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釣

季明

于新騎著自行車，跑了二十多里路，累得渾身冒汗。好在是初春，滿目綠色，和風拂面，這讓他感到既輕松又愉快。

來到野塘邊，從自行車上卸下漁具包，他就開始忙活。于新很興奮，自從走上領導崗位之后，他有好些年頭沒釣魚了。

每次下鄉檢查工作，經過公路邊的這個野塘時，于新的手就有些癢癢，釣魚的沖動氣泡一樣從心底浮上來。

之所以認定這是口野塘，是因為它遠離村莊，處在山崗與一片田野之間。埂上雜草叢生，似乎沒人管理和看護。終于有一次，于新讓司機停車下去打聽。

不一會兒，司機回來告訴他，果真是野塘。然后，司機問：“領導，是不是想釣魚？”

于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終于，在這個周末，于新決定放松一下，悄悄來野塘釣魚。他先讓司機騎上綁著漁具包的自行車到郊外等候，自己則戴著太陽帽和墨鏡，步行出城。

接過自行車后，他叫司機回去，并再次囑咐：“這事不許聲張，任何人都不準告訴！”

釣魚，要打窩子，這是基本常識，但于新的窩子與眾不同，除了正常窩料外，他還加了一款自己秘制的藥酒。加了它，不僅誘魚快，而且留魚久。

這藥酒，是用十多味草藥浸泡的，時間越長，效果就越好，于新一直帶在身邊。

有時候心情煩悶，他就會把藥酒拿出來，擰開蓋兒，聞一聞，回憶一下往日的垂釣之樂，借以平息自己的情緒。

將窩子兌上水，團成團，拋入塘中。不一會兒，效果就顯現了，窩子處泛起了星星點點的氣泡。于新知道，魚進窩了。

果不其然，不久，只見漂子輕輕動了兩下，猛地一個上頂。于新急忙揚竿，一條半斤多重的大鯽魚蹦蹦跳跳地上了岸。

于新趕緊放魚入護，掛餌，再次拋鉤入水。令于新意想不到的是，這口野塘里的魚，竟然是如此之多。不一會兒，就有二十多條大鯽魚被他收進了魚護。

連竿中魚，這久違的感覺，讓于新興奮異常。就在他忙得不亦樂乎之時，身后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這魚，好釣嗎？”

于新扭過頭，發現是一個鄉下老頭，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于新友好地笑了笑，說：“這魚，真好釣！”

老頭“哼”了一聲，說：“真是怪了啊！”

“怪什么怪？”于新問。

老頭似笑非笑地說：“每年，這個野塘也不知被毒魚、電魚的人禍害過多少次，怎么會有魚呢？”

于新倏地愣住了。

老頭想了想，說：“明白了，你，肯定是個領導！”

然后，老頭仔細盯著于新看了看，才說：“哦，原來是我們縣的一把手啊！你就是戴著墨鏡，我也認得出你！”

見老頭認出了自己，于新索性摘掉墨鏡。

老頭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哩！昨天下午，鄉里、村里干部急急慌慌地拉了一車活魚，放進了這口野塘。”

說完，老頭翻了翻眼睛，扭頭走了，遠遠又拋過來一句：“那些家伙，心急火燎地忙活半天，原來就為了這個！”

于新的臉倏地紅了，愣了半晌，猛地把釣魚竿折斷，扔進塘里。又拿起自己秘制的那瓶藥酒，擰開蓋兒，一股腦倒掉。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青銅葵花摘自《小說月刊》2015年第8期，圖/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