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國王的三張面孔

王云松

1月20日，沙特國王薩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齊茲與來訪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共同出席延布煉廠啟動儀式。兩國元首一同按下啟動按鈕，宣布該項目正式投產。

延布煉廠項目是中國在沙特最大的投資項目，也是薩勒曼“向東看”外交戰略的一個縮影。2015年1月23日，沙特國王阿卜杜拉逝世，他的同父異母弟弟、王儲薩勒曼繼承王位。與哥哥低調、謹慎的外交風格不同，薩勒曼更加積極、進取，外交政策被輿論稱為“薩勒曼外交”。

對華：尋找“一帶一路”機遇

薩勒曼曾于1999年和2014年兩次訪問中國，積極致力于推動沙中兩國關系的良好發展。即位以來，薩勒曼領導的沙特政府保持與中國的友好合作關系，期待搭乘中國“一帶一路”戰略規劃的快車實現國家的快速發展。

在政治上與中國友好合作，在經濟上尋求“一帶一路”發展機遇，在人文交流領域夯實友好合作的民意基礎，折射出“薩勒曼外交”積極、平衡、全面的特色。

沙特經濟嚴重依賴石油出口，約占該國外匯收入的90%以上。受國際油價持續走低影響，沙特從2014年起出現了財政赤字，當年赤字占GDP的比例為3.4%。2015年赤字占GDP的比例恐將達到歷史峰值，為21.6%。這折射出了沙特經濟結構單一導致的脆弱性。薩勒曼一直計劃將石油美元轉化為多樣化投資，以減少石油價格波動對國家經濟的影響。“一帶一路”戰略規劃的提出正與其相互契合，沙中雙方找到了合作的巨大空間。

延布煉廠項目是在“一帶一路”框架內開展互利合作的最佳實例之一。該項目由中石化與沙特阿拉伯石油公司合資興建，在100億美元的總投資額中，中方投資達37.5億美元，實現了煉油量日產40萬桶的產能。延布煉廠的沙特化率達到80%，為當地提供了上千個管理和技術崗位。

薩勒曼與習近平還共同宣布，沙中關系提升至全面戰略伙伴關系，這標志著沙中關系步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兩國《“一帶一路”以及開展產能合作的諒解備忘錄》及多個雙邊合作文件的簽署，更體現了薩勒曼對發展與中國關系的高度重視。

2016年1月20日，習近平和薩勒曼共同啟動延布煉廠。

對美：“小任性”與底線不動搖

在沙特的對外政策中，與美國的關系是至為重要的一環。薩勒曼上任以來，一方面不時“耍點小脾氣”，表達對美國某些外交政策的不滿;另一方面，則掌握“分寸”，外交政策仍以沙美關系為基軸，堅持“對美一邊倒”不動搖。

2015年1月23日，在得知阿卜杜拉逝世消息后，美國總統奧巴馬縮短訪問印度的行程，率領包括國務卿克里、中情局局長布倫南等在內的30名政府高官抵達沙特首都利雅得，進行了約4個小時的短暫訪問。這顯示了美國對沙特這個盟友的重視。

但是，隨著美國將更多注意力轉向亞太，加上中東地區局勢持續動蕩，沙特與美國關系出現裂痕。從巴以和談不斷失利，到遏制伊朗勢力擴展的失敗，再到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的倒臺，美國一直采取違背沙特國家利益的政策。這讓利雅得覺得，美國已不是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來依靠的盟友。半島電視臺評論稱：“由于美國對中東地區危機介入的缺失，沙特的不滿日益增長。”特別是美國在伊朗核問題上采取了務實立場，沙特擔心對伊朗的制裁逐步解除后，伊朗在海灣地區實力坐大。2015年5月，薩勒曼缺席了由美國發起的戴維營海灣國家峰會，令原本意氣風發的美國備感尷尬。

不過，美國仍需要沙特，而薩勒曼心里也清楚，美國在沙特外交布局中有重要地位。2015年9月4日，薩勒曼即位后首次訪美。這也是7月15日伊核全面協議達成以來沙美兩國最高領導人首次會面。薩勒曼抵達白宮之際，奧巴馬在白宮西翼辦公室門口等候迎接。這樣的舉動對奧巴馬而言較為少見。會談中，雙方都表示將開展更密切的合作。兩國達成了包括沙特購買兩艘護衛艦在內的10億美元軍售協議。

依靠美國而不是依賴美國，在若即若離的盟友關系中表現出更為活躍和積極的外交姿態，這恐怕是薩勒曼帶給沙特與美國外交關系最大的變化。

在中東：誓做遜尼派國家的領頭羊

作為中東地區最為重要的兩個國家，宗教矛盾和地緣政治博弈構成了沙特和伊朗的多年交鋒。由于沙特與美國是盟友，美國依托沙特等國在中東維持軍事存在，令伊朗感到國家安全受到極大威脅。

伊拉克戰爭后，什葉派在伊拉克取得實際領導地位，伊朗由此獲得了對伊拉克內政空前的影響力。伊朗通過“伊朗—真主黨—哈馬斯”三角關系和伊朗與敘利亞聯盟，不斷對阿拉伯世界進行擴張，謀求在中東，特別是海灣地區的霸主地位。

薩勒曼即位后，更感到伊朗的威脅。在敘利亞問題上，雙方繼續齟齬不斷：伊朗支持同為什葉派背景的巴沙爾政府，并為黎巴嫩真主黨等什葉派武裝提供武器和資金援助。對于沙特向敘利亞反對派武裝提供援助，伊朗則一再指責“沙特支持恐怖分子”;在也門問題上，薩勒曼組織包括海灣阿拉伯國家在內的多國聯軍進行空襲，支持遜尼派哈迪政府，打擊親伊朗的胡塞武裝，沙特與伊朗大打“代理人戰爭”。

2016年年初，沙特以恐怖主義罪名處決了包括知名什葉派教士尼米爾在內的47人，沙特駐伊使館遭示威人群沖擊，兩國因此斷交。兩國持續緊張的關系，對于中東地區本已嚴峻的局勢產生嚴重的影響。雙方關系的惡化導致地區教派矛盾升級。各國或相關政治實體在教派沖突中選邊站隊無疑會令地區局勢有惡化的風險。國際社會對于敘利亞問題解決的努力或將受到影響。這也為地區反恐努力投下陰影。地區局勢的惡化使“伊斯蘭國”等極端組織得到喘息機會，恐怖主義勢力興風作浪，趁亂坐大，中東形勢再次面臨挑戰。

沙伊沖突并非今日開始，也不會在明日就結束。外交關系早已名存實亡的兩國只不過是由暗爭轉為明斗。在這場斗爭的背后，一定不會缺少薩勒曼的身影，這位80歲的“年輕”國王，正在打造自己獨特的“薩勒曼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