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超級智庫之一—美國蘭德公司

龐婭莉（北京空間科技信息研究所）

全球超級智庫之一—美國蘭德公司

Global Super Think Tank—American RAND Corporation

龐婭莉（北京空間科技信息研究所）

蘭德公司是世界規模最大、綜合能力一流的智庫之一，也是美國軍事國防領域最為知名、最有影響力的智庫。美國聯邦政府向蘭德公司撥款并常設國家安全研究部、阿羅約中心和空軍項目部三個研究中心，直接服務于美國國家政府軍事、外交、管理政策研究和科學發展。蘭德公司報告在美國政策的醞釀、形成、決策和評估中都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1 概述

根據《2013年全球智庫發展報告》（GGTTI），在全球6826家智庫中，蘭德公司在所有排名領域均上榜且位列前茅。其中，綜合影響力排名第8，軍事國防領域研究實力排名第2。

《泰晤士報》這樣評價蘭德公司：半個世紀以來，它一直是全球十大超級智庫之一。它以權威的問題分析與卓越的決策咨詢，影響和左右著美國的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一系列重大事務決策，是美國現代智慧的“大腦集中營”、“思想庫”。

發展歷史

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國高度重視軍事科技、產業技術以及信息技術的應用對于戰爭勝利的作用，美國軍方迫切需要建立一個能夠發揮這種作用的研究機構。

1945年下半年，美國空軍總指揮阿諾德將軍和美國空軍道格拉斯飛機制造公司簽訂了1000萬美元的蘭德項目，用于“進行V－1和2火箭技術和其他未來洲際空間技術的研究”。美國政府提出，建立一個非營利機構來完成這項蘭德項目，主要目的是加強美國軍方、情報部門、產業界和學術界之間的聯系和合作。

1948年5月14日，蘭德項目獲得了福特基金會600萬美元投入，從道格拉斯公司獨立出來，成立蘭德公司；1952年，蘭德公司再次獲得福特基金會貸款，促使其從軍事領域向多元化研究的轉變；1970年，蘭德研究院成立，培養出世界上第一位決策分析博士；1973年，蘭德公司設立蘭德基金，資助自主項目研究和領域基礎研究；20世紀80年代，蘭德歐洲公司成立，開始涉足工業界和企業部門項目；20世紀末，蘭德公司相繼成立了匹茲堡分部、卡塔爾政策研究所以及蘭德海灣國家政策研究所。

蘭德公司成立初期主要為美國空軍服務，研究武器的改進和戰略管理問題。經過多年的發展，服務對象逐漸擴大到政府、國際機構、工商界等部門，其研究范圍已經擴展到軍事、政治、經濟和社會各個領域。

組織機構

蘭德公司是非營利性機構，實行理事會領導下的總裁負責制。理事會是該公司的最高決策機構，負責審核經費預算、課題立項、成果審查。理事會主席及成員定期更換，現任主席凱倫·艾略特·霍斯，為前華爾街雜志發行人、道瓊斯公司前高級副總裁。公司的日常運作由總裁負責且長期任職。現任總裁邁克·里奇于1993年開始擔任執行副總裁，2011年擔任總裁，是太空武器和導彈防御體系專家。

《2013年全球智庫發展報告》中蘭德公司排名情況一覽

蘭德公司現任總裁邁克·里奇

公司行政部門包括總裁辦公室、總財務辦公室、對外事務辦公室、服務辦公室、質量監控總辦公室和職員發展與管理辦公室，一般由主管副總裁兼任部門主任，負責公司日常管理。

蘭德公司的研究單位包括5個負責社會和經濟政策問題的研究部門：教育研究部、健康事業部、基礎設施部、安全和環境研究部、司法研究部，3個受聯邦政府資助重點研究美國國家安全的研發中心，以及由國家科學基金會出資的科學與技術政策研究所，1家獨立注冊的子公司蘭德歐洲公司，2家聯合研究所。帕蒂蘭德研究生院可授予公共政策分析學博士學位，約100名博士生在讀。公司總部設在加利福尼亞州的桑塔莫妮卡市，其辦公室遍及世界。

產品服務

在其年度報告中，蘭德公司陳述其使命是“致力通過研究與分析來改善政策和決策”，核心價值觀是“優質、客觀”，服務類型包括政策研究和分析、戰略和運營咨詢、政策實施三類，涵蓋兒童與家庭、教育與藝術、能源與環境、健康與衛生、基礎建設與交通、國際事務、法律與商業、國家安全、人口與老齡化、公共安全、科學與技術、恐怖主義與國土安全12個研究領域。

蘭德公司組織機構圖

蘭德公司的總部及世界各地辦事處所在地

2014年，蘭德公司在研項目達到1700個，其中新增630項，年發表出版物1000余篇，70%左右為涉密項目，30%公開。公開發布項目均可在蘭德公司網站免費獲取。2014年，蘭德公司總收入達到3.13億美元，其中研究性收入（包括捐款）2.69億美元，資產總量3.9億美元。

“非營利”性質

美國法律對“智庫”類組織有明確定義，規定智庫企業“不允許以商業盈利為目的，必須服務于公共利益”。美國政府賦予蘭德公司財政優惠政策，收入免稅、吸納慈善捐款、發行免稅債券等便利條件。

（1）收入免稅

根據《美國法典 國內稅收法》，蘭德公司符合“非盈利”、“非個人”、“公共支持類”組織，其非投資、經營性收入和所獲捐贈享受免稅。分析比對蘭德公司2011－2014年度財報，其研究性收入和捐贈收入占總收入的90%～94%，享受免稅。除此之外，被動投資收入作為基礎建設發行的證券收入也享受免稅。如2002年，蘭德公司發行1.3億美元債券，用于桑塔莫妮卡總部基礎設施建設。

（2）收支平衡

根據《美國法典 國內稅收法》要求，蘭德公司財務必須基本達到收支持平，不能有明顯利潤。財報顯示，蘭德公司2008年虧損0.27億美元，2009年虧損0.06億美元，2013年盈余0.26億美元，2014年盈余0.16億美元，盈虧幅度在收入額的9%左右。

（3）社會監督

作為“公共支持類”組織，蘭德公司必須每年如實公開收入和支出狀況，接受社會監督。蘭德公司每個財年均編制財務預算（按其公布報表看，蘭德公司在近5年保持每年1000萬美元小幅穩定增長），公布收入狀況。財年結束時，編制財務狀況表、資產平衡表、收入報表、資產變動表，上報由第三方審計出具的財務審計報告，提交蘭德公司監事會，并向社會公布，接受監督。

（4）資產公有

蘭德公司資產屬于社會共有。任何出資者，包括美國政府、空軍等，無論其（組織或個人）出資額多高，都對蘭德公司不具有所有權或支配權。因此，蘭德公司沒有所有者（即股東）。從法律規定來說，任何出資者一旦給蘭德公司出資（項目合同、撥款或捐贈），也就失去了所出資產的所有權，不能從資產經營中獲得收益。一旦公司解體，經政府同意，可轉移到其他非營利機構。

2 蘭德公司的研究基礎

蘭德公司宗旨是“通過促進科學、教育和慈善的發展，維護美國的公共福利和國家安全”。其發展始終與美國的“大國崛起”如影隨形，軍事國防研究案例廣為人知，也奠定了其不可撼動的業內地位。蘭德公司在參與和影響美國公共政策過程中所體現出的理性和睿智，給美國政府甚至全世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情報研究方法

蘭德公司自稱具有整套先進的研究設計和分析的工具，如綜合規劃法和特爾斐法，使其能夠采取創新而又不失嚴謹的方法來分析問題并提出解決辦法。蘭德公司在咨詢、預測、政策研究領域享譽已久的還有運籌學、博弈論、信息技術中的人工智能研究、仿真演算模型等。蘭德公司一直為其擁有世界科學領域有影響力的科學家為榮，他們不僅發展應用這些理論和方法，還將其推而廣之，成為情報咨詢業廣為采用的基礎理論和方法。

信息技術實力

蘭德公司的信息技術開創了美國乃至世界的先河，世界信息技術的發展與應用的光輝歷程背后，是其強大的專家和技術實力。

20世紀60年代，蘭德公司研究的數據包傳送技術孕育了互聯網。二戰中，蘭德公司即發展運籌學應用，并在戰事分析和作戰計劃制定中實踐應用。1955年，其青年工程師將信息分散、使用標準化的數據模塊進行分節點傳輸，催生了10年后互聯網的產生。

蘭德公司計算機專家威利斯·H·威爾在《蘭德與信息技術》一書中這樣評價蘭德公司，在計算機領域是美國空軍、量子能協會、高級研究項目機構的背后英雄。

文獻與情報資源

（1）國家數字資源

美國完全與開放的數據共享政策，使其成為全世界的數據和信息中心。美國政府也很重視建立各種數據庫和聯機檢索系統，為智庫搜集、處理和提供信息。同時，政府重視給予國內智庫信息上的扶助，如美國駐外機構取得情報，再通過美國有關部門傳遞給智庫。

美國聯邦政府信息共享的主要法律依據是《信息自由法》，規定了聯邦政府必須以出版方式公開基本信息，如聯邦政府各機構的介紹、職能、辦事程序、規定、政策陳述等。法律規定政府應主動告知除了危及國家安全、影響政府政務和公務員個人隱私以外的信息。

（2）蘭德圖書館

蘭德公司桑塔莫尼卡總部三層研究大樓的整個底層都是圖書館。圖書館藏書過百萬冊，各種報告30萬份，期刊約3000種，以及大量縮微卡片和各種比例尺的地圖等。蘭德公司的藏書聯合借閱系統匯集了190多家主要圖書館資源，可聯網獲得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資源目錄。圖書館50%為保密區，藏有大量外交、國防文件等國家機密。

（3）自建數據庫

蘭德公司提供研究人員公共數據庫，用于采集和分析數據。RaDiUS是蘭德公司聯合美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會共同開發的第一個實時跟蹤美國政府所有研究和開發行為與資源的免費數據庫，用以支持美國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美國科技委員會、聯邦政府部門和其他相關研發機構的工作。除RaDiUS數據庫外，還包括背景數據圖書館、公共健康備用數據庫、蘭德公司與預防恐怖主義研究所共同開發的MIPT數據庫，以及蘭德圣戰聲音數據庫等。

3 蘭德公司的管理運行

大力塑造企業核心價值觀

蘭德公司在其70年發展中成為世界級智庫，在美國政治、軍事、外交、安全等眾多領域的重大政策和思想中成為舉足輕重的政府幕僚，語言影響甚至左右國家決策。除卻其傲視世界的研究基礎、深厚的軍政背景外，所擁有的實力、人的才智、管理運行都被深深地打上了“蘭德”烙印。

（1）價值目標—服務公眾利益

蘭德公司視參與完善國家公共政策過程為己任，這也是蘭德人不斷努力的目標所在。他們希望憑自己的研究實現國家利益，在國家政策的各領域都能發揮帶有強烈國家責任感的影響力，能用他們的知識和理性的光芒換取國富民強。蘭德公司認為，美國的強大、社會的幸福是其責任。蘭德人除參加科研和管理工作、完成研究項目外，還不遺余力地通過社論、評述、參政會等方式，將蘭德公司認為更有利于發展的政策建議和向社會各領域及公眾宣揚，一方面教化民眾，一方面形成包圍政策的外圍環境。目前，蘭德公司有100多人進入美國各級政府120多個常設委員會工作。

（2）行為標準—開放、創新

在人員管理和培養、帕蒂學院設置、激勵創新項目中，貫穿了蘭德公司創新與開放的本質。

令蘭德公司引以為豪的是其任用人員的開放性和多元化。在人員選用方面，蘭德公司員工來自不同的研究領域、學歷背景、宗教信仰，具有豐富的工作和研究經驗。通過多樣化的人員組成，避免單一的研究角度和價值觀投射，更具客觀性，豐富的職業背景保證了研究水平。帕蒂研究院的宗旨是“培養公共政策領域未來領導者”。政府、工業界等領域人士入學蘭德學院、學成后加入蘭德公司或進駐政府、或受聘成為蘭德公司顧問，形成了工業界、政府與蘭德學派的思想交匯和觀點交流。學生來自不同的專業、社會經歷和文化背景。學院是學術、人才、思想的交匯點，將蘭德方法傳播應用，并不斷發展創新。帕蒂學院課程設置目標是“確保學生能時刻站在技術和政策觀點的最前沿”。“蘭德學派”一直被智庫行業認可為業內水平的象征，學院源源不斷激發蘭德創造性，保證蘭德思想開放性。

蘭德公司每年投入維護多個項目，為研究人員和學生提供與資助者、政策決策者、專家和業界人士進行交流、探討、辯論的機會，同時宣傳研究成果和政策理論，更廣泛地獲取捐贈資助。

（3）核心品質—優質、客觀

蘭德公司前總裁賴斯博士說：“蘭德公司研究的徹底性、獨立性和長期持續性，是其享有信譽的主要原因。”

蘭德公司設立年度總裁獎，表彰年度做出突出貢獻者，獎項明確要求在體現“優質、客觀”核心價值方面，獲獎者起到榜樣作用。蘭德公司對課題采取同行評議制度，必須滿足蘭德專家、行業專家聯合評定，達到其“蘭德高質量研究標準”才能提交理事會審議并提交用戶。未獲得評議通過的任何研究結論不得以蘭德公司名義提交或發布。而對于蘭德重點研究成果，在通過評議后，需經過另一輪評審投票，決定其是否可作為蘭德公司年度重要成果發表。2015年，蘭德公司修訂了其研究標準并公開發布。

獨到的人才管理

人才是智庫的核心競爭力，蘭德公司選人、育人、用人有其獨到之處。

1）雇用復合型人才。蘭德公司不但要求員工具有相關研究領域的專業知識和從業背景，還要求熟練掌握決策分析方法、計量統計方法、計算機程序計算等專業分析技能。

2）聘用顧問人員。蘭德公司雇用大量高級政府官員、行業專家、著名學者作為研究顧問，每個研究部均有其咨詢委員會，人數十幾人到數十人不等。

3）配備研究輔助人員。為了保證研究工作的高效率，蘭德公司重視研究人員與輔助人員的合理配置，重視輔助人員的作用。在人數上，輔助人員超過了研究人員。輔助人員包括研究助理、圖書資料人員、計算機技術人員、編輯人員等。

4）重視信息技術人員。公司要求研究人員具備一定的計算統計分析能力，并培訓他們具有信息安全技能、信息資料搜集和數據處理能力，尤其是數據庫構建、檢索、統計建模技能，甚至是軟件編程能力。

4 蘭德公司對中國的關注

系統研究中國國防工業

2005年，蘭德公司發布了《中國國防工業新方向》報告。該報告受美國空軍授權，研究中國國防工業體系研發和生產能力、組織結構變革、中長期裝備能力發展目標等，為美國空軍武器裝備部署提供意見。

與美國空軍聯合成立中國航空航天研究所

2015年6月22日，美國空軍和蘭德公司聯合成立了中國航空航天研究所。其研究主題一是中國航空航天軍事領域的頂層發展戰略和規劃；二是評估中國航空航天相關訓練和作戰能力；三是分析中國航空航天工業、后勤保障等其他方面。

由于美國空軍在其中的深度參與，中國航空航天研究所所發布的內容將不僅是蘭德公司的“研究成果”，而是融合了美軍的觀點和證據。

5 對中國智庫建設的啟示

發展智庫，在外需要市場和政策環境；在內需要科學高效、能激發組織創造性、榮譽感的文化，高效、科學、清晰的管理理念和組織機制。研究蘭德公司是以獲得智庫可借鑒經驗為目的，嘗試發現中國智庫業務與蘭德公司可比較借鑒的方面，收獲對中國智庫發展的啟示。

以“專業領域”維度設計“智庫”

適應軟課題市場需求，以研究模塊面向用戶服務。逐漸從業務單元向專業板塊的內部組織方式過渡，逐漸以研究的專業領域面對市場和用戶。而內部可從項目、專業、業務三維交叉的管理模式，逐漸轉變成以專業板塊對外并建設市場，對內多維度靈活配置資源。雖然這會帶來管理、經費、人員、組織結構全方位變革，但從長遠看，會大幅提升組織運行效率、市場開發效果和聚合專業能力。

研究視角從內部向外部擴展

蘭德公司一開始是美國空軍的定向咨詢研究機構。20世紀70年代，該公司面臨經費和任務危機，開始向空軍之外的領域發展。隨著自身的不斷發展，美國空軍對蘭德公司的支持和任務不減反增。這并非由于蘭德公司一直依賴專注于美國空軍，而是在需求不足的情況下，主動擴大研究領域，一方面保證生存，另一方面持續提升自身能力。在美國空軍需要時，可以適應其更具有難度的情報支撐需求。

中國智庫應審時度勢，擴大其他領域的研究板塊，以項目為牽引，不斷提升研究實力和業內影響，才能爭取所在研究領域內更大的尊重和經費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