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慰亡靈祭冤魂

1937年8月13日，日軍入侵上海，我十九路軍英勇抗敵，國人同仇敵愾。當時我和三弟瑞華在上海當學徒，隨著逃難人群回到了江蘇老家常熟。一○三師司令部恰好駐扎在我村里，政工人員鼓勵村里的青年從軍報國。我們剛從上海逃難回來，親歷日軍猖狂進犯、奸淫燒殺，面對國家危難，我們三兄弟決定從軍報國。三弟因年少沒有被選入，我和大哥炳華換上軍裝投軍抗日，分配在政工處當通信兵和勤務兵。家中親人不忍兒孫離家遠走，大哥走時妻兒牽衣，慟哭難舍，似乎此別將成永訣。

11月下旬，上海失守后日軍向西推進，我和大哥初嘗部隊生活，行軍中負責挑公文箱。11月25日楊舍失守，日軍繼續西犯江陰，一路縱火燒殺。為甩掉尾追敵寇，部隊一路西行，我們兄弟還沒有行軍經驗，腳底起了水泡，肩頭磨腫，腰酸背痛，疲勞不堪，也只有咬緊牙關緊跟隊伍堅持前進。不知走了幾個日夜到了鎮江，部隊在鎮江修整了兩日奉命繼續西行，于12月8日進入南京城內。

進城后我軍駐扎在教育部，日機不斷轟炸襲擊，百姓心驚膽戰，軍隊士氣低落。12月12日夜，城上守軍鳴槍示警，我們兄弟兩人無奈甩掉挑子，從尸體上爬出城門，隨著長官向長江邊走去。到了下關江邊，輪船已開走，我們找了塊木板本想浮游過江，孰料搶搭木板逃生的人越來越多，木板開始下沉，我們只好回游上岸。大哥想到自從投軍以來一路苦熬，陷入戰爭漩渦，手無寸鐵，不由悲慟而泣。我們穿越迷茫夜色，在鐵路車廂處躲避子彈，哪知轉眼不見了大哥，原地呼喊也毫無反應。那是永遠難忘的1937年12月13日。

天亮后我一人隨著大批人群向鎮江移動，江面上飄著無數尸體隨波逐流，日機低空掃射，對我方手無寸鐵的逃難同胞進行慘無人道的屠殺。次日拂曉，鬼子騎兵吆喝著要中國士兵把武器砸斷。我穿著軍服無法逃脫，被押進一塊麥田，四周插滿膏藥旗架著機槍。鬼子對我們逐個搜身，餓到第三天方被押進“第一俘虜收容所”，白天被押出做苦役運埋尸體，傍晚回到獄中以生米充饑，如此至次年元月中旬，鬼子從收容所中挑選3000俘虜押往下關向東行進，我也在其中。大家相互勉勵，生死與共。直到是年7月中旬，鬼子又挑選300勞力送往外地勞役，我也被選中，每日押去碼頭做裝卸勞役，肩膀要扛一百多斤，如腳下不穩則被日軍毒打，隨時可能落水喪命。

直至1939年，我們被編為“和平軍”，我也從此改名馮志其。我們的船經上海轉向南行，軍隊駐在汕頭以外的澄海縣城隍廟里，番號編為和平救國軍第一集團軍八連，在此整訓接收裝備。次年部隊從汕頭出發，半夜登陸東山島。在島上休息數日后，二團三團相繼上岸，進攻國軍第七十五師防地。后來我部被國民黨擊潰，大部分人當了俘虜，我也身在其中。在祝捷會上，國軍第七十五師旅長史克勤先生講話，地方首長致辭歡迎。我們的番號改為國軍暫編第十三師，師長由史克勤升任。全體將士熱血沸騰，重回祖國懷抱，激動得熱淚橫流。我們要重新出發，懷著國仇家恨與日軍疆場拼殺。

此后我經歷了與日軍的多次戰斗，負過傷，在火線上救過長官性命，手持機槍勇敢沖鋒，并被選拔進入黃埔軍校學習，直戰斗到日軍投降。我以我血殺日軍，告慰亡靈祭冤魂。

如今我已是耄耋之年，感到驕傲欣慰的是：我曾在國家民族危亡之時從軍殺敵，在抗戰勝利后為國家教育事業專心從教三十六載，桃李滿園，為國家民族盡了自己的一份責任。 （見習編輯 趙雨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