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瑤挑花紋樣中動物形象蘊含的生殖崇拜

王 麗 肖小英（中南林業科技大學家具與藝術設計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4）

花瑤挑花紋樣中動物形象蘊含的生殖崇拜

王 麗 肖小英
（中南林業科技大學家具與藝術設計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4）

生殖崇拜是人類悠久歷史里形成的一種文化現象，是原始先民希望人口興旺發達的表現，花瑤因其特殊的發展歷史，使得生殖崇拜成為花瑤人信仰文化中最重要的部分，并以他們自己獨特的方式——花瑤挑花的紋樣呈現，去訴說著先民對生殖繁衍及種族興旺的熱切渴望。文章探析了中外古代文化中生殖崇拜的起源與深層涵意，闡述了在花瑤挑花中常見的紋樣動物（蛇、魚、鳥及老虎）的寓意，以及其中寄托的對本民族繁衍和強壯的祈愿。

花瑤；挑花；生殖崇拜；動物圖騰

1 生殖崇拜

原始人類的生殖崇拜是一種遍及世界的歷史現象，由此產生并形成了一種內容豐富、影響深遠的生殖崇拜文化[1]。生殖崇拜的本質是人類自身的生產問題，即人口問題，它與性欲無關，更不是色情，而是深刻反映了一個絕對莊嚴的社會意志——作為社會生產力的人的再生產。在對人口的渴望和追求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一種形式多樣且影響深遠的生殖崇拜文化。

孟子曾說“食色，性也”，即人類生存必備的兩個條件：食物和繁衍，人類早期的藝術作品中，除了描述了日常活動和所需食物，如魚、牛羊、植物，還描繪了大量的人類交配繁殖圖像，縱觀當前所發現的人類遺存下來的石像、壁畫、少數民族紋飾等都證實著這點。由此，大致可以把生殖崇拜的崇拜物分為性器崇拜和生殖崇拜兩類[2]，性器崇拜，即人類自身性能力的崇拜；生殖崇拜，就是生殖轉移物的崇拜，即對生殖繁衍力強或形似生殖器的動物（植物）的崇拜，以此隱晦地表達出對人類自身生殖繁衍的美好愿景。

2 花瑤挑花中的生殖崇拜

花瑤是瑤族的一個分支，約6000余人，生活在湖南省隆回縣虎形山麓中[3]。花瑤在幾千年的生存發展過程中，衍生出了屬于自己獨特的原生態文化和審美情趣，由于沒有自己的文字，花瑤的挑花便成為花瑤人活的歷史記載書籍，它蘊含著花瑤人的審美情趣、生殖崇拜等內涵，承載著花瑤的千年歷史文化。

花瑤挑花是一種古老的挑花工藝，用于裝飾在女性服飾上，挑花題材是花瑤婦女將日常生活里的所思所想加以概括和想象，將其簡化成抽象的紋樣。花瑤挑花題材除了反映現實生活外，更是將花瑤人對生活的理解和生殖崇拜方面產生的許許多多的圖騰圖案，將生殖崇拜融入到服飾形式中，來表達對生殖憧憬，以求民族的興旺榮昌[4]。綜合考察了花瑤挑花圖案，發現挑花圖案主要分為三類，一是動物類，二是植物類，三是人物故事類，而在這三類中對比發現蛇、鳥、魚、虎、老鼠等動物圖樣占據著挑花筒裙的大多數，多數選擇的背后是花瑤人審美取向的表現[5]。

由于花瑤歷史上遭受的無數次滅頂之災，面臨過嚴酷艱辛的生存環境，使得花瑤人對人口的追求和渴望更甚于其他很多民族。花瑤人深知只有本民族人丁興旺，才能變得強大。在此情景下，花瑤婦女的挑花也始終圍繞一個永恒的主題：花瑤人的繁衍生息，對生殖的崇拜和向往。

2.1 蛇圖騰

花瑤挑花圖案中的生殖崇拜，多屬于前面提到的生殖轉移物的崇拜。在大量動物題材的花瑤挑花中，以蛇圖案最為豐富，有纏樹蛇、盤蛇、交尾蛇、雙頭蛇、昂頭翹尾蛇等，蛇圖案各式各樣，充滿想象。花瑤婦女不厭其煩地挑繡“蛇”這一形象，究其原因是因為花瑤地處虎形山脈中，山深林茂，濕熱多蛇，花瑤人在生活中，常常能見到各種蛇；此外，還有另一種涵義，即圖騰崇拜。與人相比，蛇具有許多優勢，如蛇可以爬樹，可以鉆地，還能在水里生存，長久耐餓[6]，因此，花瑤人對蛇是崇敬的，并希望蛇的一切能力賦予在自己身上。

追溯圖騰的起源發展，就會發現圖騰本身就與男女生殖器象征物的崇拜直接相關，無論是交尾的蛇，還是昂首翹尾的蛇，都蘊涵著花瑤人對自身生殖繁衍的愿望。在我國古代一直流傳著女媧創造人類，化育萬物的傳說，而女媧是人首蛇身，因而蛇身也被看作是生殖的象征。古籍《周公解夢》中就有女性夢見蛇會懷孕的說法，蛇在花瑤當地被奉為“陽”的化身。在國外，蛇也一直是性的象征，外國學者在對古印度的生殖崇拜進行研究后，得出印度人以頸屏膨起的眼鏡蛇象征男根。英國學者卡納在《人類的性崇拜》中提出，蛇的崇拜和象征，簡直罄竹難書，蛇之所以作為性的象征，是因為狡猾的蛇本身的形象就與性器有類似處。

在花瑤挑花中也有許多這樣的暗喻，如圖1的交尾蛇挑花作品，是挑花中蛇圖騰的代表作，兩條蛇相交糾纏在一起，蛇頭相對深情凝視著對方，以蛇喻人，表達出花瑤婦女對生殖的崇拜，祈求著花瑤的人丁興旺。還有許多蛇紋,如“六蛇比勢”、“四蛇盤交”等等,在這些蛇紋當中,都表現有小蛇,這種表述是隆回花瑤文化空間中生命和生殖意識象征性的體現。

圖1 花瑤挑花中的交尾蛇紋樣

2.2 魚紋

聞一多先生生前一直致力于中國古代文學研究，造詣極深。他曾根據《詩經》、《周易》及其他材料，撰寫過一篇雄辯的《說魚》指出中國從上古時期起就以魚象征女性、配偶。他認為，魚這一象征意義首先源于魚腹多籽，魚的繁殖能力最強。其次，從輪廓看，雙魚與女性外陰輪廓相似。還有一個原因，魚是當時花瑤人們不可缺少的生活物資，人們對其非常喜愛，因而假借對魚的喜愛而隱約地表達出對具有生殖能力的女性的喜愛。圖2“四魚鬧海”中的魚有意識地夸張其腹部和尾部,大魚的周圍遍布許許多多的小魚，也是象征著多子多福和強壯靈活的意愿。

圖2 挑花紋樣——四魚鬧海

2.3 鳥圖案

蛇與鳥都有象征男根的涵義。這兩種動物有兩個共同點：一是其頭部都可狀男根之形；二是都可以產卵，與男根有“卵”相一致，且比男根之“卵”更多。著名學者刑公豌先生認為，鳥自古以來就有兩個意思，一是鳥雀本身，一是男性生殖器，在我國母系氏族社會晚期文化遺存中，鳥紋是最常見也最重要的一種紋樣。郭沫若在論及“玄鳥生商”傳說時認為：“玄鳥舊說以為燕子，或說玄鳥是鳳凰，但無論是鳳凰或燕子，我相信這傳說是生殖器的象征。”

在花瑤的挑花紋樣中，鳥的種類很豐富，最多的是鳳鳥，其余有山雞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鳥。圖案布局也是成雙成對地出現，最具代表性的是筒裙挑花，挑花裙上部分的兩鳥一魚的組合就是隱喻男女交合，生殖崇拜的表現。圖3的“年年有余”就是鳥紋和魚紋的組合，這里個人認為是具有生殖崇拜的意味在里面，挑花中兩魚對頂就是表示雌雄媾合，生殖繁衍，鳥紋在這里表示男性生殖器，魚紋則暗喻女性生殖器。花瑤人在挑花中頻繁地運用這幾種動物，大概就是希望人丁興旺，表達生殖崇拜的。

圖3 筒裙挑花紋樣——年年有余

2.4 老虎紋

花瑤人經常以動物的懷孕現象來表達對于生殖繁衍的渴望，從而發展出對懷胎的崇拜。花瑤挑花圖案中老虎懷崽就很直觀形象地表達出對女性生殖力的強烈崇拜，如在“雙虎與子”的挑花圖案中（圖4）,挑花女那種樸實而真摯的母愛得到了充分的表現。在虎紋的身體里,還繡有一個小老虎,這是對母親孕育生命的愛的表現形式,包含著生命的延續。

圖4 挑花紋樣——雙虎與子

在花瑤挑花中，無論挑出的龍、鳳、鳥、魚、蛇等都是成對成雙的,這是一種比興的創作手法。把花瑤人心中的期望表現在挑花作品中,它是一種密碼式的情書,喚起對異性的感情直白，也喚起花瑤人千年歷史里對生殖的熱切崇拜和渴望。

繁衍生息，無論在中國，還是放眼整個世界，無論從前，抑或今后，都是永恒的主題

。

如果說祖先崇拜是花瑤人對過去的追溯，那么生殖崇拜就是對未來的延續。花瑤挑花作為花瑤人生動的歷史記錄，以重生利命的生命意識和生殖崇拜的繁衍意識描繪出回花瑤民族的文化觀念，并在苒苒時光里承載著這個民族一代代人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

[1]趙國華.生殖崇拜文化略論[J].中國社會科學，1988（01）135.

[2]魏勒. 性崇拜[M]. 史頻，譯.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1988 :304.

[3]老后. 神秘的花瑤[M].長沙： 湖南美術出版社，2007：09.

[4]汪碧波. 花瑤女性服飾與生殖崇拜[J]. 裝飾，2007（12）:102-103.

[5]朱詩源，朱圓滿.隆回花瑤特色民族藝術地數字化傳播與推廣[J].湖南包裝,2016,31（2）：23-24.

[6]王文明，樊蘭. 花瑤挑花的文化內涵探析[J]. 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2012（2）:112.

王麗（1992-），女，中南林業科技大學家具與藝術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E-mall:1521156843@qq.com

肖小英,副教授,中南林業科技大學家具與藝術設計學院。

2016-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