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激淋幻化出美人魚

李雷

那年夏天，我從武漢大學畢業了，在家居海南的同學的引薦下，來到海口一家公司的營銷部門上班。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同時償還讀書時欠下的學費，我整日玩命地工作，像夸父逐日般不知疲憊地東奔西跑。和我同組的是一個叫藍莓的本地女孩，無論從打扮到性格都像是我的“哥們”，我們被公司里的同事戲稱為“玩命雙雄”。

盡管藍莓在工作上沒拖過我后腿，可是每當看到有人賣冰激淋時，她就兩腳不聽使喚，并充分行使她女性的特權，軟磨硬泡地要我給她買冰激淋。在我印象中，海口這座城市好像一年四季都沒有斷過冰激淋，這讓我叫苦不迭。

每次見到我吝嗇的樣子，她就拿出一張靚麗女孩的照片在我眼前晃晃，說：“你小子可別舍不得那幾個小錢，將來你找女朋友的事就全包在我身上了！”

當她吃第100支冰激淋時，我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藍莓，你不能總這么畫餅讓我充饑啊！如果她再不出現，這可是你的最后晚餐了！”見我較真了，她負氣地說我重色輕友，不過最終還是答應第二天帶那個叫申婕的女孩來見我。

想著很快就能見到自己的夢中情人，我心中對藍莓充滿了感激，居然洋洋得意地哼起歌來：“世間自有公道，付出總有回報。”

8月份的一個下午，我終于在海府路上的一家咖啡廳里見到了申婕。她長得真美，比照片上的還好看，我頓時看直了眼。見我這副窘態，藍莓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挖苦道：“王梁，你已經飽餐秀色了，可我們還餓著肚子呢！”我這才尷尬地回過神來。在點餐時，為了表示謝意，我特意為藍莓多叫了一份草莓冰激淋。

在我和藍莓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時，申婕一直面帶笑意地坐在那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冷淡了今天的主角，忙白了藍莓一眼，轉而和申婕聊起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追問藍莓，申婕對我的印象如何。她慢條斯理地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在我再三請求之下，她才向我透露了申婕的一個愛好，那就是潛水。

然而在鄂西山區長大的我天生是一只旱鴨子，連游泳都不會，更別提潛水了。藍莓見我為難，便毛遂自薦給我做教練。然而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我向藍莓許諾了30支冰激淋之后，這筆交易終于成交了。

藍莓的父親曾是海員學院的潛水教練，她從小和學員泡在一起，早就是潛水高手了。星期天，藍莓從家里帶來兩套潛水器材，我們開始在近海練習。

當藍莓帶著我遁入海水中時，由于我在水底過分緊張，兩只手居然緊緊地抓著她不敢松開。結果出水時才發現自己把她的雙手掐出了兩道血痕，我解嘲道：“剛才太緊張了，送了你一對‘手鐲。”沒想到她竟然羞得滿臉通紅。

海口夏日的太陽就像一輪大火球，你在下面站上一會就感覺火辣辣的痛，仿佛身體里的水分快被蒸干了。藍莓用鐵鍬熟練地在沙灘上挖一個坑，然后讓我躺在里面，再在我身上鋪上一層濕濕的沙，清涼的感覺頓時滲透全身每個毛孔。藍莓卻在太陽傘下津津有味地品味著我“進貢”的冰激淋，一副陶醉的樣子。

我忍不住問她為什么這么愛吃冰激淋，她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喜歡吃冰激淋時的感覺，淡淡的、軟軟的、甜甜的，像是愛情的味道。”

當時我一門心思地想著那個文靜似水的申婕，以至于藍莓是否戀愛了，與誰戀愛了，我也懶得去問。然而那段時間，我還是覺得藍莓比以前順眼了許多，這或許是我正在享受愛情的原因吧！

一個月后，我終于學會了潛水，我們決定進行最后一次深海潛水練習。在潛到10米深的海底時，我的氧氣筒出了故障，不能正常供氧，我連忙向遠處的藍莓指手畫腳地比畫著。她明白過來后，匆匆游到我身邊，一只手牢牢地抓緊我，另一只手把她嘴中的氧氣罩摘下來塞進我嘴中，過了許久，她才把氧氣罩放回自己嘴里。

我們就這樣不停地輪換著使用同一個氧氣罩，藍莓示意我跟著她的動作游出水面。透過護目鏡，我第一次發現這個從冰激淋中幻化出的女孩，竟然像極了安徒生童話《海的女兒》中那位善良、聰慧、美麗的“美人魚”。

國慶長假，藍莓為了給我與申婕創造機會，獨自去云南麗江旅游了。我約申婕一起去潛過一次水，看著海底那些千姿百態的珊瑚和色彩艷麗的熱帶魚，我竟然找不到期待中的那份浪漫。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接到藍莓從云南打來的電話，她說：“王梁，這里的玉很便宜，要不要我幫你帶一塊，當作你送人的定情信物？”

“藍莓，你對我這么好，我好感動喲！”我和她調侃道，其實心里想說的是：“我好想你喲！”

“為了不讓你太感動，我決定加收20%的手續費，另外罰你到機場來接我，記著別空手來喲！”

接機那天，我用塑料袋提了兩支冰激淋作為見面禮。藍莓剛一走出機場，就隔著大老遠沖我嚷道：“王梁，快把冰激淋給我！”她搶過冰激淋，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最后她連融化在袋子里的水也喝干了。原來，麗江由于氣溫較低，她走遍了大街小巷都沒有找到冰淇淋，這些日子可把她苦壞了。

藍莓替我物色的定情信物是一塊用藍田玉雕刻而成的美人魚，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和她在海底的遭遇。然而從此之后，她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我，我的感情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一個是率性而又天真活潑的藍莓，一個是漂亮可人嫻靜似水的申婕，我不知道該把那塊美人魚的玉墜送給誰。

元旦那天，我把藍莓約了出來，盡管她還是一臉的燦爛，我卻看出她雙眼之中的血絲與腫起的眼袋。她對我說：“王梁，天氣變冷了，你也有女朋友了，今后就放過你，去給我買一支最后的冰激淋吧！”

當我從麥當勞買回冰激淋時，她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眼角的淚水還未擦干，她說：“起風了，有沙子吹進了眼里。”

我說：“那讓我喂你吃吧。”

藍莓安然閉上眼睛，微微張開櫻桃小口，等待著我手中的冰激淋……我悄悄湊過去，飛快地在她嘴上吻了一下。

“王梁，你真是壞透了！”她舉起手佯裝要打我，我卻牢牢地抓著她的手說：“藍莓，嫁給我吧，我會給你買一輩子冰激淋。”

（責編/王 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