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瑞
(作者單位:遼寧理工學院(原渤海大學文理學院))
《荒野獵人》中的長鏡頭設計分析
白明瑞
(作者單位:遼寧理工學院(原渤海大學文理學院))
在電影的發展史中,長鏡頭以其獨有的魅力影響了一代又一代電影人。長鏡頭在時、空上拓展,在真實性上延展。本文結合《荒野獵人》中的長鏡頭,分析其中的場面調度、敘事手法和鏡頭內涵。
長鏡頭;場面調度;敘事手法;鏡頭內涵
VR技術帶給信息時代一場革命,如果“技術論”占據上風,恐怕電影的開端要讓位于1894年喬治·伊斯曼與愛迪生合作制成的“活動電影視鏡”。但沉浸式的游戲體驗感覺無法取代銀幕的時空感。長鏡頭在敘事上把時空、地點、人物精妙地排演出來,帶給觀眾舞臺感和真實感的雙重效果。“電影攝影技術是具有時、空性質的運動著的光色造型藝術。電影攝影作為造型藝術和其他造型藝術相同處是,皆以各自特有的技術、藝術造型表現手段‘描繪’對象的外貌形態、立體結構、表面質地、色彩階調及空間和時間中連續表現對象的行為動作及用各種運動形式表現對象。”[1]
2015年,由亞利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里多執導的劇情電影《荒野獵人》,為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贏得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結束了自己多年陪跑的尷尬。攝影師艾曼努爾·盧貝茲基憑借《地心引力》《鳥人》和本片三次奪得奧斯卡最佳攝影獎。本片大景深和超廣角的長鏡頭極富美感和震撼。
時長:00:02:25:00(時間碼是單個鏡頭里的節點并非整部電影長度的時間節點,后文同理)。電影開場便是一個耐人尋味的長鏡頭。在一片流水聲中電影由漸黑出現畫面,鏡頭采用低機位尋覓著水源上游俯拍。在00:00:49:25處鏡頭開始上移,在00:01:02:03處結束,行動軌跡是右前方上移,畫面呈現是水邊大樹,這便帶出了象征的意象。00:01:11:10聲音入場,00:01:15:18主人公格拉斯腿部出現,00:01:24:08第二人物(霍克)的腿部出現,00:01:26: 12攝影機開始快移、上移,00:01:32:06畫面卡在人物的上半身,攝影機采用仰拍在霍克后方跟著霍克行走。00:01:40:22鏡頭上移到霍克肘部,當格拉斯口頭示意(聲音)霍克時,霍克向右看,這時也就是00:01:41:01,霍克側轉身,鏡頭隨之右搖,在霍克視線方向上再次向右前方移動。這時鏡頭給出的畫面已經在主人公的前方,這才有了在00:01:49:09處,格拉斯前進,全景出現在畫面里,隨后鏡頭上搖、前推,給主人公以特寫(格拉斯發現獵物,正舉槍瞄準)。長鏡頭的粘性將獵人屏息狩獵的氣氛調動到觀眾入境的效果。00:01:55:22鏡頭開始左搖,鏡頭回歸樹林,隨后格拉斯再次入畫,鏡頭開始向右移,繞過格拉斯,從格拉斯的背后轉向格拉斯的右側,微調上移,隨著格拉斯伸手制止霍克開槍,鏡頭跟隨者格拉斯手部動作,把畫面留給了霍克。為觀眾再次交代了霍克。00:02:11:06沿著霍克視線,鏡頭右搖、前推,00:02:14:09出現鹿霧氣中的形象。00:02:15:21鏡頭沿斜上方搖回,兩人舉槍。00:02:21:18搖到格拉斯頭部舉槍瞄準,特寫。格拉斯開槍,鏡頭結束。
時長:00:01:04:27。在箭射中樹的一瞬間,鏡頭快搖,一場動作戲便開始了。“一般來說,移動鏡頭具有如下的藝術作用:創造視覺空間立體感的幻覺,造成觀眾介入影片事件、沖突的視覺感;展示動作的場面與規模;突出表現劇情中的關鍵性戲劇元素;突出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創造特定的情緒與氛圍;創造影片的節奏;造成兩個戲劇元素間的有利聯系;揭示和深化場面的內涵等。”[2]鏡頭快搖,槍手入畫,給槍手反應鏡頭后,在00:00:05:13處鏡頭快搖,主人公格拉斯出現。鏡頭跟隨著格拉斯前進,格拉斯轉身招呼兒子時,鏡頭稍微前推,在這轉身的一刻攝影機也發生了位移,鏡頭移到格拉斯右側,一個外反拍,給觀眾格拉斯正面鏡頭,表現出他急切招呼兒子上船避難的緊迫。正是由于長鏡頭動作之間的粘性,在格拉斯轉身的那一刻,電影的即視感又蒙上了舞臺感。這一場景在00:00:06:10-00:00:08:17期間短短的兩秒七幀時間里燃起了小高潮。00:00:08:18鏡頭沿著格拉斯的視線左搖。00:00:09:25處霍克跑向格拉斯,側拍,肩部特寫。隨后鏡頭跟隨霍克右搖,格拉斯和霍克相遇,緊接著格拉斯和敵人進行了打斗。鏡頭緊跟格拉斯,位于左側跟拍。在格拉斯走向船的一路,期間隊員和敵人打斗場面充斥其中,舞臺感極強。格拉斯在00:00:17:04-00:00:20:02這段期間,行走路線是位于他自身前進方向的右前方。這段時間鏡頭一路跟隨格拉斯,在敵人和格拉斯纏斗時,鏡頭上移,呈現出格拉斯肘部以上的畫面。00:00:22:23兩人在地上纏斗,呈現出全景,鏡頭推進,推到格拉斯的面部特寫。鏡頭上下移動,再前推,給打斗雙方特寫鏡頭。推鏡頭在電影運用中,稍有不慎就會因其明顯的鏡頭痕跡打破電影的帶入感。在這里,不著痕跡的推鏡削弱了長鏡中場面調度所帶來的舞臺藩籬感,拉近了電影敘事畫面與觀眾的距離。00:00:43:14格拉斯推開尸體起身呼喊兒子的名字,鏡頭搖到格拉斯的視線前方,展現了戰斗的殘酷。隨后鏡頭搖回格拉斯,在格拉斯起身后,鏡頭以仰拍的方式進行跟拍。00:00:58:29格拉斯開槍射殺樹上的敵人,一個搖鏡,隨著敵人落地。鏡頭也隨之下搖,然后鏡頭停頓,留給觀眾反應時間,接著鏡頭跟隨其前面的一名隊員前推,在隊員舉起槍托打擊落地的部落人的推鏡中結束。
在這里長鏡頭跟隨格拉斯進行了戰斗畫面的截取,其中導演充分發揮場面調度的才華,將百人對戰的大場面容納在長鏡頭里。長鏡頭保證了人物動作之間的連貫性和鏡頭運動的流暢性。在觀眾的二維熒屏前造成了三維感觀,導演充分利用了長鏡頭的優勢,加之攝影師巧妙得當地機位運動跟蹤,觀眾便被帶進了情節,跟隨著故事走。電影的魅力就在于此,把別人的經歷當作自己的故事,短短幾小時,體驗了一把不同的人生。
長鏡頭中蘊含著蒙太奇的剪輯理念。推、拉、搖、移、跟、升、降這些不同的鏡頭理念在長鏡頭里被發揮到極致。鏡頭的選擇與截取包含了導演和攝影師的美學理念。隱喻的鏡頭理念和東方詩人尋找某種物象來寄托情懷不謀而合。“在文學、戲劇中,可以通過自然環境、人物活動的廣闊背景、生活場所的描繪,暗示人物的命運、內心活動;在電影中,可以通過兩個不同形象的鏡頭的剪輯組合,表現出一定寓意,愛森斯坦就曾創造出‘隱喻蒙太奇’。”[3]
時長:00:00:29:02。這個鏡頭分為兩大部分,前半部分是格拉斯看著菲茨杰拉德殺害自己的兒子,自己卻無能為力。后半部分畫面內容是風吹樹林的景象。前半部分細分之下,可以分為兩段。前段五秒二十幀時,格拉斯躺在支架上,扭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被菲茨杰拉德殺害,滿眼的憤怒。由于格拉斯頸部受傷,他只能用胸腔擠出嘶吼聲。在這五秒多的時間內,萊昂納多入神的表演,把主人公的無助、憤怒、悲痛做足了味道。格拉斯扭頭瞪著菲茨杰拉德,攝影師也把攝影機歪斜著放置,格拉斯的頭部特寫位于畫面的對角線上。當格拉斯轉回頭看向天空時,鏡頭也隨之變成水平放置。這樣一斜一平的放置方式,讓鏡頭跟著格拉斯的情緒表演走。格拉斯極其憤怒時,畫面歪斜放置,及讓觀眾看到了大特寫的憤怒,也暗指了格拉斯喪子之痛所帶來的天平感的失衡。當格拉斯轉回頭看向天空時,攝影機擺正,呈水平放置。這也暗指了格拉斯無力回天的失落和悲傷。這樣,這一長鏡頭的前半部分結束了,后半部分的鏡頭就是攝影機在水平放置后,給了格拉斯的反應鏡頭,隨后鏡頭上搖,仰拍格拉斯看到的樹。在這里樹的畫面也分為了兩段,前段是樹的固定畫面。后半段是鏡頭旋轉拍攝樹木的畫面。十六秒六幀呈現出的兩段畫面,前段風吹樹動,加之伴隨著風聲、樹干聲,隱指了對抗的意義,后半段的旋轉畫面,把風和樹的對抗提升到了漩渦式斗爭,象征著格拉斯卷入漩渦般的命運之輪。后半部分的十六多秒把主人公悲愴的情緒推到了極點,電影配音在后半段中有肅穆的音樂、夾雜的嘶吼聲和風吹樹干聲。到后半段快結束的節點上,配音中只有風吹樹干的聲音,這聲音掩蓋了所有的聲音,吞沒了配樂和格拉斯的聲音,電影到這里達到了“此處無聲勝有聲”。
隱喻的詩意美學和國畫的留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伊賽爾強調“空白的東西導致了本文的未定性”“空白從相互關系中劃分出圖式和本文觀點,同時觸發讀者方面的想象活動。”長鏡頭在留白方面勝于短鏡頭。只有足夠長的時間性、空間性,才能把詩學的美感和留白的意味醞釀出來。
時長00:00:25:14。這個鏡頭是一個穿過云層,迎向太陽的航拍鏡頭。它承接了兩個鏡頭,雖然是轉場效果,不過在意義上,導演和攝影師有另一番考量。前一鏡頭是主人公格拉斯破土重生,躺在死去的兒子胸前喘息。后一鏡頭是菲茨杰拉德吞吐煙圈的鏡頭。當格拉斯破土重生后,復仇便是支撐起后半段電影情節發展的支柱。這個航拍鏡頭不單單是只為轉場而設計,當命運眷顧格拉斯時,格拉斯破土重生。格拉斯躺在兒子胸前費力地喘息,菲茨杰拉德卻可以輕松地吞吐煙圈。似乎是命運的嘲弄。但中間加了航拍轉場后,命運的反轉就了然于胸了,“撥開云霧見日出”的形象暗示了影片后半部分的基調。始終被云霧所繚繞的陽光,暗示了主人公復仇之路很艱辛。這段畫面的配音始終是主人公的喘息聲。二十五秒十四幀的大段時間,畫面和聲音上的配合,把時間、情感捆綁在一起,并讓他們發酵。產生的畫面留白和心理留白意義非凡。不得不說導演為這個鏡頭留有如此長的時間,除了用意特殊,還有就是大膽創作的手法。
時長00:04:57:17。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與大熊對戰的這一重要戲份,在影片放映之前就吊足了觀眾的胃口。同樣,長鏡頭下的動作美學也深深吸引了大批影評人。大熊出現之前,鏡頭用搖攝方式交代了主人公格拉斯舉槍瞄準的警惕。當從格拉斯背后傳來熊低吼聲時,鏡頭固定,留給格拉斯幾秒反應鏡頭。熊出現在格拉斯的背后,在這樣的第三視角下,只有觀眾知道熊的具體位置。固定鏡頭所產生的積壓情緒和期待視野帶給觀眾極大的興奮和緊張。格拉斯轉身的一刻,也是被熊撞飛的那一刻。巨大的視覺沖擊力和超過預期想象中的橋段的張力,已經能滿足觀眾的期待需求。不同于短鏡的快速組接,長鏡頭的鋪墊做的比短鏡頭冷冰冰的組接更有自然和有代入感。搏斗場面,在導演岡薩雷斯的場面調度下,長鏡頭的動作戲和短鏡頭蒙太奇組合一樣火爆。長鏡頭在主人公格拉斯拿刀刺殺大熊的動作中結束。
電影的魅力就是依托鏡頭語言敘述故事,不是游戲體驗。本文結合《荒野獵人》,對其長鏡頭的敘事手法、場面調度和鏡頭特征進行了剖析,闡述。一部優秀的電影便是一本哲理豐富的故事書。長鏡頭娓娓道來,敘述著“未來”的故事。
[1]彭吉象.影視美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2]朱立元.美學大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4.
[3]彭吉象.藝術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白明瑞(1993-),男,河北衡水人,本科,研究方向:廣播電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