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仲南
樓里住著各種各樣的人,你要做到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尊重是比較難的,因為住了幾年,都叫不出張三李四王老五。每次見面幾乎都在電梯里,看到有些男的就像舊小說里說的戴笠、周佛海那個系統的人一樣,他們總喜歡用“審示”的、“警惕”的眼光看人;有些女的那嘴唇涂得十分地鮮艷猩紅,你總覺得像兩根北方的香腸;有的人看手機,全神貫注,像一個時事評論員審稿那樣;有的戴耳機,那頭一搖一晃地和著音樂,那怪異的發型使人懂得什么叫“個性化年代”。
唯有一個人有著比較明確的身份,他12歲左右,穿校服,戴著三條橫杠杠標志,聽樓下的管理員說,這是一個“官員”,是大隊委之類的學生官。我從小也當那些學生官,估計連什么品都算不上,直至大學、研究生班,都是班干部,但都是連自己都說不出是什么級別的官。所以,我一見到大樓里有一個“三杠杠”的大隊委,便覺得特別的光榮自豪,特別的精神。
有一次大隊委放學,我也上樓,同電梯,我問:“三道杠杠是什么官呀?”三道杠看了我一下,說:“主要領導。”一句話,嚇了我一跳,這種回答,簡直是“超水準”的回答。官場中人,都知道主要領導和非領導職務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我的興趣被調動起來了,便諂媚討好地問:“主要領導是干什么的呢?”“三道杠”掃視了我一下,莊嚴地說:“管人。”我馬上屏住呼吸,口吐“諾諾”,退縮一旁。
管人?什么叫管人呢,無非就是管教、監督、治理等,你一個12歲左右的孩子,“三觀”尚在形成中,身體尚在發育中,智慧正在啟蒙中,人生正在探索中,管什么人,怎么管,符合規律嗎?符合科學發展觀嗎?這事比較難回答。因為孔子、孟子沒有這方面的經典傳授。我印象中,孔子弟子三千,從沒有給“七十二賢人”封什么小隊長、中隊長、大隊委之類的官職。孔孟比較崇尚管人要先管好自己,以身作則,正人先正己。他們很少提及要從小練管人,常認為修身、養性、待人以禮,不主張待人時用監管,用改造的方式。
于是,我便不禁對這“三道杠”有了一種本能的躲避感、疏遠感,老有一種很不正常的心理活動,覺得這種孩子不注意培養,極可能會學壞的。不由得想起小區總有幾個圓頭的家伙,一會呼嘯而過,一會哇哇大叫,一身汗,一臉通紅,一見人傻傻地笑,我倒是覺得這才是一種天性,一種自然美。
管人,莫說12歲左右的孩子,即便您是22歲、32歲、42歲、52歲的人,您都必須知道,這是一門科學,這是充滿技巧的,需要一種才能,不是一種盲干,一種想當然,一種你打我通,更不是一種以勢壓人和仗勢欺人。央視曾報道,四川有一個農民,養黑豬養出經驗,養出財富了。這農民多次說,養豬,管好豬,是要想盡辦法的,讓他們跑步也要有梯隊分批上的,要有養豬文化,不能亂干瞎干蠻干。你看,管豬尚如此,管人豈能瞎管。一個12歲的孩子,去團結人、親近人、幫助人,愛護同學還差不多,為啥那么小就給他灌輸一種官場文化呢。
不少人以為管人是很容易的,其實是很難的。你叫老教授帶隊野營拉練,你叫舉重運動員辦校學詩歌、跳鋼管舞,你叫酒店肥頭的老板當教頭去打少林拳,不是不可以,但往往事倍功半,或是無功而返。例如有一個人上班遲到了,你是黑著臉批評他,還是關切地問:堵車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這是完全不同效果的。
凡是一心一意想管人的人,是管不了人管不好人的;凡是想“治人”的人,都會被反制。道理很簡單,無法可依,沒有規矩,出發點不對,是理不順人際關系的。有的單位的頭,企業的領導等,不尊重人,不為人著想,不管人的喜怒哀樂,不是和風細雨,不講規律,不分眾,怎么能管好人呢。管人,這可是一門大學問,老弟,要牢記。
同學聚會的時候,大家坐在一起時,您可偷偷地回顧和審視一下,從小學到大學,愛管人的人,愛折騰人的人,一個個無人理睬,一個個被冷落,他們會覺得十分難堪,有點兒難為情。而當年喜歡助人的人,幫人的人,團結人的人,大家高高興興,彼此友情不斷,熱氣騰騰。所以,我們的技巧應該是:嚴律己、寬待人,不要做損人不利己的事,要做助人的事。助人是管人者最大的技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