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彥瑾
(海南師范大學,海南 海口 570100)
“這時”與“那時”的情懷
——評林庚的《那時》
呂彥瑾
(海南師范大學,海南 海口 570100)
刻意為詩有時未必能作出好詩,繁復絢麗的修辭堆砌也未必能取得打動讀者的效果。五四新詩發展以來,對于傳統詩歌,站在在歷史突破口上的詩人們殫精竭慮,上下求索,一面繼承,一面對抗。新詩一直沒有擺脫掉農耕文明的疲軟、感傷的情緒與古典詩歌語言的交纏。但林庚的《那時》中純凈的意象,簡練質樸的語言和簡單的“那時”情懷,是對傳統的一次背離。詩人執意站在“這時”的一角關照“那時”的世界,隱藏其間的是悵惘,是失落,還是憤激。
懷舊;這時;那時
《那時》作于1931年,時值國內軍閥割據戰亂,新詩曲折的前行和社會的動蕩聯系緊密,我們簡單回顧一下三十年代詩歌大方向上,無非就是“頌歌”與“哀情”(此處指中國詩歌會與現代派),但細讀《那時》似乎不能與其中任何一點吻合,而像在二者夾縫中生長出新的“詩味”,沒有對政治的附庸,也沒有太多感時傷國的情懷,只是簡單的去回憶兒時的“天”、兒時的“風聲”,兒時的“空氣”,純粹的多,像是黑白布景的戰亂下,搖曳在墻角的小紅花。
全詩總共分為四節,由“青色微冷的天”聯想開去,拉開與現實的距離,也正是由于情境轉向純凈,詩緒也自然隨之轉向純凈。第一節“點題”—“不曾忘了那一天”,第二節刻畫那時美好的風景。從人上升到宇宙再回到童年,第三節是全詩最有特色的一節,特色之處在于五個比喻句的層層疊加,最后一節更是由風即樹,由樹即海,由海即花泉,緊扣“那時”,并感嘆“那時”有我。
首先,全詩濃濃的懷舊情緒以及深層次所隱含的對現實生命與過去生命感受是一大亮點。
開文已經設置了一個完整的情境,一個“清冷的天”“我和友伴”在“小山間嬉戲”,將時空拉倒過去,因此似乎連意象都變得純凈起來,太陽透明的像個“笑臉”,再樸質不過的比喻了,作者顯然已經站在童年的視角來觀看眼前的一切,力求請用最原生態的語言傳達內心最原生態不加修飾的情感,取得深入淺出,明朗不盡的藝術效果。而隱藏在其中的是作者對兒時的感念,人到中年的悵惘,時光不在的感慨,或是對當下時局戰亂的不滿與憤懣的逃避。
第二節可以分為三個層次,前兩句為第一層,中間三句為第二層,后五句為第三層,劃分的依據則是根據詩的形式和思想,每一層章法整飭,合起來卻有散文的意蘊美。下面我們來仔細分析文本:第一層每句六字,著眼于“那時”的空氣,“那時”的心地都很美好,隱含作者與現實的交叉對比,即現在的人心,自然不及那時“通好”,緊接著三句對稱,闡釋了道家人與自然在“那時”的情境下自有的灑脫。人是嬌小的,宇宙是吝嗇的,童年是欣悅的。具體而言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景。第三層作者用一串意象疊加的比喻來形容那如同一塊“水晶石”的童年。在這里我們似乎可以看到辛棄疾筆下“最喜小兒無賴,低頭臥剝蓮蓬”的天真爛漫的身影。
第三節是本詩較為特殊的一節,特殊之處處在于整節的比喻,那么應該怎樣理解接連五個比喻呢?如今想起那時的自己像是一只不畏“蛛網”,不懼風雨的“蝴蝶”;像是可以隨心流動的融化了的“水”;像是沒有嗡嗡蚊蟲侵擾的“秋分時節”;最駭人聽聞的便是最后像是一個任性到直接托人頭發剪下來的“理發師”,讓人毛骨悚然。這“蝴蝶”,“水”,“秋風”,“理發師”等等也就是作者本人,童年的自己不畏風險,不畏強暴,率性而為的個性是否又是對現實中相反的自己,或“自己群”的一個投射呢?
最后一節,整體的風格是清新靈動的。這主要取決于作者意象的選用和動詞與形容詞的隨性搭配。“輕松”“搖”“愛神”“海神”“天真的笑”等等,詩人對那兒時秋后秋風颯颯,不曉人事但也不畏人世的一群孩子的飽含深情。這群孩子里有作者自己的身影。沒有現實的緊張壓迫,一切都是“輕松里花開結果”,“孩子們一聲天夏的笑,那時有我!”那時有我!這是作者按捺不住的一聲嘆息“那時有我!”,“這時”與“那時”的距離又一次無形中被作者拉大,“那時”越是輕松,“這時”便越是凝重。戰亂年代,詩人們有人拿起武器直面現實,有人轉向內心世界不問世事,無論是堅強還是虛弱的驅殼下,都有一顆渴望祖國和平,痛恨現實黑暗的一顆赤子心。表現在林庚處,就是架起伸向“那時”的長鏡頭,看到的風景越美,對現實就多一聲嘆息。
另有突出之在于意象的“純凈”與語言的平鋪自然。詩中所取意象都是兒童視角里最美麗,純潔,莊嚴的,如“天空”“海神”“愛神”等等,全詩都彌漫著一股爛漫的氣息,詩人無意精心雕琢詞句,信手拈來,是何等透明,何等蘊藉。語言形式上,本詩沖破了但是詩壇還在糾結著的“格律”與“自由”的藩籬。第三節中三個層次,每個層次內部章法整飭,但一節卻呈現出散文詩歌的風貌。白話一通到底,更是以簡單明了的比喻表達簡單明了的心情,寫詩亦像是詩中孩童一樣興之所至,任意而為。30年代的現代派詩人大多數采用自由詩體,幾乎是完全意義上的自由,不顧格律,林庚則是從現代生活語言全新節奏的把握了中國民族詩歌形式發展的歷史經驗,規律探討中去尋找新詩的新格律,在這首詩中,因此不難看出林庚對現代詩所作出的突破性努力。
林庚先生的詩總能體現一種對生命的回歸,視點的回歸讓生命和生活回到最初的裸露,對兒時的追憶夾雜著對現實的不滿,“這時”與“那時”、“意”與“象”完美合一,生命、自然、人的綜合,相融已經一定程度進入了道莊境界,但本意仍是返璞歸真。不失為一篇真實動人的佳作。
[1] 孫玉石,吳曉東.元氣淋漓的“新文學之當代史”——讀林庚《新文學略說》[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1,01:59-75.
[2] 雷佳瑩.詩與文的互訓[D].遼寧大學,2014.
[3] 夏寶龍.林庚文藝思想研究[D].山東師范大學,2012.
呂彥瑾(1994.11-),女,漢族,江蘇人,在讀研究生,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學科教學語文。
I2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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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602(2016)24-028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