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請睜眼

趙梅

婚姻的破裂，讓我最擔心的是女兒月月。

讀小學四年級的月月，對于“離婚”這個詞已經有了自己的認知。她放學回來，不再嘰嘰喳喳和我說學校的事，而是躲在屋里學習。平日里愛吃的菜，她也不再熱衷。我故意把平板電腦放在沙發上，她瞥了一眼就進了小房間，要知道以前，她會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樂此不疲地猜想密碼是什么。

怎么辦？我感覺日子像黑夜一般，看不到光明和未來。我打電話給媽媽，她說，這日子是你給月月的，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改變。

是啊，我的世界天黑了，可是，再黑我也得睜開眼。

我記得月月說過，喜歡帶閣樓的房子。一直不愛折騰的我，為了不讓月月觸景生情，決定實現她的愿望。周末，我騎車帶她尋找合適的新房。

一聽說要換一個帶閣樓的房子，月月來了興趣，告訴我在天臺上可以種葡萄，弄一個大缸養金魚、荷花，放一個書桌，她可以在那寫作業，看書。

終于，在我們奔波了兩周后，一個郊區頂樓的小復式出現了。我把現在住的房子的信息掛在網上，準備出售。我想等月月放假后，再一起搬家，裝飾新房。所以，我有足夠的時間把住的房子賣一個好價格。

搬家，月月參與其中，雖然房間都不大，卻讓我們布置得很溫馨。我成全了她的一切想法，那間閣樓就成了她的理想國。

經歷了換房這件事，我和月月不僅是母女，也像是好朋友。一天晚上，月光很好，我們在露臺上聊天。一不小心，話題還是觸碰到了那件事。她說，家里沒有了爸爸，我害怕少了一個人疼愛我。

其實，月月長這么大，她爸爸從來只是出錢不出力的。但我不能這么說，我安慰她說，爸爸永遠是爸爸，因為他的缺席，媽媽以后不僅是你的監護人，也是你的好朋友。

月月說，她喜歡現在的家，像童話王國。她說這次測驗考得不好，因為前一段時間，上課基本上聽不進去。

我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

這一段時間，月月的學習情況，我何嘗不知道，班主任找我談話，成績名列前茅的她，在課堂上回答不上老師的問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一直在找機會，一個我和她都適合現在生活的機會。

我跟月月說，爸爸走了，我們的天黑了，但是，我們一起睜開眼去面對，好不好？她點點頭，緊緊抱住了我。

暑假過了一半，我問月月要不要一起去草原？

那曾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夢。月月興奮地點點頭，路癡的我，開始在網上找路線，搜集旅游知識。以前于我，這些是根本沒有辦法做到的事，可是，為了月月，我必須這樣做。

我整理出了一套完整的呼倫貝爾大草原的旅游計劃，網購了所需的裝備。月月對我豎起大拇指，說媽媽是小金剛。

在出發前的三天，我問月月，是把暑假作業帶在路上寫，還是用幾天的時間寫完？

她選擇了突擊，用了兩天的時間，寫完了全部作業，而且幾乎沒有錯題，我很欣慰。

我們在大草原玩了足足十天，每天看牛羊群，和牧民們聊天。月月對牧民們說的故事特別感興趣，她說，媽媽，我要寫一個長故事。我和她擊掌，答應做她第一個讀者。

從大草原回來以后，月月整天樂呵呵的，除了學習，就是寫大草原故事。她還主動給爸爸打過一次電話，問什么時候可以去看看他。

我和月月說，以后我努力賺錢，你好好學習。這個家，是我們共同的，你得參與家務，你要打理花草。她站了一個標準的軍姿說，遵命。

月月寫的大草原故事，我認真地看了，批改了，再買回一些雜志，把月月的故事投了出去。半年后，她的那篇故事被一家兒童雜志發表。

等雜志郵寄到我們家，月月看到自己的文字和名字變成了鉛字，興奮地在屋里轉圈，摟著我又親又叫。

我的雙眼模糊了，我的月月，終于沒有在單親的黑夜里哭泣。天黑了，請不要閉眼，睜開雙眼，我們才能努力發現出路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