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蒼茫（組詩）

江帆

如果

如果是綻放的白云，如果是油菜花的手

在海北的門源揮動——

如果是一路匍匐的影子在神的指引下，親吻大地的臉

如果是一片湛藍、遼闊、圓拱狀的天穹

在浩門河兩岸，豪放地延伸

如果是——朗朗天邊盛放的給予，愛的祈求

俯視著這珍貴人間

空杯以對的夜

——比一朵俯首向西的云還要遲疑

天空溫暖，曠野蕭瑟，無聲敘述著你的高遠

你不能站在高處，接受保全肉身的白雪

這一年，不說妻離子散

不說內心的觀音，還有那些大巫小巫無骨的火焰

空茫之地

這里是一本無字可讀的書，你捧著吧

放在山頂無人知曉的云，必須朗讀，必須越過凌冽的鷹

萬物——萬物都在尋求的深淵

近處的青稞，遠處的祁連雪峰飛身而起的弧線

當悲憫，懷抱野草和寺院移動的鐘聲

你會看見如夢的樹，和寥寥青煙……

你注視過的燃燒都無比激烈

你注視過的燃燒，都無比激烈——

你目睹過的對稱之美，在高原，照耀萬物

獨來獨往的黑夜與白晝

獨來獨往——永不灰心的遼闊

可能是契丹黑馬的神，在奔跑

令光明，一團團模糊

冬 天

空空蕩蕩的山谷，沒有黎明的課堂

沒有鷹凜冽的誓言和青銅的口糧

白云稀疏，晨曦透亮——你原來是高原的一座孤峰

沒有雪，只有偏執的鐘聲預感長路的荒蕪……

高原的冬天

飛雪，寒光閃閃的篝火，梵音里的土

斑斑點點的——眾生平等的歲月

源于佛的眼淚

和一件令人眷念的舊物

記得——高原疾馳，從不等人的萬物

從冬天的樹上飛落

不說布施、持戒、忍辱的……青海啊

把風的披肩轉贈給牧場，和淡淡來去的月色

一個人的時候

這是一個人的朗讀，在萬物歸于內心的一瞬

看無人大地，風的另一種歌頌

一切都過于沉默，一切都在尋求

在一本書里——在一碗燈火里啼哭的黎明啊

白云飛遠，馬匹走過……

看看這一切留下的，未必都是永恒的

蒼茫一刻

突然而來的河流，就是一段千回百轉的殘局

但在你的高原，一根枯草的深淵，還有一個安靜的牧人

和如煙散去的羊群，在緊隨

——你哪會察覺

雪山的門童，已將神和你奔跑的牧鞭小心安放

在恰卜恰的小鎮

天空高遠，花永在開放

露水和青稞的臉，那無畏的故亡和會疼的石頭

就恍若你昨日的舊傷

你還會西行——或許在途中等待天黑

把行云流水的霞光搬走……

你可能已經找到了自己

篝火熄滅，還有一路沸騰的野花

還有蠢蠢欲動的一代羊群，舔著枯草泥濘的臉

大山枯竭，流水無蹤……為了這夢

你把每一場夢，都當做夢來做

詛咒，哭泣，掙扎抑或驚悸……都從未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