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兩封催款信”

雨茂

2005年4月，筆者在《雜文月刊》發表了《兩封催款信》，題目實際上是編輯修改的，原題目的火藥味很濃——《欠費通知，還是最后通牒？》。編輯先生把題目改得相對平和了許多，同時增強了對比感，使文章顯得更具理性。讓我驚喜的是，文章還配發了著名漫畫大師丁聰先生的《上帝祈求圖》，使拙文增色不少。此后，《黨員文摘》《雨花》先后轉載，網上刊載就更多了，還入選了人民文學出版社年度散文選《2005散文》及花城出版社《2005中國雜文年選》。這篇文章造成的反響是我始料未及的。司空見慣的催款信我們讀了幾十年，很多人都麻木了，為什么這篇小文還能撥動我們久已麻木的神經？后來想，大概是因為它回應了大家一直呼喚的人文關懷，表現了中國人權利意識的覺醒。

我的同事江教授是本市的政協委員，她將拙文帶到政協大會的會場并當面轉交供電公司的總經理，總經理當場答復回去研究整改。大約四年過后，我又在樓道看見了整改后的催款信，這次是給鄰居家的，原文如下：

客戶限期交款提示

尊敬的電力客戶：

您戶2009年9月213元電費至今沒有交付。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力法》、《電力供應與使用條例》等法律法規的規定，請看到提示后，于2009年9月30日之前，將上述電費和電費滯納違約金全部交清，逾期將按照國家規定對您戶停止供電。

根據國家近期公布的《征信管理條例》，電費滯納情況將納入到社會征信信息系統。拖欠電費會降低個人信用，可能影響您的正常生活。

聯系電話：×××

交費地址：工商銀行、建設銀行等

×××供電公司電費管理中心

2009年9月28日

為了便于區別對比，我將2004年收到的催款信附在下面：

×××供電所客戶欠費限期交款通知

尊敬的電力客戶：

您戶欠2004年11月103元電費。為嚴肅《供用電營業規則》，保證國家電費的及時回收，限你戶于2004年12月7日前，將上述電費及電費違約金全部交清，逾期將按有關規定對你戶停止供電，屆時不另通知。恢復用電按《×××省供電企業經營性和勞務性部分項目及收費標準》規定，繳納復電費。如對所欠電費持有疑義，請撥打電話（省略）查詢或來我所（×××路）咨詢。

交費地址：工商銀行、建設銀行等

×××供電所

2004年11月30日

雖然新的催款信將作為公文的通知換成了提示，但從體式上看，仍然是公文，而且保留了“限期”字樣，語氣并沒有緩和多少。但新催款信的進步還是明顯的，供電公司更強調追繳欠費的合法性，刪除了“不另通知”一類的粗暴與刺激性語詞，取消了“繳納復電費”的規定（查閱相關規定，沒有“復電費”一說，完全是供電企業的家法），末尾友好地提示拖欠電費會降低個人信用，可能影響個人生活，盡到了告知義務，說明供電企業開始轉變服務理念，試著從客戶的角度考慮問題，使溝通有了人情味，更容易被客戶接受。

我注意到，催款提示將“違約金”改成了“滯納違約金”，實際上涉及到兩個法律詞語——“滯納金”與“違約金”，但我并沒有在各類法律法規中找到“滯納違約金”這個術語，大約又是供電企業的“一家之言”吧！我還發現，“催款提示”依據的兩個法律文本中，只有《電力供應與使用條例》提到了“加收違約金”，并無滯納金一說。供電企業強化依法辦事的理念，但引用的法律條文卻是不準確的，可見“依法辦事”的理念并未到位。兩相比較，雖然催款提示有明顯進步，但供電公司的官僚習氣并無明顯的改變，它的服務職能仍然沒有很好地彰顯，既缺乏人文關懷方面的考量，也談不上把顧客放在上帝的位置上給予足夠的尊重。當然，我也明白，供電企業長期壟斷形成的驕橫與跋扈決非短時間所能改變。

胡適曾經說過，文人也是有權力的，這個權力就是他手中的筆。之所以再說一次“兩封催款信”，只因為2009年以來我一直未看到供電企業的服務再有明顯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