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裁判創新的邏輯基礎與規則邊界
——評首例侵害顏色組合商標注冊商標專用權糾紛案

●郭毅

司法裁判創新的邏輯基礎與規則邊界
——評首例侵害顏色組合商標注冊商標專用權糾紛案

●郭毅

2015年4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2014年中國法院50件典型知識產權案例①《最高人民法院辦公廳關于印發2014年中國法院10大知識產權案件、10大創新性知識產權案件和50件典型知識產權案例的通知》，載中國法院網（http://www.court.gov.cn/zixun-xiangqing-14198.html）。，其中第29號案例“迪爾公司與九方泰禾國際重工（青島）股份有限公司等侵害商標權及不正當競爭上訴案【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2014）高民終字第382號②相關裁判文書參見：http://wenshu.court.gov.cn/content/content？DocID=423931e3-54af-42ee-be5f-fc0109778aaf&KeyWord=（2014）高民終字第382號。】”，被稱為全國首例侵害顏色組合商標注冊商標專用權糾紛案③《全國首例侵害顏色組合商標注冊商標專用權糾紛案審結》，載中國法院網（http://www.chinacourt.org/article/ detail/2013/12/id/1166413.shtml）。。然而，一、二審判決中的邏輯錯誤以及對程序正義規則的顛覆卻不能不令人質疑與擔憂。

一、判決摘要

2005年2月3日，原告（二審被上訴人）迪爾公司向商標局提交了第4496717號商標的注冊申請，指定使用商品為第7類的農業機械、聯合收割機、中耕機、收割機、割草機等，并在商標說明項中記載：迪爾公司在此以圖樣所示的顏色組合（綠色與黃色）申請注冊商標，其中，綠色用于車身，黃色用于車輪。

2007年6月12日，商標局以該商標僅有指定使用商品本身或者包裝物常用的顏色且缺乏顯著特征為由駁回了第4496717號商標的注冊申請。迪爾公司對上述駁回決定不服，向商標評審委員會申請復審。2008年10月20日，商標評審委員會作出商評字（2008）第19765號《關于第4496717號圖形商標駁回復審決定書》，決定該申請商標予以初步審定。2009年3月21日，迪爾公司對第4496717號商標取得了注冊商標專用權。

2013年，迪爾公司向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稱：被告九方泰禾國際重工（青島）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九方泰禾青島公司）和被告九方泰禾國際重工（北京）有限公司（簡稱九方泰禾北京公司）生產、銷售收割機等產品。2011年以來，迪爾公司發現九方泰禾青島公司、九方泰禾北京公司生產、銷售以及在網址為“www.jotec.cn”的網站上宣傳其商品時，在收割機上使用了與迪爾公司第4496717號注冊商標相同的標識以及與迪爾公司知名商品特有裝潢相同的裝潢，構成了對迪爾公司注冊商標專用權的侵害，故訴請法院判令被告停止商標侵權行為，賠償其經濟損失。

二被告答辯稱：迪爾公司的涉案注冊商標是圖形商標，而非顏色組合商標；二被告僅將綠黃顏色組合作為商業外觀使用，并享有自己的注冊商標，其行為非商標法意義上的使用行為；相關公眾不會對被控侵權商品與迪爾公司商品或迪爾公司的涉案注冊商標產生混淆。

一審法院經審理認定，迪爾公司在申請注冊第4496717號商標時，已在申請書中明確聲明該商標為顏色組合商標，并在所提交的文字說明中明確了顏色使用的具體位置和方式是：綠色用于車身，黃色用于車輪。商標注冊審查部門審查的基礎應以申請人請求和申明的范圍為準，該部門最終發布的授權決定是嚴格依據法律規定，并根據申請人提出的聲明所作出的，商標授權范圍也應與申請人提出的保護范圍保持一致。因此，涉訴商標屬于我國商標法規定的顏色組合商標，被告行為構成商標侵權，故判令二被告停止商標侵權行為，賠償原告經濟損失及為制止侵權支出的合理費用。

二被告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至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主要上訴理由是：第一，該商標的注冊證上表明其為指定顏色的長方形圖形商標，關于該商標的駁回復審決定書也將其稱為圖形商標。第二，商標申請注冊的審查范圍以商標申請文件為限，這指的是審查對象而不是授權范圍問題，授權范圍應當由商標局確定，而不能由商標申請人決定。第三，在商標局、商標評審委員會已經確定第4496717號商標為圖形商標的情況下，原審法院認定其為顏色組合商標超越了其職權范圍。

二審法院經審理認為，迪爾公司在申請注冊第4496717號商標的申請書中聲明了其商標為顏色組合商標，并附有文字說明“綠色用于車身、黃色用于車輪”，因此符合顏色組合商標的申請條件。雖然商標評審委員會在駁回復審決定書的標題上將第4496717號商標稱為“圖形商標”，但僅以該標題認定該商標為圖形商標依據不足。在第4496717號商標的注冊證上僅顯示了商標圖樣，并注明“指定顏色”，并未說明該商標是圖形商標還是顏色組合商標。商標注冊申請的審查，是對該商標注冊申請是否侵害公共利益、公共秩序和他人在先權益的審查，在符合商標法規定的注冊條件的情況下，商標的注冊就是對商標申請人就其商標標志在指定使用商品上提出的權利主張的確認。因此，商標注冊審查機關對商標申請的審查，以商標申請文件為準，不能超出商標申請人申請的范圍準許其申請商標注冊。

第4496717號商標獲準注冊也就意味著該商標是作為顏色組合商標獲得的注冊，并且其專用權范圍限于“綠色用于車身、黃色用于車輪”。雖然第4496717號商標注冊證上載明的商標標志是上綠下黃的兩個色塊組成的長方形，公眾僅從該商標注冊證上無法確定迪爾公司對該商標所擁有的權利范圍僅限于“綠色用于車身、黃色用于車輪”的顏色組合使用方式，但是這對公眾并無不利。證據顯示，迪爾公司從事農業機械行業有上百年的歷史，其長期在農業機械商品上使用“綠色車身、黃色車輪”的形象，公眾在農業機械商品上看到“綠色車身、黃色車輪”形象就能將其與迪爾公司聯系在一起，也正因為迪爾公司向商標評審委員會提供了大量的上述使用證據，商標評審委員會才準予第4496717號商標初步審定，并最終獲準注冊。所以第4496717號商標的權利范圍與公眾的認知并不產生沖突。因此，對于顏色組合商標而言，由于其商標本身的特殊性和商標注冊證對商標標志標注的實際情況，不能以商標注冊證上標注的商標圖樣，機械的認定商標注冊人只能以商標注冊證上標注的形式使用其商標，上訴人的上訴理由缺乏依據，不予支持。

二、問題揭示

判決書中對本案爭議所涉商標進行了描述：“在第4496717號商標的注冊證上僅顯示了商標圖樣，并注明‘指定顏色’，并未說明該商標是圖形商標還是顏色組合商標。”這與商標局出版的《商標公告》2008年第47期第316頁所公示的該商標圖文內容相一致，與登錄中國商標網④查詢網址：http://sbcx.saic.gov.cn：9080/tmois/wszhcx_getZhcx.xhtml。網上查詢的結果略有不同，網上公告內容僅顯示了上綠下黃的長方形商標圖樣，未見任何文字說明，當然，網頁上也就公告的效力作了提示：“僅供參考，不具有法律效力。”據此，可以確認的有關本案注冊商標的基礎事實是：迪爾公司以圖樣所示的顏色組合（其中，綠色用于車身，黃色用于車輪）申請注冊商標，向商標局提交了第4496717號商標的注冊申請，指定使用商品為第7類的農業機械、聯合收割機、中耕機、收割機、割草機等，而經商標局最終核準后的商標注冊證以及商標公告中均未明確該商標為顏色組合商標，亦未就商標圖樣中顏色使用范圍作出說明。

注冊申請與最終核準內容之間顯而易見的差別，導致了本案訴爭焦點問題的轉移，即實際上已經歸結于對第4496717號商標的種類或屬性的不同認識。迪爾公司籠統地主張九方泰禾青島公司等侵害了其商標專用權，九方泰禾青島公司等則提出該商標非顏色組合商標的抗辯。一、二審法院顯然也意識到，對第4496717號商標是否為顏色組合商標作出判斷是裁決本案的前提，并分別基于不同的思路給出了肯定性的判斷。然而，判決說理中的邏輯錯誤和論證缺陷也導致上述判斷失去了理性認知基礎。

首先，一審法院的裁判思路為，商標局對注冊商標申請的審查應以申請人請求和申明的范圍為準，商標授權范圍也應與申請人提出的保護范圍保持一致，因此，迪爾公司提出了以顏色組合為內容的第4496717號商標注冊申請，而商標局最終公告核準了第4496717號商標，故該商標即為顏色組合商標。顯然，法官試圖以三段論式的邏輯推理來否定被告有關涉案商標并非顏色組合商標的抗辯，但卻出現了直言三段論推理中常見的“四項謬誤”錯誤，因為若從文義解釋的角度出發，無論如何也得不出第4496717號商標的注冊申請內容與第4496717號商標的核準事項完全一致的答案，二者實質上并非同一概念，這就導致了該三段論推理因違反“三項規則”而不能成立。

從已經查明的事實可以確認，雖經商標復審委員會的復審，商標局也沒有完全按照迪爾公司的申請內容對第4496717號商標注冊申請予以核準。二審法院顯然意識到了這一問題，并指出了商標注冊內容與申請內容的差異，未再延續一審法院的邏輯錯誤，而是轉換了思路，運用利益衡量的方法，來論證本案侵權事實的成立。但綜觀二審判決的裁判理由，仍存在兩個基本的認知錯誤：

一方面，判決認為，第4496717號商標的權利范圍與公眾的認知并不產生沖突，只要對公眾并無不利，就可以允許商標注冊證上對商標權的范圍不作標示。那么，商標注冊為什么要予以公告呢？正如判決書中所指出的，商標注冊申請的審查，是對該商標注冊申請是否侵害公共利益、公共秩序和他人在先權益的審查，在符合商標法規定的注冊條件的情況下，商標的注冊就是對商標申請人就其商標標志在指定使用商品上提出的權利主張的確認。但是，這一確認應該是明確的，而不是模糊不清甚至不確定的。畢竟，我國商標法采用的是注冊取得商標權的一元模式，而商標公告的意義，在于宣示權利的確切內涵及其邊界，以使公眾行有所止，知道怎樣做才能不構成侵權。如果包括九方泰禾青島公司在內的公眾無從知曉迪爾公司所享有的第4496717號注冊商標具體是何種商標、什么模樣，那么，該注冊商標的排他性效力又將如何產生呢？如果商標注冊證上對于商標權利范圍不予明示，不僅對保障注冊商標權利人的利益是不利的，對其他潛在的商標申請人或者使用人而言也是不利的，判決立論所依據的前提也就從根本上不存在了。

另一方面，判決認為，對于顏色組合商標而言，由于其商標本身的特殊性和商標注冊證對商標標志標注的實際情況，不能以商標注冊證上標注的商標圖樣，機械的認定商標注冊人只能以商標注冊證上標注的形式使用其商標。這一論斷中隱含了一項極具顛覆性的注冊商標辨識和保護規則，即對于顏色組合商標權利內容的確認，不以商標注冊證上的記載內容為限。顯然，這一創新規則的誕生，也是前述錯誤認識的延續，難以成立。顏色組合作為商標構成要素已為我國《商標法》所認可，與其他傳統的商品或服務商標相比，顏色組合商標更具內在顯著性，因而對其申請條件要求也更高，我國《商標法實施條例》第13條第4款即特別規定：“以顏色組合申請注冊商標的，應當在申請書中予以聲明，說明商標的使用方式。”事實上，與顏色組合商標一樣更為時髦的商標種類還有三維標志商標和聲音標志商標，它們均較以簡單文字、圖形、字母和數字等要素組合的商標更加另類，更為特殊。那么，對于這些特殊的商標，是否都應當允許其商標注冊證上僅作有限的描述呢？顯然，這已經觸及了該案糾紛產生的本源問題，那就是對于此類特殊商標注冊申請而言，意味著帶給了商標局一個新的技術課題：如何在商標審定公告以及商標注冊證上準確地載明顏色組合，以及三維或者聲音等的特定標志。由于問題未能在商標申請注冊環節妥善解決，迫使本案法官不得不面對難題，選擇了在裁判中為商標局履職行為的失誤而背書，創設了這樣一種背離商標法根本宗旨的裁判規則。

三、實質探究

回到糾紛的起點，而不是訴訟的起點，應當更有利于發現本案的問題所在。

（一）顏色組合商標的申請、核準與救濟

我國現行法律框架下，對于商標專用權的取得，實行的是審核注冊制。商標經過了審核公告并獲得商標注冊證書，即意味著取得注冊商標專用權，商標專用權以核準注冊的商標和核定使用的商品為限。商標局核準的范圍不應超出申請人的申請范圍，而核準的方式即為公告及頒發注冊證書。商標權人以商標注冊證書證明自己的權利，公眾則通過商標公告知悉商標權的內容及自己的行為邊界。顏色組合商標作為諸多商標形式之一，自然也不能凌駕于既有規則之上。因此，既然迪爾公司作為申請人已經在申請書中就顏色組合作了聲明，并就使用方式給予了明確的文字說明，那么，在商標局的核準公告與頒發的商標注冊證中，就應當載有與申請內容相一致的圖樣及文字說明，或者基于法律的規定或維護社會公共利益的需要，在小于商標權人申請的權利范圍內予以核準。然而，商標局最終核準的第4496717號商標注冊證上以及公告中既未注明該商標為顏色組合商標，也未就兩種顏色的使用方式做出說明。無疑，這是一個實質內容存有嚴重疏漏的注冊商標。

對于商標局未依申請內容核準商標注冊申請，導致商標注冊證記載內容與商標注冊申請內容存在實質性差異的，商標注冊申請人能否提出異議，我國商標法未做明確規定。雖然《商標法》第38條設置了錯誤更正程序，但又明確規定不適用注冊文件中實質性內容錯誤的情形。這使得類似迪爾公司的申請人失去了在行政程序內尋求救濟的途徑，不能不說是商標立法的一大疏漏。但是，在行政程序之外，商標注冊申請人仍然有正當的維權方式可供選擇，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商標法修改決定實施后商標案件管轄和法律適用問題的解釋》第1條、第2條的規定，對于不服商標評審委員會作出的復審決定或者裁定的行政案件，由北京市有關中級人民法院管轄。這意味著商標評審委員會就迪爾公司復審異議所作出的決定具有可訴性，迪爾公司本可以通過行政訴訟途徑獲得確定的顏色組合商標專用權。

（二）商標權民事司法保護的前提與邊界

商標是區分商品或服務來源的標志，商標權作為市場競爭中的一項知識產權，其權利保護范圍的確定性和公示性尤為重要。如果商標權保護范圍不具有確定性和公示性，它便如同密布在市場經濟叢林中的暗雷，其他市場參與者將無法善意避讓，也無法與之公平競爭。無論商標權人在申請注冊時對其商標保護范圍的表述是否清楚，也不論商標授權公告內容是否真實傳達了商標權人的申請意圖，社會公眾接收和知悉的涉案商標權的保護范圍只能是商標局授權公告所公示的內容，即注冊商標的專用權，以核準注冊的商標和核定使用的商品為限。這一原則，絕不會因商標自身的特殊性而有所改變。因此，當注冊商標授權信息公示不當時，所產生的法律風險和利益損失絕不能由社會公眾來承擔，商標局自然應當為其工作上的疏漏承擔責任，而權益遭侵害的商標注冊申請人，也應當尋求更直接有效的救濟手段以維護自身的正當權利。

由此，在本案訴訟中，迪爾公司依據其授權不明的注冊商標內容來主張其所謂注冊商標專用權，亦將因其權利自身的缺陷而無法得到民事司法的保護，迪爾公司的訴訟請求應當被駁回。在民事訴訟程序之中，司法是私權的保護者、私益的平衡者，而非公權的維護者或者代言人，法官有權對于是否構成商標侵權進行解釋，作出認定，但無權就商標局的注冊商標審查核準行為進行審查和解釋，更遑論通過民事裁決對商標權的實質內容作出變更甚至補強。

（三）啟發與思考

本案爭議并非疑難復雜，卻令現行商標法律制度中存在的問題集中暴露出來，亦可謂具有典型性和啟發意義。

1.現行商標立法仍過于簡約粗疏。我國商標法自1983年3月1日施行以來，已歷三次修正，但在一些關鍵環節上和對商標權的法律規制方面，仍然失之簡單。譬如，對于商標構成要素的規范，甚至沒有作出任何原則性的描述，完全交由法律實施部門去解決；對于商標局在注冊商標審核與公告環節中的義務則沒有涉及，難以全方位地體現對商標申請人權益的應有保障。顯然，現行《商標法》部門立法的色彩依然較為濃厚，宜盡快作出全面的修訂和完善。

2.商標行政管理制度亟待改進。當代社會市場經濟的發展，尤其是科技手段的進步與互聯網信息技術的突飛猛進，無疑也給構建新型商標管理秩序帶來了挑戰。對于較為簡單的顏色組合商標，尚可通過一般的圖樣和文字描述來記錄、公示，但對于三維標志、聲音標志商標，僅僅通過平面制圖或者五線譜的形式予以公示是遠遠不夠的。事實上，在顏色組合商標中，也應作更細致的技術規范，如果不就申請顏色的色調和明度加以明確，就有可能造成對相關商標使用權的過度保護，而損害他人的商標使用利益。

3.知識產權司法保護應恪守程序正義原則。隨著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的深入實施，以“三審合一”為標志的新型知識產權司法審判機制也逐步得以確立，而“北上廣”知識產權法院的設立，更凸顯了我國加大對知識產權保障和激勵力度。但是，三審合一，并不意味著涉及知識產權性質的刑事、民事、行政案件的訴訟程序也三合一了，不同性質的訴訟仍應遵循各自所屬的訴訟程序。在司法實踐中，法官固然不太可能出現依照民事訴訟程序去審理知識產權行政爭議的低級錯誤，但由于長期兼顧三類不同性質的審判業務，難免在認識理念上互相影響，不經意間將不同性質法律關系混同處理，尤其是在當前提倡改革創新的時代背景下，更需要重申對于程序正義原則的堅守。事實上，在不斷創新知識產權審判機制的過程中，法官們需要做到的，是本著效率、公平、公正和誠實信用的原則，依法保護知識產權領域的制度改革和技術創新，促進社會發展驅動力的提升，而不是謀求對訴訟程序規則的恣意突破。

（作者單位：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

責任編校：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