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句小說

朱興澤

1. 傻問題

校園。湖邊。月兒含羞，嘴角彎彎。她說：“你看湖中，月亮的臉在改變……”

他一愣，腦子短路：“啊？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沒什么。”兩朵紅霞綻現，她，像風兒一樣跑開;他，樹一樣呆站。

一晃三年，時光像只白蠶，在心里啃噬著她的思念。畢業論文，答辯，他忙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畢業那晚，她再次婉拒癡迷的追求者，約他再到湖邊。晚風輕拂，波光瀲滟。幽然間，她問：“我愛你嗎？”

他一怔，仿若觸電：“啊？你問我？”她撿起一顆薄石子，飄入水中，隨即歡叫：“你看，你看，它在飛，它在飛！”那顆石子，在水面劃著弧線，墜入水中，漣漪如花開，一圈又一圈。

他茅塞頓開，一把捧住她的臉：“傻瓜，你看，有只小鹿在眼里東奔西竄。”

2. 鴻雁

秋蟲呢喃，甘蔗林，大片大片，浩如煙海。風兒輕吟淺唱，舞著甘蔗葉的綠飄帶。

知青，那個遠去的年代，藏進奶奶臉上的皺紋間，在她干癟的嘴里，回味，蜜甜。

“囡囡，原來的蘆葦蕩，荒蕪人煙，我們豪情萬丈，鐵鋤刀鏟，也叫日月換新天”。奶奶抬眼望去，如今的甘蔗林，

全是夢的伊甸園。

廣場上，雕塑的十八只鴻雁，就是十八個有志青年。

奶奶望著那群飛雁，白發飄飄，深情款款。

領頭的那只“鴻雁”，飛回城里，再沒見面。他在奶奶的手心，寫下誓言。

“等我！”這一等，從青春到暮年。

“回去吧，風大了。”囡囡總是耐心地叫著奶奶，一遍又一遍。

又是秋天，當年“鴻雁”聚首廣場邊，“頭雁”步履蹣跚，他抓住奶奶的樹皮手，輕顫，隱忍，久久無言。

3. 紅腰帶

山村小院，蛐蛐兒蛙聲，與老頭兒爭著打鼾。老伴兒早已習慣，昏昏然，睡得香甜。在夢中，她又一次看到紅腰帶。

紅腰帶，在老頭兒腰間，一系經年。無數次，她拿起它，看了又看。

那根紅腰帶，臟得礙眼。她取下，又泡又搓，讓它紅色盡現。

白天，他忙在地里田間，她洗衣做飯四鄰稱贊，夜晚話燈下，蒲扇翩翩。

一天，他突發急病，口口鮮血吐床前，她哭喊，請來醫生急救，未能脫險。臨終前，他說：“老伴兒，我要走了，紅腰帶系著一個姑娘情，在多年以前……”她緊緊抱著他，淚濕雙眼。他不知，多年前，她與姑娘曾相見。他外出務工被拐騙，用紅腰帶在樹上自盡，是姑娘將他救下來，煎湯熬藥，不離身邊。

紅腰帶，老伴兒幫他系腰間，在墓中，伴他長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愚人一思考的時候，上帝就會微笑……于是就有了千奇百怪的人間萬象。有的溫馨，有的可笑，有的甜蜜，有的悲哀，有的驚喜，有的沮喪……這一切請容我慢慢道來，也請您慢慢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