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縣委副書記一起支農

陳信民

1965年7月初，學校放假，我當時在湖南臨武縣城關完小教書。學校接到縣委通知，全體老師到下洞劉家村支援“雙搶”（搶收搶插）。學校接通知后，領導做了簡要動員，老師準備了簡單的行李，整裝待發。

那天，驕陽普照，我們步行到劉家村，一路上，看見公路兩旁的田野里，農民、機關干部正在進行著熱火朝天的“雙搶”。割稻禾的喳喳聲，打禾機的隆隆聲，運送肥料拖拉機的嚓嚓聲，匯成一曲壯麗的“雙搶”交響曲。

來到劉家村，我們分配到八隊。分成幾個小組，然后由社員將各組帶到田間。到了一丘田邊，我被分配到一部打禾機旁給踩打禾機的人遞禾。只見那個踩打禾機的人濃眉大眼，中等身材，下半身圍著一塊白色塑料布，正在使勁地踩著打禾機，將手上一束束帶穗的稻禾往打禾機滾筒里放，谷粒脫完后，將禾草放在一堆。

我來到他身邊，不等我開口，他便說，老師歡迎你，你就給我遞禾吧！我二話不說，將堆放在打禾機旁的禾，一束一束地遞給他。很快，一禾桶谷滿了，于是踩打禾機的停下，有人將谷子裝到籮筐里。

此時，我問踩打禾機的那個人：“同志，我怎么稱呼你？”他爽朗地說：“我是隊長。”我以為是劉家村八隊隊長，就隨口應了說：“哦，劉隊長。”他隨后掏出一個塑料包，打開后，里面是煙絲和卷煙紙，他卷了一個喇叭筒，遞給我，我說：“劉隊長，我不抽煙。”他便劃著了火柴，自己抽起煙來，剛抽完煙，谷子裝完，打禾機又轟隆叫起來了。

到快收工時，一個人在田埂上叫著：“陳書記，有人找你。”踩打禾機那個人說：“等收工后，在門樓口等我。”此時我心里想：“糟糕，他哪是‘隊長’，是大官。”我將舌頭一伸，心想怎么將“隊長”稱呼收回來。

收工回來后，我得知踩打禾機那個“隊長”原來是縣委副書記陳仲寺（時任中共臨武縣委副書記），他在劉家村八隊住點。吃中飯時，我們在一塊水泥坪里就餐。因為天熱，我首先裝了一碗稀飯，一喝，甜甜地，好爽呀！當我們快吃完時，“劉隊長”來了，親切地問大家：“伙食怎么樣？”大家異口同聲地說：“比學校好多了！”接著“劉隊長”對一個社員說：“天氣熱，去搞點西瓜來。”不久，又挑來一擔西瓜給我們解渴。

下午，我搶先站到打禾機上，待“劉隊長”來時，我說：“陳書記，我以為你真是隊長。下午就我來踩打禾機吧！”陳書記說：“你是知識分子，平時很少勞動，踩打禾機勞動強度大，你能吃得消嗎？”我斬釘截鐵地說“能！”陳書記說：“好吧，我們一同踩！”于是我和陳書記伴著隆隆的機聲，度過了支援“雙搶”的第一天。

當天下午收工后，我們仍然在那塊水泥坪上吃晚飯。開餐不久，陳書記來到我們中間，到各席看了看，然后對一個社員說：“你看保管倉庫還有干魚嗎，如果有，再加個菜。”不久，每桌又上了一盤干魚。

吃完晚飯，我們回宿舍休息。途中路過一個普通人家，看到陳書記在里面吃飯，我便進去打個招呼：“陳書記，你才吃呀！”陳書記邊吃邊讓坐。我看到桌上擺著兩盤菜：蘿卜和蝦公（小蝦子）。我吃驚地說：“陳書記，你的生活這么簡單呀？！”陳書記風趣地說：“蘿卜是佳肴，蝦米是蛋白高。”我怕影響陳書記休息，便說：“陳書記，你慢吃。”陳書記意味深長地說：“今天辛苦了，早點睡，明天早點起床。”

第二天，天還不亮，劉家村巷頭上便吹響了起床的哨聲。聽到哨聲，我們忙起來，起來時，看到村頭西邊還掛著一彎殘月。原來出工的哨子是陳書記吹的。

在劉家村八隊，我們支援“雙搶”將近一個月，我和陳書記在禾桶邊也相處了20多天，他一直沒有離開打禾機，收工時，等別人走了，他還要看一看田間收拾好了沒有。每天最后離開田間的都是陳書記。

1966年“雙搶”，我們有幸又和陳書記在劉家村八隊支援“雙搶”。陳書記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至今已40多年，每當我想起和陳仲寺書記一起支農的日子，我總覺得我們的黨和國家，有這樣的好領導，一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