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華的橫店

余秀華的橫店

李更

非中國任何作協會員，在長江文藝出版社，東方出版中心，時代文藝出版社，北岳文藝出版社，羊城晚報出版社，澳門出版社有限公司先后出版發行個人專集19種。

于今，余秀華已經非常習慣村干部笑嘻嘻地來她家問寒問暖，她靠在依舊破舊的舊屋廊柱，心態卻是輕松而調侃的。

其實不光是村干部，鄉干部也經常來，還有鐘祥市的干部，有人說，當地人都有十分強烈的出名欲望，而且有十分強烈的獨立意識，比如她所在地方叫橫店，剛剛給她開了個詩友會的地方叫莫愁村。一方面感覺鐘祥人缺乏想象力，喜歡用別人的名字，一方面覺得鐘祥人是不是故意這樣以和名家攀附。

但是對于明顯不如自己的，即使是由組織安排，他們也是從骨子里不服從的。比如從建制上講，鐘祥市是荊門市下面的一個縣級市，但是鐘祥人就是不承認自己是荊門人，因為不論經濟、歷史還是文化、教育，荊門對比鐘祥都乏善可陳，所以他們始終強調自己是鐘祥人。因為鐘祥是出過皇帝的地方，明嘉靖皇帝就是鐘祥人。

余秀華就充分體現了這種倔強的性格，她誰也不服，一言不合就開罵，十里八村，一些下鄉的干部也知道那里有個喜歡罵人的苕女人。湖北話，苕，傻子的意思。見到她就繞道走。也有村民說，她一點都不苕，賊得很。賊，湖北話，狡猾。

以前，余秀華多少年都出不了橫店，她每天最遠的路是從家里磨蹭到村頭，看別人下象棋。但她比別人知道的多，那個時間，北京、上海，于她就像火星、土星，知道有那么個地方。

現在，她已經成為空中飛人，可能上午還在北京，下午卻在上海了，前天才離開廣州，今天又來廣州了，我說你還沒走吧？她說昨天回了一下橫店。武漢人從武昌到漢口好像也沒有她那么方便，尤其是，她的出發點，是橫店。

忽然覺得，余秀華就像《北京折疊》中的人物，穿越在不同的城市空間，她屬于完全不同的階級，并且代表不同的階級出席不同的場面。荊門出去不少農民，在武漢發達以后，回來就不習慣農村生活，甚至一些在武漢文壇混出名堂的詩人，整天往文豪的地步打扮自己，頭發怎么留，胡子怎么剪，甚至還學著娛樂明星吸兩口大麻，以為這就是城市人的范兒。

余秀華一回到自家的院子，就和橫店渾然一體，特別舒服。不像那些在武漢混出來的農民作家詩人，首先要聲明自己不是湖北人，而是哪里哪里大碼頭的人，甚至是上海人。所以，當地的文化人覺得余秀華沒有什么變化，還是那個一說喝酒就手舞足蹈的余秀華。在余秀華那里，省作協領導的面子絕對沒有當地干部的面子大。

但是生活的確發生翻天地覆的變化，我笑她現在是紙醉金迷了，她經常形容自己，才下五糧液，又上二鍋頭。我說，才下灶臺，又上茅臺。

現在有不少詩人悲苦自己的命運，怎么和余秀華同一個時代？本來，他們和其他詩人只是競爭關系，現在，他們和余秀華是遙望關系，不是被甩幾條街的問題了。他們現在唯一思考的是，她的風頭什么時候過去？就像等待臺風過去，臺風過去了，他們再上路。

現在，當地一個公司專門給她成立了余秀華工作室。

那天遇到一個發了大財的老板，重新開始年輕時的文學夢想，要把自己當年送外賣時期住過的樓買下，當年，他只是蝸居其中的一個農民工，他說，那是我的故居，要保留，說不定哪天也諾貝爾了呢。

看到余秀華的家，故居保留的前提，好像應該是獨棟，平層，還要有原生態，這個院子倒合適。城市那些高樓大廈，幾十上百家的，怎么會因為你住過就保留？當然，除非你自己買下來。

不管怎樣，去荊門鐘祥旅游，已經開通兩個點，一個是嘉靖皇帝為他爹做的顯陵，一個是文學青年喜歡的余秀華的家，橫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