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志國 北京一見智庫特約研究員
厘清能源領域的真問題、假問題,找到人類和能源關系的恰當切口與合適姿態,是非常迫切的問題,而這又以梳理能源和人類互相作用的規律,理性定格人類能源觀等為前提。
可以肯定地說,如果世界不是已經處在能源巨變的過程中,那么也是處在巨變前夕。
借助新發現或者科技進步,風電、太陽能、核聚變、頁巖氣、可燃冰等新能源,均被各自行業寄予承擔能源領域“終極救贖”的厚望。而更多人則看到了互聯網和清潔能源結合在一起的威力,能源互聯網、智能電網、智能能源網、泛能網、云能源等概念的集中出現,是最有力的證明。
杰里米·里夫金在其《第三次工業革命—新經濟模式》一書中甚至栩栩如生地描述了未來的能源使用場景:作為分散式清潔能源點擁有者的每個用戶,同時也是互聯網連接形成的分散式能源系統的參與者,大家通過能源生產、儲存和使用信息的即時交換,實現能源的免費、廣泛共享。
人類在互聯網、新能源與可再生能源方面取得的成就和蘊藏的潛力,讓我們有理由相信,上面提到的可能巨變,并非遙不可及。
只是,真正發人深省的,或許不是這次巨變本身,而是促動、形成此次巨變背后的推力:在看待、處理與能源的關系時,人類態度所發生的驚人轉變。
人類的能源演進,大致上是沿著高品質能源替代低品質能源的脈絡進行的,此次巨變之前,我們還經歷過其他重要性差不多的巨變:煤炭之于柴禾,石油之于煤油,以至天然氣、水電的使用等。
但是,無論其間如何風云變幻,總體而言,人類在面對能源時的自私、片面、單向度思維,始終如一。
大家通常會強調積極的一面,而忽視、無視不利乃至危害的一面。比如,主張建設水電和核電的聲音幾十年來一直很大,但在大中型河流建水壩,對當地生態環境和自然循環系統的長期影響,以及核利用過程對人類可能的傷害,現在的估算仍不全面。
還有,大家通常會忙于能源資源的掠奪和攫取,而疏于節省、節制和保護。1950年之前的美國,石油公司為了跑馬圈地,不顧汩汩石油白白流失到江河湖泊、海洋陸地,仍然四處樹井架、搶油田,結果導致絕大多數關閉油井還有80%的儲量可采。而中國的大部分煤礦,長期以來回采率只有30%、40%,浪費嚴重也可想而知。
類似例子不勝枚舉。
現在,人們逐漸跳出思考慣性的禁錮,承認能源的兩面性:人類文明的推動力,控制不好也可能是人類文明的毀滅力;由于環境破壞、大氣污染、資源消耗如影隨形,致力于發展安全、高效、清潔的能源,這無疑是一種進步。
但是,舊的思維誤區還未走出,新的思維誤區接踵而至:為倡導新能源文明,過于強調目標的政治正確性,而忽視實施的科學性、可行性;甚至南轅北轍,被某些似是而非的主張或概念綁架,蘊含“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危險。
甚囂塵上的“第一能源”之爭就是很好的反面教材。“第一能源”、“唯一能源”的噱頭,多如牛毛,可也輕如鴻毛。“第一能源”、“唯一能源”的標準是什么?燃燒效率,市場占有量,還是綜合成本效益?仔細想想,不過是不靠譜的“第一”、“唯一”。
原因很簡單,無論按照哪一個標準,“第一”都會變的,此時的“第一”或許不同于彼時的“第一”,此國此地的“第一”或許也不同于彼國彼地的“第一”。一定條件下,哪種能源在能源結構中處于何等位置,是各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和資源多少有關,和便利性有關,和不同能源品類之間的替代關系有關,和能源科技進步的成就也有關。
例如,劍橋能源創始人丹尼爾·耶金,在其代表性著作《能源重塑世界》一書中便指出,能源的發展史,同時是一部人類因能源而愈發感受生活便利、經濟的歷史。
19世紀中期以后至20世紀初期,石油稱霸的歷史說明了便利因素的重要性。沒有內燃機的使用,沒有汽車的發明,石油的開采將會停留在低水平和浪費的狀態,石油也難以得到推廣。
與石油普及幾乎同期的電力,逐漸為社會認知、接受的經過,則表明,經濟因素何等重要,如果沒有電表的出現,就不會出現便宜的電力,而如果電力不足夠便宜,就無法普及。
光伏、風能等新能源的發展為何備受詬病?是各國支持的力度不夠嗎?非也。各國幾乎都有配套的產業支持、補貼政策。深究全球范圍內光伏、風能發展停滯不前的原因,便利、經濟與否仍是關鍵,用起來夠不夠得心應手,成本夠不夠低,技術創新夠不夠精尖,方是社會最多考量的因素。
化石能源促使氣候變暖的推斷亦未見得站得住腳。
2012年10月13日,在氣候變暖理論的發源地和大本營英國,《每日郵報》記者大衛·羅斯于其供職媒體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全球氣候變暖已終止16年》的報道,認為人們頻繁提到的全球變暖趨勢,早在1997年前便已停止。
他整理以全球3000個監測站數據作為支撐的英國氣象局資料后發現:1980年之前的40年期間,全球氣溫一直處于基本穩定狀態,甚至稍有下降;從1980年至1996年,全球溫度微有上升;而1997年到2012年則處于穩定期或停滯期,1997年初和2012年8月相比,全球氣溫并無明顯變化。

插圖/ 茶茶
雖然英國氣象局隨后發表聲明不認可這篇報道的判斷,理由在于,僅憑15年或16年內的氣候變化情況,“無法得出有意義的結論”。不過,考慮持氣候變暖主張者的輿論優勢恰好在最近的一二十年內獲得,而在宣揚其主張時,他們有意無意地忽略了氣候變暖停滯的事實,英國氣象局的說明難以服眾。
事實好像也站在大衛·羅斯這邊,2010年以來,北美、歐洲、亞洲都相繼有突破歷史記錄的極寒天氣造訪。去年和今年冬天,美國和中國大部分地區,就分別經歷了數十年一遇的寒冷考驗。這讓很多普通人忍不住發問,“說好的氣候變暖呢?”
悄悄地把“氣候變暖”概念偷換成“氣候變化”,不是負責任的應對吧。參加一次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后,我和普通人一樣的疑惑,甚而演化為個人深深的失望。
我是2012年11月底至12月初,參加多哈舉行的第18次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的。參會期間,看到多哈滿地跑著的大排量越野車,以及經常空駛往返的燃油大巴會議用車,莫名的傷感時常涌上心頭。成千上萬的參會者,在缺少綠色、缺少生活用水的地區,用一種高碳的方式開展著“綠扮地球”的探討,這樣的活動,公信力究竟何在?
組織者真的確信全球變暖已經成為人類的威脅,需要所有人的通力合作嗎?如果這樣,那他們就應該身體力行,從一點一滴的小事做起。今天通信手段這么發達,能否倡導并協調大家在規定時間以視頻會議的方式來進行交流和爭論呢?這樣不但可以節省大量的航空、汽車燃油,還可以節省大量酒店一次性用品對能源和資源的消耗。假使做不到的話,至少也不能用和自己主張背道而馳的方式來號召世界該如何如何吧?可惜的是,至少剛結束的巴黎氣候大會,組織形式依然如故。
一方面對氣候變暖危害地球生存言之鑿鑿,一方面又堂而皇之為氣候變暖添磚加瓦,只能讓我們有一個推論:要不氣候變暖就是一個用來吸引眼球的假命題,要不其高碳消費的生活習慣對氣候變暖的影響就不是宣講的那么大。
化石能源增加碳排放是化學事實,然而,碳排放是不是真讓氣候變暖了,或許只有天知道。
除了以上兩樁,類似的事例、現象還有不少:曾幾何時,“石油峰值論”“石油枯竭論”甚囂塵上,但現如今美國頁巖氣革命已經讓這樣的結論市場越來越小;曾幾何時,核能被各國視為突破能源禁錮的主要或者重要出路,但是,三哩島、切爾諾貝利、福島核事故的相繼發生,即使連法國、日本這樣的傳統核電大國也打了個大大的問號;如此等等。
無視能源的負面影響固然不對,然而,從一個極端跑到另一個極端,藉能源新文明之名,卻反其道而行之,無異于“掛羊頭賣狗肉”,不足取尤甚。
可見,厘清能源領域的真問題、假問題,找到人類和能源關系的恰當切口與合適姿態,是非常迫切的問題,而這又以梳理能源和人類互相作用的規律,理性定格人類能源觀等為前提。有鑒于此,特于《南風窗》開設“能源的哲學”專欄,和大家一起,戮力發現人類與能源的相處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