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繼平譯
埃克的散文詩
◎董繼平譯

菲利普·埃克(PhilippeHaeck,1946-),加拿大著名法語詩人、評論家,生于蒙特利爾,多年來活躍于魁北克地區的左翼及現代主義文學刊物上。他的著述豐富,有詩集和論文集多部。此外,他還為加拿大著名法語文刊《職責》長期主持文藝書評專欄。他獲得過包括總督獎在內的多種文學獎。其作品主要是散文詩,其風格充分表現了人類精神和個人想象。他的早期詩作受法國先鋒派作家影響,后來自成一家,常常在作品中以較強的現代性音調表現個人世界與藝術宇宙的沖突。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觸摸我,我不會尖叫。我的血液不會減速。一種令人麻木的緩慢或充滿激情的憤怒。過度。當你觸摸我,我就變成柔軟的石頭。“他從迷糊中清醒過來,注意到四周都有蜥蜴。它們佇立著后腿,它們的手臂如同人類一樣放在身側。”
在暖和的微風中移動的花園的樹無法讓我們平靜。我跟其他人同行,以便逃避等在我的房間里的死神。萬物都逃避我。我丟失自己。我的軀體空空如也。終結在我身上合攏。復活節和勝利者把我弄出這個國度,領著我走向海岸。夜晚涼爽,我開始數點星星。
正午的太陽。大海就在幾個街區之外。一個男人閱讀,一個女人等著他對自己說話。一個公園。棕櫚樹。漆成白色的鐵制長椅。那個女人在說什么——關于他——關于她自己。她起身,狂怒。那個男人在一段時間里沒意識到那坐在他身邊的女人,她剛剛才睜開眼睛。女人們不需要停滯不前的生活。
紅色蜥蜴一只接一只走出他的眼睛,鋪展在他的身軀上。天氣灼熱,他厚重的衣服粘在他的皮膚上,赤裸的空氣使他默默地哭泣起來。一個人夢見有人在殺死自己的孩子。他在床單下面,或在它們穿過的門后的地板上亂縮成一團。
蜥蜴們終于回到他的眼里。他起身,準備好表演,黎明移動了位置。
只有河流與城市的喃喃聲,走廊上的鐵條門后的女人,一個人每天都避開的事故,死神到處揚起它的嗓音。我在閱讀我學生的作品,陽光暖暖地曬在我的耳朵上面。我聽見女人們的沉寂,工人們被壓抑的叫喊,疲倦的人們刺耳的交談;隨著鐘鳴而變得神經質的學生。這個早晨,我僅僅用一只耳朵聆聽城市;另一只耳朵聽見被殘害的人們的尖叫。
愚蠢為自己鼓掌。愚蠢講話并大叫,因為跟自己在一起而快樂,因為愚蠢而驕傲。愚蠢沉迷于自己的愚蠢,使用棉花糖那海綿似的陳詞濫調。愚蠢,柔軟而甜蜜,跟堅韌的憤憤不平的人一起上床睡覺。我們何時才會讓自己清除掉愚蠢呢。
我把我那完成或還在進行的愛情和作品,拋向死神及其無數形式。我在尋找寧靜的溫柔和公開斗爭,交織著思想、被夢幻滋養的溫和的交談。文本跟死亡一起沉睡得太久了。現在它們向前邁出一步:尖銳,批評,爭論。
水破裂,勞動開始。復活節緊張。未來即將出來,它的頭顱沾滿鮮紅的血,沸騰而溢出的愛情。四周都是但丁和席勒的詩,米開朗琪羅的身體,貝多芬的音樂。我們的眼睛認識幸福。女人和男人變成唯物主義的鳥:我們的肌肉收縮,通過努力,我們分娩新的生命。
我停下閱讀,勞動開始,我們需要發明未來,塑造愛情,讓自己被我們所欲望的文字帶走。女人和男人獲知笑語、親吻和閱讀的意義。隨著淚水和溫暖的軀體,我們將分娩一個溫暖的生命。
我的眼里有一個咬著自己腳趾的孩子。我用眼睛聆聽這個新生的軀體,聆聽他重復發出的高聲尖叫。他的手握緊我的手指,他的頭移到每一邊。在他那露出微笑的眼睛下面,我無法熟睡很久。他也準備好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