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光
【摘 要】本文將以莫言的《生死疲勞》和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為例,試從文本結構和表現手法兩個重要的角度深入剖析,以比較莫言與馬爾克斯魔幻現實主義文學創作。
【關鍵詞】莫言;馬爾克斯;《生死疲勞》;《百年孤獨》;魔幻現實主義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1-0228-02
一、魔幻式文本結構的比較
魔幻現實主義文學在結構設計上,也充滿了魔幻式的表現力。魔幻現實主義作家常常打破時間順序和空間界限,輔以預敘、倒敘、插敘等敘事方式,用獨特的結構來表現人物的特征,揭示文章主題。
(一)《百年孤獨》:顛倒時空秩序、世代結構,結局深刻處理。《百年孤獨》采用了顛倒時空秩序的結構,將倒敘、預敘交錯,引人入勝。“預敘”指將后文發生的故事情節提前敘述,相當于電影術語中的“閃前”(flash-forward)。“很多年以后,每當看見行刑隊時,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都會回憶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1]“很多年之后,這里已經成了一條寬闊的馬路”便是預敘,預敘使故事情節得以循環往復地展開,使小說的宿命、魔幻色彩表現得更加充分。
在《百年孤獨》中,作者從馬孔多的布恩迪亞家族寫起,一共講述了七代人的故事,揭示了“孤獨”的主題。小說中,結局是故事的結尾,同時也是主觀色彩和作品主題傾向的集中體現。在《百年孤獨》的結局中,奧雷里亞諾和姑姑阿瑪蘭妲結合生子,孩子生來長著豬尾巴,“那孩子只剩下一張腫脹干癟的皮,全世界的螞蟻一齊出動,正沿著花園的石子路努力把他拖回巢去”[2],而阿瑪蘭妲也因血崩而死。至此,馬孔多布恩迪亞家族的故事宣告結束。
(二)《生死疲勞》:魔幻式結構借鑒、古典章回體結構。在《生死疲勞》中,莫言也采用了顛倒時空秩序的結構。作者以時間順序設置結構、推進情節,并通過大量的自述來直抒胸臆,表達情感。小說運用“敘事圈套”的敘事結構,開篇寫“我的故事,從1950年1月1日講起,在此之前兩年多的時間里,我在陰曹地府里受盡了人間難以想象的酷刑。”[3],小說最后結尾仍是“我的故事,從1950年那天講起……”[4]前后呼應。這種“敘述圈套”的敘事結構,以時間為起點和終點,顛倒時空秩序,形成了周期式結構,具有創新意義。
從文章的結構上,《百年孤獨》與《生死疲勞》均具有往復、重復、錯綜的世代結構。在《生死疲勞》中,莫言以東方傳統佛學的“生死輪回”思想為依托,介紹了地主西門鬧被槍斃后,哭鬧閻羅殿,轉世為驢、牛、豬、狗、猴和大頭嬰兒藍千歲的故事,并以輪回展現了中國農村的歷史發展。
二、魔幻現實主義表現手法的比較
魔幻現實主義文學作品在表現手法上,常常運用夢境、幻覺、神話、荒誕、夸張等手法,將魔幻與現實顛倒互變,在是非虛實交錯的形象中,用“陌生化”的處理手段,構建出綺麗、奇幻的圖景,展現魔幻現實主義獨特的藝術魅力。
(一)《百年孤獨》:夢境幻覺、神話植入、荒誕夸張。在《百年孤獨》中,馬爾克斯通過超現實主義的夢境、幻覺加以神話、夸張等藝術手法,將現實生活與幻想相交,來展開故事情節,表現作品的思想內容,精準地表現歷史文化事件和人物命運背后隱秘的民族意識和民族文化精神。
1.超現實主義手法的運用:夢境、幻覺的書寫
馬爾克斯深受超現實主義的影響。在《百年孤獨》中,有關于香蕉工罷工的事件描述。統治者和政府對3000多名工人進行屠殺,罷工的帶頭人死里逃生,在回到馬孔多之后,被人們誤認為死者歸來。人們相信政府的騙局,一致回答這里從來沒有死過人,從而使得罷工帶頭人糊涂起來,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這種似是而非的情節在文章中多次出現,更有出現人鬼對話等幻覺的描寫。
《百年孤獨》中多次書寫活人在現實生活中看見死人的情節,如小說第二章中,阿爾卡迪奧·布恩迪亞在決斗中用祖父的長矛刺穿了阿基拉爾德喉嚨。之后,烏爾蘇娜和阿爾卡迪奧·布恩迪亞每每能夠看見這樣的阿基拉爾的鬼魂。“一個失眠的夜晚,烏爾蘇拉到院子里喝水,就看見普鄧希奧·阿基拉爾待在大甕邊。他渾身青紫,神情憂傷,正努力用蘆草團堵住咽喉上的空洞”[5]這種人鬼莫辨的幻覺和夢境,令文章增色不少。
2.置入神話:神話環境、神話人物、神話故事
神話是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的集中體現,在《百年孤獨》中,馬爾克斯大量援引和借鑒印第安文化、基督教、《圣經》乃至東方神話,著力刻畫小說的神話色彩,豐富文本的神秘和魔幻特質,構造了神奇詭譎、變幻莫測卻令人心向往之的獨特境地。
“短短幾年里,三百名居民的馬孔多成為當時已知村鎮中最勤勉有序的典范。它的確是一處樂土,沒人超過三十歲,也沒人死去。”[6]對于這樣一個西方式“桃花源”的村莊,想必只存在于神話的國度。
從人物的塑造上來看,也具有典型的神話色彩。如小說開篇就介紹了神秘人物梅爾基亞德斯,他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能用梵文書寫天書,可以預知未來世界,死后在陰間繪制地圖……這使得作品《百年孤獨》中沒有明確的生死界限,這種描寫極大地增強了作品藝術魅力。
3.情節的荒誕與夸張
在《百年孤獨》中,馬爾克斯積極運用夸張手法,通過夸張的渲染,來加大情節的感染力。如兔子有著超強的繁殖能力,夜里一聲巨響,院子里的地上便鋪了一層兔子……這些荒誕離奇的情節用夸張的藝術效果表現出來,神秘莫測。
(二)《生死疲勞》:西方技法的綜合運用、與民間故事相融合。《莫言評傳》的作者葉開說,莫言“只讀了一頁《百年孤獨》,就興奮得在房間里直打轉轉,然后就把這本書放下,開始寫自己的小說了”[7]。這可見馬爾克斯對于莫言文學創作影響之深。在《生死疲勞》中,莫言繼續了之前的寫作風格,綜合運用了魔幻現實主義的表現技法,創造出了一個奇絕的神話世界。
小說中大量運用了夸張、荒誕的敘事情節,使小說從藝術表現上有著豐富的感染力。如小說第二章西門鬧救助路邊凍死男尸的描寫,既滑稽可笑,又夸張荒誕。
在《生死疲勞》中,莫言將魔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巧妙結合,創造了中國式的《百年孤獨》。如小說第一章,“終于走出隧道,然后登上高臺……舀了一勺洋溢著餿臭氣味的黑色液體,倒在一只涂滿紅釉的大碗里。”[8]便是對于奈何橋、孟婆、孟婆湯的表述,有著異于傳統的想象力。再如《生死疲勞》中寫黃互助神奇的頭發時,將其描繪成濃密的、粗壯的、神奇的頭發,黃互助不能剪頭發,因為一剪就往外滲血絲,這就是神奇的情節的開始;將黃互助神奇的頭發燒成灰粉,可以止血祛疤,從而神奇的頭發維系了患有血友病的藍千歲的生命。這一系列的敘述皆因神奇的頭發而起,充滿了民間故事的迷人色彩。
三、結語
《百年孤獨》這把魔幻現實主義的大火燒遍了全球,并在中國當代作家群體中產生了積極深遠的影響。莫言在接受和借鑒魔幻現實主義題材和手法的同時,完成了從“形似”到“神似”的過程,在描摹魔幻現實主義手法的同時注入了中國式的思考和研究,把魔幻現實主義改造得饒有中國特色,開辟了一條“將魔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與當代社會融合在一起”的創新之路。
參考文獻:
[1]馬爾克斯.百年孤獨[M].范曄譯.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1.1.
[2]馬爾克斯.百年孤獨[M].范曄譯.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1.358.
[3]莫言.生死疲勞[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1.
[4]莫言.生死疲勞[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536.
[5]馬爾克斯.百年孤獨[M].范曄譯.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1.19.
[6]馬爾克斯.百年孤獨[M].范曄譯.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1.8.
[7]穆肅.莫言:我和馬爾克斯搏斗二十年[N].光明日報,2011-07-31(004).
[8]莫言.生死疲勞[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