媒體,使媒體按照社會運動想要的模式對其進行報道。婦女運動也不例外,女權主義者對媒體采取了規避和改革的策略。對于媒體的規避主要體現在激進派采取的策略上。激進派利用非主流出版物(alternative publications),口口相傳消息,手手相傳分發宣傳文章,召開會議提供信息循環[2]等方法規避大眾媒體的負面影響。
除了規避之外,女權主義者還試圖改革媒體,使之為婦女運動所用。改革嘗試包括在大眾媒體中雇傭女性工作者,改革大眾媒體的內容和語言,改變大眾媒體中的女性形象。[2]盡管改革并不徹底,但還是取得了成效。
女權主義者要改革大眾媒體雇傭女性工作者現狀的壓力首先是來自媒體行業中事業發展受困的女性工作者。1974年媒體女性組織(Media Women)發表了文集《沒有風景的房間:在男性主導的媒體世界中的女性之工作指南》(Rooms with No View:A Woman’s Guide to the Man’s World of the Media),這個文集反映了大眾媒體行業內的女性工作者的工作現狀。這次對大眾媒體行業雇傭性別方面的差異的曝光有助于帶來改變。用以改變的策略包括在紙媒中利用EEOC(平等就業機會委員會);在廣播電視媒體中利用執照續期過程、合法起訴、投訴以及請愿等程序。除了合法形式之外,也有婦女采取直接行動的,比如在舊金山,婦女們采取了幾次直接行動試圖改革媒體。9名來自婦女解放前線組織的婦女中斷了CBS股東會議,宣稱CBS詆毀女性形象。1970年7月,有婦女打破《舊金山紀事報》的窗玻璃,留下一封信要求終止大男子主義的新聞報道等等。媒體公司由于擔心被起訴,以及需要擴大女性讀者群體等原因開始增加女性員工的雇傭率。女權主義者要求媒體雇傭女性工作者的改革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是鑒于法律訴訟進展緩慢等原因而收效甚微。
對大眾媒體內容與語言改革主要是關于女性形象以及表述女性形象時使用的語言,因為扭曲女權主義者形象是媒體試圖使婦女運動非法化的一個重要策略。例如,女權主義批評家一直譴責用“女孩兒”這個詞代指所有女性,用“家庭主婦”一詞來形容女性,不管這位女性的成就是什么,等等。1971年斯坦福大學學生報紙的編輯和女員工抗議美聯社主編聯合會發表的新聞指南,認為這些指南保留了使女性覺得是二等公民的刻板形象。這些抗議在《哥倫比亞新聞觀察》發表以后引起了較大的反響。類似這樣的抗議還有很多。媒體公司紛紛開始更新他們的指南,避免使用引起女權主義者不滿的語言和內容。
改變女性在媒體中的形象是全國婦女組織希望通過利用媒體實現的重要目標。在《女性的奧秘》這本書中,弗里登闡述了大眾媒體在社會中把女性的奧秘的觀念灌輸給女人時起到的重要推動作用。弗里登也相信“大眾媒體有足夠力量把它建立的形象打破”。[2]媒體是真實生活的鏡子,對于女性來說最招致反感的部分是廣告。作為男性至上社會的宣傳工具,它把女性描繪成性伙伴、做家務的人、母親和職位低的人員——這些形象或許是大多數婦女在社會上的地位的真實反映,但是這些形象也使婦女越來越難打破這種性別歧視的刻板形象。[2]因此,改變媒體中的女性形象非常必要。抗議媒體詆毀女性形象是早期抗議運動的一部分,如抗議美國小姐選美比賽。在1970年8月,婦女大罷工還提出聯合抵制《世界》(Cosmopolitan)雜志以及一些香煙、肥皂和女性清潔用品品牌,以此迫使媒體改變在廣告中對女性形象的描述。女權主義者還發起一系列活動抗議廣告中對女性形象的詆毀。女權主義者撰文發表揭露媒體在廣告中對女性形象的刻板定位。經過一系列斗爭后,廣告公司開始改變其廣告中的女性形象,盡管擔心失去女性消費者是其考慮的最重要因素。
(三)創辦自己的刊物
意識到不受自己控制的大眾媒體的危害,在規避和改革大眾媒體的同時,第二次婦女運動中女權主義者還創辦了自己的刊物《女士》(Ms.)。這本雜志的名字就是要為讀者爭取自我認同的權利,并做出一個重大的改變:對于女性的禮貌稱謂不要基于婚姻狀態而要基于性別。創辦自己的刊物可以較客觀地傳達婦女運動的信息,可以規避主流大眾媒體的各種偏見和扭曲,以期減少其對婦女運動的負面影響。這本雜志試圖將所有女性包含在刊物頁面上。所有女性聚集在《女士》雜志的屋檐下,為共同的目標奮斗。[2]這本雜志刊登關于婦女團體、墮胎、未成年人性行為、女同性戀、性騷擾、家庭暴力等話題內容。女權主義者們“認為如果有足夠的婦女接觸到這些新信息的話可以加快改革速度”。[2]而這些話題同時也為大眾媒體提供了新內容,引起了更多的關注。這本雜志在其巔峰時期,銷售量達到了55萬本。“《女士》成功了”,《時代》(Time)雜志在1972年12月宣布。在這次婦女運動中,《女士》雜志起著重要的作用:一是成立基金會,為婦女運動提供所需資金;二是為編輯、作者和讀者提供對話的話語場所,這本雜志為女性主義運動者說話,并且在真正意義上和象征意義上屬于她們。
當然,《女士》雜志也有其局限性,在和其他媒體一樣受到廣告商的利益限制之外,其內容觀點并不能為所有女性所接受。作為自由派發起創辦的雜志,激進派感覺他們被雜志邊緣化了,而其他很多讀者則認為該雜志很多觀點過于激進。所以,這本試圖將所有女性都包含在內的雜志并沒有將所有女性團結在一起共同奮戰。
(一)大眾媒體行業傳統對婦女運動報道的影響
平衡法則、公平法則、精準法則和客觀法則被認為是嚴肅報道中最基本的媒體行業傳統。[2]但這些行業傳統會被一些二級法則拖累。這些二級法則是基于寫暢銷的新聞的。這些二級法則包括建立在沖突、罕見、地方性、觀眾或讀者的熟識度(如名人)等基礎上的。追求事實真相、吸引讀者和兼顧廣告商利益成為新聞主義新的價值觀。
使早期婦女運動得到廣泛報道的新聞行業傳統主要是不尋常和怪異。女權主義者提出的觀點和傳統的關于女性的觀點相異,這種不尋常和新鮮感引起了媒體的關注。女權主義者特別是激進派恰恰也是利用了這些新聞行業傳統來吸引媒體關注的。激進派故意做出出格行為或者提出激進的對于傳統保守派來說駭人聽聞的口號,由此獲得媒體報道。但是,這些離經叛道的行為使得參與婦女運動的人在媒體報道中極少得到正面肯定。
指導新聞報道的行業傳統不止這兩個。其他的行業傳統同樣對婦女運動產生了重要影響,比如前文提到的平衡法則。基于平衡法則,新聞要報道事件的不同方面使讀者可以作出理性判斷。因此,媒體在報道婦女運動的時候,一方面報道女權主義者的觀點和行動;另一方面也在報道與之相反的觀點。例如,如果婦女運動參與者被視為是年輕的、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性,那么就會有媒體新聞表明這次運動不關心這個范疇以外的女性的感受;如果這次運動似乎是和大城市聯系在一起的,媒體新聞就會暗示女權主義運動在城市中心以外的地方沒有被認可;如果運動似乎是強調為婦女爭取平等工作機會,媒體新聞就暗含批評說運動不顧及家庭主婦們的貢獻,等等。這些暗含的批評往往意味著被采訪的女權主義者被迫處于防御狀態。[2]這些相反的觀點嚴重影響了女權主義觀點的傳播,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某些觀點。
沖突法則也對婦女運動的報道產生了重大的負面影響。媒體迅速捕捉到女權主義者內部分裂的訊息,并不遺余力地加以報道。弗里登在為媒體提供關于分裂的訊息方面作出了重大“貢獻”。弗里登在媒體面前毫不掩飾地攻擊政見不同的其他的女權主義者及其觀點(通常是攻擊激進派),讓媒體有機可乘。經過媒體的報道,女權主義者內部不和的消息得到了迅速傳播。這對女權運動的發展壯大起到了很大的破壞作用。
總而言之,大眾媒體這些行業傳統對于報道第二次婦女運動產生的主要是負面影響。如上文所提及的大眾媒體本身就不是中立的,它要按照背后利益集團的利益構建事實,當然媒體人自身的觀點也會從中得以體現。在大眾媒體中,位高權重者有特權決定報道哪些話題,而且有權給后續討論設限。大眾媒體中的位高權重者絕大多數是男性,因此多數媒體的行業傳統被用來使婦女運動非法化、次要化。例如,扭曲女權主義者形象、聚焦次要部分,將運動和極端觀點或策略聯系起來,將運動分為合法部分和非法部分,脫離具體情況斷章取義地報道。
(二)大眾媒體對女權主義者形象的塑造與宣傳
到第二次婦女運動的時候,大眾媒體對于第一次運動時對女權主義者的嘲笑的態度仍然存在。1969年Karen DeCrow的全國婦女組織的示威游行讓抗議者穿上20世紀初的衣服,大眾媒體因此又重新介紹了第一次婦女運動時的女權主義者的形象。而對于第一次婦女運動最友好的媒體也不過是以娛樂的態度報道的。[2]20世紀70年代,當第二次婦女運動嶄露頭角的時候,第一次運動為其提供了一個現成的框架,有時作者們無意識中就已經在使用這些刻板形象了:無性別的,邊緣化的,傲慢的。例如,第二次婦女運動中,很多女權主義者避免傳統穿著打扮,大眾媒體自然就容易報道成這些女人缺乏女性特質。[2]Van Horne就曾經攻擊過美國小姐比賽的抗議者沒有吸引男人的女性特質。這些從第一次運動中形成的媒體的刻板形象在第二次運動中仍然起著負面作用,仍然需要女權主義者通過斗爭去改變。
第二次婦女運動中,女權主義者把媒體作為實現目標的重要工具,發布運動信息,宣傳女權思想。女權主義者不免經常出現在媒體上。本次運動之母弗里登就因為大眾媒體宣傳成為名人。但是弗里登攻擊持不同觀點的人的時候堪稱“毒舌”且“毫無保留”。經過媒體的報道宣傳,使她的這種形象固定了下來。“刺耳”也成為了第二次婦女運動女權主義者的一個重要的形象特征。再如上文所提及的女權主義者特別是激進派為了吸引媒體關注,采用鼓動宣傳,以激進行為吸引媒體關注。大眾媒體經過報道之后形成了激進派女權主義者形象:憤怒的、不穿胸罩的、好斗的、無女性特質的等。這些形象經過媒體的反復宣傳后,逐漸成為大眾對女權主義者的刻板印象。媒體故意把關注點放在這些表象上,使廣大讀者觀眾忽視了女權主義者所要傳達的信息。這對女權主義運動發展極為不利。激進派本來是想通過出格行為吸引媒體關注,從而宣傳自己的思想觀點,結果媒體卻很少認真報道女權主義者的思想觀點,即使有所報道,對于女權主義者形象或者出格行為本身的報道也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她們要傳達的思想觀點。與此同時,這些表象是普通婦女不敢認同的,也是保守派所不能容忍的,因此運動后期開始,這些形象招致保守派的致命打擊。
(三)媒體的反女權運動
1972年美國國會通過了平等權利憲法修正案(ERA),這是第二次美國婦女運動的重大成果。但是這也引起了美國新右翼保守勢力的反女權運動。這次反女權運動是以媒體為主要工具的。
新右翼保守勢力是利用主流大眾媒體“對女權主義者形象的妖魔化、對女權主義理論及目標的終結化,以及對女權主義議題的去政治化”,[4]以此來打擊女權運動。除了利用大眾媒體之外,新右翼保守勢力還利用了非主流媒體。這些是以美國宗教運動中利用媒體的豐富經驗為基礎的。新右翼使用有線電視等渠道,右派建立非廣播渠道的媒體方式,包括出版社、宗教書店、直接郵件和時事通訊等。
新右翼保守勢力建立起來的廣大讀者、聽眾和觀眾接納了政治右翼的思想觀點,成為了一個重要的政治聲音。這個群體打著保護傳統的價值觀的旗號,通過利用各種媒體,對女權運動進行反擊,對婦女運動造成重創。平等權利憲法修正案沒能得到四分之三的州議會的批準通過,婦女運動歸于平靜,甚至有些倒退。
媒體是表達觀點的媒介,它對婦女運動既有正面的又有負面的報道,這是媒體背后利益集團勢力比拼的結果,是女權主義者(革新派)和保守派博弈的結果,這種博弈貫穿了第二次婦女運動的始終。因為第二次婦女運動各組織所反對的主要是美國社會中壓迫和歧視婦女的大男子主義思想和大男子主義行為等傳統習俗,她們所遇到的阻力大多來自同一源泉——社會保守勢力。[3]媒體對第二次婦女運動的報道經歷了早期的“蜜月期”、中期的正面報道和負面報道各領風騷以及后期的反女權運動。
相對而言,美國在60年代,還是一個比較自由、開放的年代,上至肯尼迪政府,下至社會基層,美國的整個政治、社會、文化氛圍都比較傾向于改革。[3]追求自由和平等的黑人民權運動、尋求社會變革的新左派運動和反主流文化等群眾運動等都給美國社會創造了要革新的社會環境。女權主義者受到以上革新力量,特別是黑人民權運動的啟發,也加入到爭取平等權利的隊伍,在60年代末開始直至70年代成為以上運動之后的一支重要的革新力量。在自由派、激進派以及其他女權主義者的共同努力下,第二次婦女運動聲勢浩大,成績斐然。女權主義者力量迅速壯大并在國會通過平等權利修正案(ERA)時達到巔峰。女權主義革新派力量壓倒保守派,反映在媒體報道方面是正面報道成為主流。
“蜜月期”以正面報道為主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婦女運動最初起主導作用的是自由派女權主義者。而自由派女權主義者的觀點是改良目前婦女的地位和生活狀況,而不是徹底推翻父權制度,因此沒有違背保守派的根本觀點,沒有觸及保守派的根本利益。婦女運動高潮期,媒體報道最多,使運動產生了最大影響。因為除了善于吸引媒體報道的自由派之外,激進派的反傳統激進行為正是媒體定義的新聞,因此也得到了廣泛報道。到了運動后期,保守勢力壯大并聯合起來以后,媒體一邊倒地報道婦女運動的負面影響,給婦女運動帶來了致命的打擊。
負面報道主要是保守派觀點的體現。女權主義者提出的要改變婦女生活現狀的觀點是挑戰美國傳統家庭模式、陳規和刻板印象,是要幫婦女爭取到和男人平等的權利、地位和機會,以期建立新的生活秩序。這給保守勢力造成了威脅。當第二次婦女運動在立法上取得了一些可觀的實質性進展而激起了社會保守勢力尤為猛烈的反擊;[4]當女權主義者和保守派力量勢均力敵的時候,媒體對婦女運動的正面報道與負面報道參半;當新右翼保守勢力迅速壯大,甚至在里根與布什政府期間執掌了美國政權的時候,保守派力量以絕對優勢壓倒了女權主義革新派,媒體對婦女運動的報道也一邊倒,幾乎全變成了負面報道。新右翼保守勢力利用媒體作為工具全面打擊女權運動,進行了反女權運動。
可見,媒體作為表達觀點的媒介,其報道受多種因素影響,但起決定作用的是背后的利益集團。在媒體對第二次婦女運動進行正面的或負面的報道并產生重要影響的表象后面,是女權主義革新派和保守勢力力量的博弈。
進入現代社會后,任何一場政治運動都不可避免地和媒體發生聯系。當代婦女運動作為一場抗議性政治運動,[1]它和媒體的“相遇”也在所難免。媒體的報道對第二次婦女運動產生了重要影響。就女權主義者而言,她們對媒體又愛又恨,她們一方面要利用媒體作為其社會變革的一個工具;另一方面,又規避并改革大眾媒體以減少其報道可能產生的負面影響,甚至還創辦了自己的刊物。就媒體而言,它對婦女運動的報道經歷了“蜜月期”、“功過參半”期和反女權三個時期,對婦女運動產生的作用是把“雙刃劍”,甚至負面作用大過正面影響。女權主義者中不乏媒體專業人士,但是控制媒體,讓其完全為婦女運動服務還在她們能力之外,因為媒體對女權運動的報道的背后是女權主義革新派力量和保守派力量的博弈。當新右翼保守勢力在力量上占絕對優勢之后,女權主義者無力扭轉媒體一面倒對婦女運動都是負面報道的局面。欲扭轉這種局面,只能通過壯大自身力量來實現。由此可見,如若女權主義者僅試圖利用媒體作為工具,卻不壯大自身力量,那么實現改革目標只是空談。
[1]王恩銘.“當代美國婦女運動”[J].美國研究,1995(3):31-32.
[2]帕特里夏?布拉德利.大眾媒體與美國女權主義的形成[M].密西西比大學出版社,1963-1975:5,24,18,36,64,50,195,38,210,178,189,77,90,92-93.
[3]王恩銘.20世紀美國婦女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253-254,288.
[4]姚桂桂.論美國媒體與反女權運動[J].婦女研究論叢,2011(6):82-88.
G206.2
A
1674-8883(2016)09-0024-04
課題項目:本論文為高等學校青年骨干教師國內訪問學者項目,導師:王恩銘,訪問學校:上海外國語大學,訪問時間:2012年9月至2013年6月
王秀娥(1979—),女,山東德州人,上海外國語大學英語語言文學碩士,上海中僑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美國社會與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