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有三個首都——國家城市中心的設置

許志杰

我們都會認為一個國家的首都只有一個，例如中國的首都北京，那是一個深入人心的地理概念，也是一個毋庸置疑的政治概念。而且兩者被有力地結合在一起，首都就是北京，北京就是首都。

我們村有一個小名叫首都的人，有一次，我侄女的孩子回老家，要給首都送一些吃的，一時忘記首都的名字，想了一會兒冒出一句，就是那個北京?？梢姡本┡c首都已經完全粘合在一起了，不分彼此。首都的中心地位不可替代，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北京是我們偉大祖國的首都，是全國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科技、交通的中心，這樣的中心地位是任何地方不可取代的。

到了南非，聽說這個國家的首都有好幾個，本來就對這個國家缺乏了解，聽當地華人這么一說，還真產生了好奇。根據職權和功能的劃分，南非的首都有三個，分別是行政首都比羅陀利亞，現在改名叫茨瓦內，立法首都開普敦和司法首都布隆方丹。行政首都是南非中央政府所在地，就是我們通常所理解的政治中心，立法首都是南非國會所在地，司法首都是全國司法機構的所在地。位于南部非洲的南非怎么就這樣任性，獨樹一幟，成為全世界唯一一個有三個首都的國家。有人這樣解釋，南非作為三權分立的國家，為了避免三權之間互相掣肘和利用，將其分散在三個不同的城市。聽起來冠冕堂皇，其實十分牽強，難道三個權力機構不在一個城市，他們互相之間就沒有關系了嗎？還有一種說法是一百年前現在的南非這塊地方有四個國家共存，分別是開普敦共和國、納塔爾共和國、德蘭士瓦共和國和奧蘭治共和國。1910年南非的統治國英國，把這四個共和國組成為南非聯邦。在討論確定把南非聯邦的首都定在哪里時，各個共和國互不相讓，很久不能定下來。為了避免南非聯邦分裂，最后各共和國達成妥協，設立三個首都，一方面可以照顧各方利益，另一方面可以從地域上真正做到三權分立。沒有被定為首都的納塔爾共和國首都德班，則成為當時南非聯邦唯一有貨物進出口資質的城市。這樣，各方滿意，皆大歡喜。1994年南非種族隔離政策被廢除，黑人曼德拉當選新南非的總統，但三權分立三個首都的局面依然延續。

我去過行政首都茨瓦內，好像那時候還叫比羅陀利亞。這是一個只有五十多萬人口的小城市，站在我們就餐的那個四層小樓的頂層曬臺，全城景象一覽無余。倒是居高臨下的總統府顯得很是氣派，雖然沒有什么崗哨、衛兵之類的擺設，在一面南非國旗的指引之下，雄赳赳氣昂昂，一副勇往直前的架勢。我們沒有在比羅陀利亞住下，吃過午飯就驅車去了離這里不遠的世界著名娛樂城——太陽城。這在我們這里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有幾個人到了北京不出去逛逛，而是吃了午餐直接去保定旅游的。可見，比羅陀利亞作為行政首都實在沒有給這座城市帶來什么經濟效益。這哪像一個國家的首都，不繁華、不熱鬧，不聚人氣，沒有世界500強企業總部，沒有金融一條街，全國最好的大學也不再這里……

澳大利亞的首都堪培拉也是這樣，除了城市廣場和紀念廣場外，沒有商業設施和娛樂活動。整個堪培拉的中心就是一條串起來也不過三五百米的步行街，一個大超市，一個休閑的地方，從這頭看到那頭，十來分鐘就結束了。不論是澳洲當地人，還是國外游客幾乎沒人專門到堪培拉旅游。只有像我們這樣比較傳統的中國人，才專門到首都旅行，我們總感覺到一個國家，不去人家的首都，就好像沒來似的。

到新西蘭去的時候，問了不少人該去哪看看，很少有人提到首都惠靈頓。但我是堅持要去的，于是我們就坐上從奧克蘭到惠靈頓的旅游火車，一路風光，一路拍照，相當愜意，特別有意思。而且惠靈頓可看的地方不少，至少總督府、國會大廈，這是首都才有的。

2013年底去巴西也是這樣，行前我看了一下日程安排，結果沒有首都巴西利亞，只是在從薩爾瓦多去伊瓜蘇的時候，在巴西利亞機場轉機。有點遺憾，巴西利亞是巴西的新建首都，從規劃到建設到建成，一直按照綠色、低碳、環保、宜居的思路進行，整個城市被設計成一架飛機的形狀，是世界上綠地最多的城市。巴西利亞沒有大城市的喧囂與繁雜，也沒有古跡文物，卻有充滿現代理念的城市格局，獨特的建筑，迷人的藝術雕塑。建成不久，聯合國把巴西利亞定為“人類歷史文化保護城”，是世界上最年輕的人類文化遺產。然而，我們的旅游概念還停留在名勝古跡、風景，繁華都市，對巴西利亞這樣的年輕城市看不上眼。雖然，因為去一趟巴西不容易，在飛機上就要二十多個小時，我依然堅持再去一次，第一站就是巴西利亞。

南非立法首都開普敦是一個值得一看的城市，享譽世界的景點就有好望角、桌山、南非國家植物園。與比羅陀利亞相比開普敦繁華很多，但是比起南非的經濟中心約翰內斯堡，差距依然不小。據我所知，中國人最熟悉的南非城市不是三個首都，而是約翰內斯堡。截至2014年底，在南非生活的中國人約有20萬，大部分居住在約翰內斯堡，少部分在開普敦和德班。一個是與中國崇尚繁華的都市生活有關，認為不繁華的城市不熱鬧，像農村。再一個是為了生活、打工、做買賣，人多的地方都比較容易。還有歷史的原因，最先來到南非的中國人所居住的地方，當是約翰內斯堡，人找人，找來找去，都找到了一起，生活在了一起。

中國人喜歡聚在大城市，到各個國家都是如此，澳大利亞是悉尼，近一半華人居住在那，新西蘭是奧克蘭，法國是巴黎，美國是紐約、舊金山。把南非首都定為四個更符合這個國家功能的城市，約翰內斯堡應該叫做經濟首都。南非的經濟實際是圍繞約翰內斯堡在運轉，其他城市都是配角。近百年的實踐證明了南非當時關于城市功能定位的劃分是正確的，今天看也是成功的，每個城市都在為自己的定位去規劃發展，有效避免各個城市為爭奪資源而出現的不正當競爭。

有一年我去德國，對德國城市的功能劃分有所感觸。比如，德國的交通中心是法蘭克福，這里是歐洲的航空中心之一，歐洲銀行的總部也設在這兒。而德國的全國足球協會總部設在慕尼黑，原因很簡單，就是慕尼黑地區的足球實力全德最強，拜仁慕尼黑是德甲冠軍，安利球場是德國最好的專業足球場。再到柏林，除了總統府、總理府這些行政機構，就沒什么可看的了。根據地域特點，確定城市功能的劃分，應該說德國做法值得研究?？茖W而有效的城市功能劃分，能夠使每個城市保持自己的功能特色，還可以讓每一個城市的形象鮮明。

現在，中國的城市缺少各自功能的區分，都是一窩蜂上項目，一哄而上建城市綜合體，你爭我奪建所謂金融中心。各個城市功能劃分不清，最直接的結果就是重復投資、資源浪費、惡性競爭、內耗嚴重。以金融中心為例，據說現在提出建設各種地域金融中心的城市有幾十個，北京要建國際金融中心，上海也要建國際金融中心。與此同時，廣州、深圳、天津等地也有意向建國際金融中心。而爭奪同樣激烈的還有那些所謂區域金融中心，像西南地區金融中心，重慶在建，成都的口號也是建設西南金融中心。甚至一個省也有不同的城市在爭金融中心，如大連和沈陽在爭東北地區金融中心，濟南和青島在爭山東地區的金融中心，廈門和福州在搶東南地區的金融中心。爭來爭去的結果就是，大家都在做，但是都做不起來，因為不聚焦，資金投入都是毛毛雨，雨過地皮濕，就是不解渴。凡此之爭，已經成為我們城市發展的頑癥和攔路石，每個城市都不能集中精力做這個城市應該做的事。

每個城市都有自己清晰的定位和思路明確的發展脈絡，就可以有效避免盲目攀比，重復建設，惡性競爭。南非三個首都的做法具有不可比性，但是，德國的城市定位和功能區分，是可借鑒的，尤其對分解首都北京的壓力有促進意義。

為長遠計，首都北京應該盡快拿出瘦身計劃，化狼吞虎咽為細嚼慢咽，以文化和傳統滋養好這座著名的古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