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珂
(東南大學 人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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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寫作及跨學科研究必須堅持文學本位
王珂
(東南大學 人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6)
摘要:近年文學創作界的跨界寫作和理論界的跨學科研究越來越流行。跨界詩成為新詩現代性建設的八大重點建設詩體之一。臺灣近年流行“詩配畫”“網絡詩”等跨界詩。文學的跨界寫作和跨學科研究都需要以文學為本位。三十年來大陸文藝學“跨學科”研究主要是指利用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研究文學,有經驗也有教訓。當代學者的最大競爭就是知識結構的競爭,文學的跨學科研究應該強調“專業有界”,要以專家的身份“守學科”,以雜家的身份“跨學科”,既保守又開放。“跨界”還要遵守學術規范,現階段很多文學學者的“知識結構”都無法應付“跨學科”研究的需要,現行的學科體制也沒有為跨學科研究創造良好的文化生態。
關鍵詞:跨界寫作;跨學科研究;文學本位;專業有界
討論文學理論界的跨學科研究,自然涉及文學創作界的跨界寫作。在20世紀90年代初中期出現了“詩人小說家”叢書,韓東、葉舟等詩人推出了自己寫的小說。近年來詩人“串行”當小說家的現象甚至詩人“跨界”當畫家的現象越來越普遍。近期流行的創意寫作的一大亮點就是“跨界寫作”。跨界寫作也引起大陸學界的重視。2015年10月,北京大學中國詩歌研究院與首都師范大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在北京舉辦的“紀念新詩誕生百年:新詩形式建設學術研討會”的一大議題就是“各種藝術形式與詩的交接引發的形式變革,新詩與‘跨文體’寫作”。
2015年9月8日,我撰寫《新詩現代性建設研究》時,專門把“跨界詩”列為新詩現代性建設的八大重點建設詩體之一。八大詩體分別是:自由詩、格律詩、小詩、長詩、散文詩、圖像詩、網絡詩和跨界詩。我這樣論述跨界詩:“隨著‘跨界寫作’的流行,新詩界出現了一種新詩體跨界詩。主要指詩與音樂、美術等其他藝術門類的融合。跨界寫作近年在大陸并不流行,詩壇出現了多位詩人畫家,還出現了多次‘詩人畫展’。這些并不能說明詩與畫的跨界已經成功了。有一些詩人本身就是畫家,如呂德安。但是詩人與畫家的雙重身份確實影響了詩人的新詩創作,使他們的詩出現了跨界詩的一些特征,如從詩的語言中可以看到繪畫語言的影子,語言呈現的畫面感強烈。與美術相關的跨界詩可以具體為‘詩配畫’‘詩畫詩’‘畫詩’,與音樂相關的跨界詩可以具體為‘詩配音’‘音樂詩’‘音詩’。跨界詩的現代性建設要落實到每一種具體的詩的體例建設上,同時要強調‘以詩為本’和‘跨界有界’的原則。”①王珂:《新詩現代性建設研究》,東南大學出版社正在出版。
臺灣近年非常流行“詩配畫”,很多臺灣詩人都是畫家,如席慕蓉是專業畫家,張默是業余畫家。近年在“詩配畫”上成績頗豐的臺灣女詩人林明理說出了很多詩人追求詩畫一體的“跨界詩”理想:“古人講‘言不盡意’‘詞不達意’。有時候一首詩里詩人想象的東西如果用字詞表達,每個人欣賞的角度不一樣,讀者就無法理解。配上畫可以讓讀者更好地理解詩。……我的畫如刊登在詩上的旁白,看過的人大部分會說畫中也有詩的意境,不是隨便分開的。追求詩畫合一是我創作中的最高理想。”[1]121-122廖亮羽是臺灣今日最活躍的青年詩社“風球詩社”的社長,在2011年總結了臺灣詩人跨界寫作的態勢:“早期新世代詩人因在資訊環境快速發展的時代,一心打破邊界,模糊掉界線,擁有超越各種主義或無國界理論的創作意識,是那時的新世代詩人非常焦慮而積極實踐的創作主軸,因而衍生了影像詩、動漫詩、身體詩、同志詩、情色詩、數位詩、圖像詩……等要跨越界線的創作。……而在這個連讀者都能輕易跨界變身為創作者,來將原創作品依個人看法,在網絡上徑行修改為自己理想中作品發布給網友見證的時代,以及成長于邊界,而與邊界融為一體或本身都是隨時在開創邊界或取消邊界的新世代,都已讓七年級詩人不再面臨有那么龐大的邊界有待跨越,轉而關注其他議題。”[2]27-29
鴻鴻是廖亮羽所指的早期新世代詩人中致力于跨界寫作的代表詩人。他1964年生于臺南,畢業于臺灣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身兼多職,是詩人、編劇、導演、演員。寫過詩、小說和影視劇本,出版過詩集《與我無關的東西》《在旅行中回憶上一次旅行》《黑暗中的音樂》。他的電影劇本《牯嶺街殺人事件》和《獨立時代》獲金馬獎最佳編劇。他還獲得過時報文學獎新詩首獎、聯合報文學獎新詩第一名、時報文學獎小說評審獎。他出版過多部詩集,如《與我無關的東西》《在旅行中回憶上一次旅行》《黑暗中的音樂》。還出版過散文《可行走的房子可吃的船》。他還任《現代詩》《現在詩》主編,在2008年創辦了《衛生紙+》詩刊。《衛生紙+》詩刊至今還是臺灣最活躍的詩刊之一,經常在臺北市搞跨界詩歌活動,受到中青年詩人的熱烈歡迎。鴻鴻有兩首詩堪稱“跨界詩”,一首是《不要到我家蓋工廠》:“媽媽 我們窗外有月亮/月亮的臉就像媽媽一樣/媽媽 我們院子有花香/花的香就像媽媽一樣//媽媽我夢見院子里蓋了工廠/濃濃的煙再也看不到月亮/飄來的味道又酸又苦又嗆/夢里的工廠就像一匹狼//媽媽 狼在院子里逛/媽媽 它跳進窗戶跳上我的床/媽媽 快把惡狼趕走吧/媽媽 快把噩夢趕走吧//我要媽媽的臉/我要媽媽的香/噩夢滾開吧!惡狼滾開啊!/不要到我家蓋工廠。”另一首是《風不要往這邊吹》:“東風吹 風車轉 電力滾滾送進化工廠/西風吹 風車轉 電力滾滾送進化工廠/風吹 越來越干的溪水/風吹 越來越下陷的土地/風吹 風繼續吹/風車打斷候鳥的翅膀/讓它們再也不飛 再也不能飛//風 把濃煙吹進我的教室我的眠床/風吹 吹著這片變色的土壤/風越吹 我心越碎/風啊 請你不要再往這邊吹/風啊 請你不要再往這邊吹。”這兩首詩是他參與環保運動時寫的宣傳歌曲的歌詞,所以寫得格外通俗易懂。但是仍然堅持了“詩的本位”,如果作者不聲明它們不是詩,讀者都會認為它們是“詩”。我在不知道兩首詩的創作背景情況下,“望詩生義”地做了如下的“文本解讀”:“鴻鴻是臺灣‘生態詩’的重要詩人,他通過口語化的詩反對工業化帶來的環境污染,甚至通過口號式的題目直接喊出了臺灣大眾的心聲。如《不要到我家蓋工廠》……他還寫了《風不要往這邊吹》……”[3]238-239
無論是在創作界還是在研究界,在兩岸四地,白靈都堪稱“跨界寫作”和“跨學科”研究的代表。他1951年生于臺北萬華,曾是美國新澤西州史蒂文斯理工學院碩士,現為臺北科技大學副教授。他擔任過《草根詩刊》主編、耕莘青年寫作會值年常務理事,1985年創辦《詩的聲光》,1992年與詩友合組《臺灣詩學》季刊社,擔任過5年的主編。作品曾獲《中國時報》敘事詩首獎、梁實秋文學獎散文首獎、《創世紀》詩創作獎、中山文藝獎、國家文藝獎、新詩金典獎等十余項。出版有詩集《后裔》(1979)、《大黃河》(1986)、《沒有一朵云需要國界》(1993)、《白靈·世紀詩選》(2000)、《白靈短詩選》(2002)、《愛與死的間隙》(2004)、《女人與玻璃的幾種關系》(2007)、《白靈詩選》(2008)、《五行詩及其手稿》(2010)、《昨日之肉》(2010),童詩集《妖怪的本事》(1997)、《臺北正在飛》(2003),散文集《給夢一把梯子》(1989)、《白靈散文集》(1998)、《慢·活·人生》(2007),詩論集《一首詩的誕生》(1991)、《煙火與噴泉》(1994)、《一首詩的誘惑》(1998)、《一首詩的玩法》(2004)、《桂冠與荊棘》(2008)等,編有《中華現代文學大系(貳)·詩卷》《可愛小詩選》《新詩二十家》《新詩三十家》《新詩讀本》等十余種。建置有“白靈文學船”“像天堂”“在歲月中,浮出一座芹壁村”等九種網頁。從這個簡歷就可以看出,白靈不僅在“詩與散文”之間“跨界”,還有“詩與詩論”的“跨界”,甚至還有“文學與科學”的“跨界”。
2015年12月8日,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碩士研究生王覓在臺北市臺北科技大學采訪了白靈。王覓問:“您是詩人又是學者,詩人的感性和學者的理性是否有矛盾,您身上又有文科的感性和理科的理性,是相互促進還是相互影響?”*王覓采訪白靈錄音。白靈回答:“其實剛開始會覺得詩人感性跟學者理性是有矛盾、有沖突。因為寫詩嘛,就要比較感性一點,做研究就要比較理性一點。剛開始就會覺得很難適應,慢慢就能夠融合在一起,就覺得很開闊,反而是可以來去自如的,我覺得這種感覺很好的。當然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慢慢能夠把一些很硬的東西,尤其像化學里面的,或者物理里面的很多的這種現象,竟然可以用在詩的研究上,我覺得這是很有趣的事情。過去也沒有人這樣做,如我剛才講的E=mc2,除了巴什拉有稍微提過以外,也沒人把它應用在詩的解釋上面。我現在可以把物理的,甚至化學的很多東西拉進來,跑去解釋詩的現象,就是很有趣的事情。物理現象或物質現象與詩現象,兩者是有相似性的。過去我們認為是兩件事情,其實等于更具體地幫忙解釋不太容易解釋的東西。用更具體的、一些外在的事物去解釋那些物理、化學的現象,幫忙去解釋那些用詩的語言,或者是那些一般的文科的學者要去解釋的東西,他解釋得不是很清楚,我試著去把它解釋得更清楚一些。在這方面,我做的工作還蠻有意思的,是相互促進還是相互影響呢?我覺得兩個都有,因為一個詩人不可能全部都是感性,就像一個人活在時空里頭,不可能完全感性,也不可能完全理性,一定是兩方面都有。寫詩也是這個樣子,你不可能完全用全然的感性去寫詩,有時候你會跳出來,用比較知性的東西去處理一些詩作。我覺得研究也是一樣,你不覺得你寫得硬邦邦的東西沒有人看,就要寫得稍微柔軟一些,讓人很難解釋的東西,用比較柔軟的手段把它解釋得更好,更委婉,像很多人寫序都硬邦邦的,我寫序就有感性,可是又有知性在里面。知性和感性兼具,不管是寫詩也好,做研究也好,都是應該有的共同的東西。”*王覓采訪白靈錄音。白靈還告訴王覓:“我搞詩的聲光,搞詩與影音結合,那是1985年,快30年了。那時候被很多人罵翻,搞什么詩的聲光,不好好寫,把詩與舞臺、聲音、影像等結合。后來證明時代就是往這方面走。……我們的詩刊很大,像報紙一樣,是可以貼在墻壁上的,一邊是圖,就一張畫,后面是詩刊,像壁報一樣。一邊是圖,一邊是詩。……那個叫《草根詩刊》,我辦了九期。”*王覓采訪白靈錄音。
白靈還稱杜十三是臺灣現代詩“打破邊界”的急先鋒:“杜十三跟我一起在1985年搞詩的聲光。他發展得更激進,他去搞造型藝術、景觀藝術,還有一些繪畫創作,還有人體藝術。這跟他的個性、身世和職業有關系。我們因為只是在詩跟聲光之間、影音之間、網絡之間跳來跳去。他是從這個領域不斷地跳到各個不同的領域,他跨界的跨度非常大。他搞過戲劇,搞過大型的景觀藝術,辦過很多的各式各樣的活動。這樣的跨界他為什么走向急先鋒,他急著從左腦大跨步地跨向右腦,是打破框框的舉動。我覺得這樣的趨勢之所以叫急先鋒,就是因為大家都不認同甚至排斥他,寫詩的說他不是寫詩的,搞藝術的說他不是搞藝術的,搞造型的說他不是搞造型的。每個人看他又搞這個又搞那個,就沒有一個人接納他,他很孤獨。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就是因為以前沒有‘跨領域’這個名詞,‘跨領域’這個名詞是最近十年大家才認知到的,以前都叫‘多媒體’,以為‘多媒體’就只是相互影響,可是不是,他是跨領域,他是跨到各個不同的領域,當‘跨領域’這個名詞出來,人們才承認了他。……正是因為‘跨領域’這個詞出來,回頭大家才認識這個人,認為他是急先鋒。可是之前很多人都認為他不行,給他一個形容是‘樣樣通樣樣松’。因為你跨到這個領域來,你就應該好好搞。可是他沒有,他又跨到了另外一個領域。跨到另外一個領域,別人也認為他應該好好搞,可是他又沒有。他也會創作音樂,他也寫歌詞,也搞戲劇,搞得大多了。這就是他的全能。”*王覓采訪白靈錄音。
從臺灣詩壇的跨界寫作態勢,尤其是白靈的跨界寫作、跨學科研究的經歷,特別是從杜十三的跨界藝術的經歷中,可以總結出這樣的經驗:文學的跨界寫作和跨學科研究都需要以文學為本位。這個經驗非常值得大陸的跨界寫作者和跨學科研究者借鑒。這也是我這位跨學科研究者多年實踐后總結出來的經驗甚至教訓。2014年2月8日,我接受了王覓采訪。王覓問:“您的求學專業和工作專業復雜,本科是外語,碩士和博士是中文,在中文和哲學專業帶博士研究生,您的研究跨度也很大,‘詩歌療法’跨到了心理學,‘旅游規劃’跨到了經濟學。近年學界一直有人倡導‘跨學科’研究,您對此有何經驗與教訓?”[4]我這樣回答:“跨學科必須‘立足本位’。……跨學科絕對不能‘無知者無畏’,要有‘隔行如隔山’的意識。我曾想跨入旅游規劃界,于2010年帶隊編寫福建省平潭島旅游導游詞,2011年帶隊編制福建省華安縣未來20年旅游總體規劃,2014年為鼓浪嶼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出謀劃策。對鼓浪嶼提出了‘一石(中西文化融通的活化石)四島(人文完美的文化島、區域文化碰撞的政治島、人與自然和諧的生態島和人文自然景觀輝映的旅游島)’的構建策略。還對鼓浪嶼‘申遺’提出了整合、提煉、提升、引進、包裝等具體建設方案。應該說我在旅游規劃方面,特別是文化旅游方面有些優勢,但是由于先天不足,要想再進一步,非常困難。所以學者不能輕易跨專業,我現在就有些后悔跨到旅游學。現在做詩歌療法研究,也體會到‘術業有專攻’這句話是對的。”[4]
因為受的教育和從事的職業具有“跨學科”的特點,我的研究和教學一直處在“跨學科”狀態,甚至“跨度”大得驚人。我在西南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獲得外國語言文學學士學位,在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獲得中國語言文學現代詩歌理論與創作研究方向碩士學位,當時屬于中國各體文學專業,現稱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在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獲得中國語言文學文藝學文學的基本原理方向博士學位,在首都師范大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完成博士后。曾在西北師范大學中國西部文學研究所、中文系寫作教研室和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寫作教研室、文藝理論教研室工作。曾任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理論教研室教授、文藝學碩士點學科帶頭人、文藝學文藝美學、西方文論、中國現代文論和現代詩歌理論及創作研究、文學閱讀與文學教育等方向的碩士生導師、中國現當代文學(國家重點學科)中國現代詩歌研究方向負責人。2008年和2009年分別在福建師范大學中文學科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和文藝學專業招收博士生。2013年被東南大學哲學學科聘為倫理學博士生導師,2015年招收哲學學科的美學專業的博士生,2013年招收中文學科中國現當代文學碩士生。
我在大學任教25年,開設的課程如下:博士研究生課程:現代詩歌理論、詩歌文體學、西方美學詩學研究。碩士研究生課程:詩歌文體學、詩歌文體學導論、詩歌文體學導論及文學研究方法、中國現代詩歌、西方現代詩歌、比較詩學、中國現代文論十大名家、西方文論十大名家、文學文論原著(雙語)、文學術語原著(雙語)、文學理論史原著(雙語)、國際關系。本科生課程:現代詩歌、百年新詩詩體研究、詩歌作品導讀、文學概論、高師寫作、廣告寫作、廣告原理、詩歌欣賞與詩歌療法、新詩欣賞與新詩創作、如何做健康的人和優秀的人——弗羅伊德馬斯洛心理學研究。這些課程中有些完全與文學無關,如如何做健康的人和優秀的人——弗羅伊德馬斯洛心理學研究、國際關系、廣告原理、廣告寫作,有的是文學與其他學科結合,如詩歌欣賞與詩歌療法、高師寫作,有的即使在文學學科內,也打斷了文學學科現有的二級學科的限制。
我在教學上跨專業甚至跨學科的復雜性,可以從2015年9月到2016年1月我在東南大學教授的三門研究生課程的“課程介紹”看出來。第一,“西方美學詩學研究”是哲學專業美學方向博士研究生的必修課。本課程通過系統教學,使學生全面掌握西方美學及詩學理論的歷史及比較詩學的研究方法,重點研究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賀拉斯、萊辛、丹納、黑格爾、海德格爾、席勒、歌德、波德萊爾、龐德、葉芝、艾略特、朗格、卡勒、葉維廉等與詩學,尤其是詩歌理論有關的美學家及文藝理論家。為美學專業的學生,特別是詩歌美學方向的學生打下研究詩歌的堅實的理論基礎。也為哲學其他專業的學生提供文藝美學的知識,提高他們的文藝修養和研究具體文學作品、文學史及文學現象的能力。第二,“文藝學方法與體系”是中文專業所有研究生的必修課程,精選中外現當代文學理論的代表理論家、代表著作、代表流派和代表文體,以點帶面,給研究生建立起系統的文藝學的知識體系,教給研究生文學研究的具體方法,培養研究生的理論研究能力。第三,“詩歌文體學”是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生專業必修課,同時又是文學各有關專業研究詩歌的公共選修課。重點講授詩歌,特別是中國現當代詩歌的基本原理和創作特點,介紹文體學及詩歌文體學的研究方法。力圖超越總體文學的文體研究局限,從詩本體的角度,以中外詩歌,特別是現代漢語詩歌為研究對象,將詩的內部研究與外圍研究結合、總體研究與個案研究、理論與創作結合、中外詩歌結合、古今詩歌結合、宏觀研究與微觀研究結合,從文體學、文化學、詩歌學等角度全面研究詩的文體。
我的人生理想是教好學生和做好學問,我的學術研究跨的學科更多。不僅在中文學科的各專業,而且在中文與哲學等其他學科,甚至在文學與經濟學、醫學等學科之間跨來跨去,做到了“文史哲不分家”,甚至還做到了文學與科學不分家。“人大復印資料”的《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中國古代、近代文學研究》《文藝理論》《外國文學研究》《文化研究》《中國近代史》《高中語文教學》等都轉摘過我的論文。除在100多家文學研究刊物發表過論文外,我還在社會學的《社會》、經濟學的《青年經濟學家》《中國國情國力》《現代企業》《金三角》、教育學的《河南教育》,還有《文化》《干部與人才》《華夏星火》《行政與人事》《時代風采》《新青年》《現代婦女》等20多家非文學研究刊物上發表過論文。
早在2005年,我就根據已有學術成果,把自己的文學性研究總結為八點:(一)以詩歌研究為學術制高點,兼顧大眾文化研究,如大眾文化的合法性研究;女性主義研究,如伍爾夫研究;古代文論研究,如劉勰研究;西方文論研究,如巴赫金研究。(二)以現代詩歌,特別是中國現代詩歌研究為中心,兼營古代詩歌研究,如古代詩體的流變研究;外國詩歌研究,如意象派研究、萊蒙托夫研究、肯明斯的圖案詩研究;中外詩歌比較研究,如中外諷刺詩比較研究;中外詩論比較研究,如中西方詩的本體論研究。(三)以詩歌文體為中心,兼營散文文體、小說文體等其他文體理論研究。(四)以抒情詩為中心,兼營諷刺詩研究、打油詩研究、散文詩研究。(五)以詩的形體研究為中心,兼營詩的音樂性研究、詩的本體研究、詩的功能研究等。(六)以現代詩歌,特別是現代漢詩的基礎理論研究為主,既研究詩體理論及文體理論,又關注目前的中國詩壇,既寫詩論又寫詩評。(七)以中國現代詩歌研究為中心,兼營中國現代詩論研究及中國現代文論研究。(八)以西方現代詩歌研究為中心,以本科外語專業畢業的優勢,兼營西方現代詩論及西方文論。
2005年以后,我的研究跨出了文學界,2009年開始從事詩歌療法理論研究和推廣工作,先后在福建醫科大學、東南大學、安徽農業大學、安慶師范學院、福建省地稅局、福建省發改委、福建省婦聯、福建省圖書館、南京市民大學堂舉辦詩歌療法講座。2010年新華社等媒體還報道過我到安徽做詩歌療法講座。但是我的跨界基礎還是詩,所以我的講座名總是“詩歌欣賞與詩歌療法”。
2010年,我跨界到旅游學界,主持完成了平潭縣旅游導游詞的編寫工作,提出了平潭島旅游總體規劃策略。還帶領一個由來自福建、湖南、四川等地的十多位專家組成的規劃團隊,完成了《福建省華安縣旅游發展總體規劃(2011—2021)》的編制工作。在從事旅游規劃工作中,我力圖將中外文藝理論、美學理論、民俗學理論、心理學理論、傳播學理論、廣告學理論、經濟學理論和政治學理論結合,堅持在旅游規劃中強調“理論先行”:通過理論進行創意,大膽創意后再用理論檢驗。如采用接受美學的“期待視野”理論來確立一個旅游景點的密度,采用姚斯的“審美經驗”中的美感不僅來自人對美的事物的肯定,也來自對不太美的事物的否定性情感,甚至采用波德萊爾的“以丑為美”的理論,可以將一些不美的事物變成吸引游客的旅游資源。采用SWOT理論來進行旅游態勢分析,采用AIDAS理論來進行旅游產品的營銷。提出旅游規劃應該將“自然資源、人文資源和人造資源有機結合”。既提出了“理論是萬能的”口號,又強調旅游規劃的“操作性”。認為所有的理論都應該與實踐結合,盡可能為現實服務,好的規劃必須能夠實施。我還將詩歌研究與詩歌創作與旅游結合,直接參與福建省的旅游建設。如在做平潭旅游規劃時,主張建設“愛情相思園”和“臺灣詩人思鄉詩碑林”景區,將文化、文學,特別是詩歌與旅游結合。這些都與我的詩歌研究有關。
幾十年過去了,我嘗到了跨學科的“甜頭”與“苦頭”,我給研究生做講座時曾用這樣的標題:“當代學者的最大競爭就是知識結構的競爭。”較好的知識結構讓我的研究視野開闊,一些較難的課題可以采用“四面合圍”的方式完成,尤其是在教學上因為知識面廣頗受學生歡迎。網上教學網站“超星學術視頻”就收錄了我的多門課程和多個講座:“百年新詩詩體建設研究”“詩歌文體學”“如何成為健康的和優秀的人——弗洛伊德與馬斯洛心理研究”“新詩欣賞與新詩創作”“如何做新詩研究”“漫談詩歌心理精神療法”“詩歌欣賞和詩歌創作與心理干預和精神療法”。這些講座都有較好的收視率。
“對很多哲學家來說,哲思的目標是一種不斷增長的自我知識;對福柯來說,這個目標則一直是改造。……福柯強烈的自我關懷使得他與構成自身的制度、人和觀念具有深層聯系,所以,他的工作呈現出一種‘努力在人們的意識中改變點東西’*(《自我的技術》,第10頁)的倫理維度。福柯成功地迫使其讀者重新審查自己與真理、權力和自我之間的關系。福柯之所以具備教導讀者改變自己生活的能力,在于他拒絕為真理、權力或者自我提供一套普適的模本,在于他堅信人是自由的。”[5]1-2盡管2004年5月我在博士后出站報告《新詩生成史論:新詩產生的社會背景和詩歌背景》中說:“用自己想用的方法寫自己想寫的東西,這是我20多年來的夢想。”[6]445跨學科研究和跨文體寫作就是我的夢想。直到今天,我出版了6部著作,發表了300多篇學術論文,年輕學者羨慕說我已經獲得了充分的學術自由,甚至有些超越了現行的學術體制,但是我仍然沒有實現這樣的夢想,甚至發現這種夢想離我越來越遙遠。30年的“不自由”的學術生涯讓我特別羨慕福柯作為學者可以有“強烈的自我關懷”和“做人的自由”,像他那樣可以無拘無束、我行我素地“跨學科”,像薩特寫哲學著作一樣地寫文學理論著作,像加繆那樣把學術論文當散文甚至小說寫。但是我現在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學術自由和寫作論文的自由,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去適當迎合當前的“課題制度”。原因是這種“跨學科”也給我帶來了巨大麻煩,特別是嚴重不適應當前分工極端細致的學科建設及學術規范,如報課題時不知道應該報什么學科,尤其會在中文學科的文藝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和各體文學這三大二級學科之間徘徊,甚至還會在哲學的美學與中文的文藝學之間猶豫。寫的論文也不被正統的學術規范認可,如用現代西方理論研究《文心雕龍》,被古代學者認為方法上有“問題”;在文藝學的博士論文中采用旁征博引的考據方式,被文藝學學者視為“資料匯編”;寫中國現代文學論文時采用大量文學理論,特別是西方當代文學理論,被現代文學學者視為不是依靠“腦袋”而是依靠“屁股”做學問;像福柯那樣在研究中關注自己,特別是把自己作為個案,被傳統學者視為“主體性太強”,甚至被批為“自吹自擂”。
韋勒克認為19世紀和當代的“體裁”遇到了同“時期”一樣的困難:變化太迅速了。每10年而不是每50年就會出現新的一代。新學科也是紛至沓來,目不暇接,讓學者不得不“與時俱進”。早在1988年,我就接受了前蘇聯學者的社會科學研究自然科學化的觀點,采用數學方法,特別是科學的定量研究的方式研究詩美,寫出了論文《詩美的創造與測定》。提出了這樣的觀點:“‘詩無達詁’的原因正是詩美給人們的印象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長期以來,人們通常認為人的審美活動是心理活動,美或丑的事物都能導致人的情緒變化,但對人的心理影響的強弱是無法科學地測定的,美是無法量化的。詩美是一種藝術美,更是無法進行科學性測定的,因為藝術的審美活動是更具主觀性的心理情感活動。但是隨著現代科學的大發展,特別是實驗心理學、情緒心理學、模糊數學、心理物理學以及信息論、系統論、控制論等自然科學研究方法成功地解決了生理量與物理量的關系,即物理現象與相應的心理現象之間的數量關系等過去無法用社會科學的語言量化的問題。使用這些現代科學方法,不僅可以測定出音高、音強給人的感覺經驗,如聲波的調率、振幅這些物理特性對有機體產生的相對應的心理影響的強弱,有些無法用物理量來描繪的刺激,如提示、幽默、諷刺等,也可以使它尺度化和量表化。審美信息的研究進入一個新的時代,為詩美等藝術美進行科學的定性和定量性測定提供了可能。現代心理學的這些研究方法也為研究詩美提供了啟示:只有將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結合,才能更好地研究詩美。詩美是詩存在的首要條件,詩美是中介系統中的一個子系統,具有獨立性、完整性和特殊性。當它處于更大的系統時,這個自我完整的封閉的系統便成為一個開放的子系統。詩具有以心靈世界感應客觀世界為內容,以語言符號為物質載體的基本屬性,含有物質系統與精神系統兩重屬性……”[7]67但是今天,盡管我贊成文學的“跨學科”研究,卻更傾向于采用“守常應變”的策略,越來越相信“隔行如隔山”這句俗語的合理性,認為每種專業都有自己的基本知識,從業者應該有基本技能,如文藝學專業重視理論思維和問題意識,文學史專業重視考據能力和歷史意識。
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童慶炳先生堪稱文藝學界“跨學科”研究的領袖,他領導的北京師范大學文藝學團隊率先在全國開展文藝心理學研究、文體學研究和文化詩學研究,出版了系列著作:“心理美學叢書”14種,“文體學叢書”5種,“文藝學新視角叢書”5種,“文化與詩學叢書”共10種,“文藝學與文化研究叢書”三個系列共15種。還出版了《文藝心理學》等教材,產生了巨大影響。文藝心理學涉及心理學、生理學、醫學等學科,文化詩學及文化研究涉及社會學、政治學、歷史學、哲學、民俗學、經濟學等學科。2010年4月24日,他在中國中外文藝理論學會第七屆年會暨“文學理論前沿問題”國際學術研討會做的《當下文學理論的危機及其應對》學術報告提出了跨學科的策略:“當下文學理論危機主要表現在理論脫離實際、文學理論的學科的封閉與孤立、文學理論研究的淺表化三點上面。……應對這種危機的方法是要追求文學理論的當下性,加強文學理論學科與別的學科的關聯性研究,提倡文學理論的文化歷史語境化。‘當下性’解決學以致用的問題,‘關聯性’解決文學理論的寬度問題,‘歷史語境化’解決文學理論研究的濃度問題。”他認為中國的文化研究和文化批評有兩個弱點:“第一照搬的痕跡過于明顯,缺少我們自身的問題意識。……第二個弱點是一味擴大文化的概念,提出‘日常生活審美化’,把街心花園、咖啡館、模特走步之類的問題也列為研究對象,結果所研究的問題超出了文學活動的范疇……既然文化與日常生活同義,那么文學理論豈不是要去研究‘日常生活’本身嗎?這樣的無邊無際的研究還是文學理論嗎?而且我們對此又能做出什么研究呢?研究街心花園,好吧,可你有建筑學的知識準備嗎?研究模特走步,好吧,可你有對于女性美的和舞蹈學的知識準備嗎?”他的質問是很有力量的。事實上,現階段很多中國文藝學學者的“知識結構”都無法應付“跨學科”研究的需要,都有“力不從心”之感。如果自身力量不夠,甚至拿出“無知者無畏”的精神偏要“跨學科”,是相當危險的。
盡管我也如童慶炳先生那樣感覺到文藝學必須結束“學科的封閉與孤立”,必須“跨學科”走出去,甚至在文藝學碩士研究生的培養中也不再極端強調“專業性”,特別是“文學性”,主張三年研究教育應該有六大任務:傳播知識,培養能力,健全人格,健康心理,健美身體和豐富情感。但是在學術研究中,我既感受到“跨學科”研究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更感受到它的危險性和難操作性。我贊成“跨學科”,但是強調文藝學學科的“多元有界”,主張以“不變應萬變”的方式,即以“專業”的方式“介入”其他學科,強調先有“專才”才有“通才”,在文學學科的基礎上借鑒其他學科,特別是相關學科的研究方法。
進入21世紀后,文學理論家們越來越不想“安貧樂道”地“死守”“文學陣地”,無論是窮者,還是達者,都有兼濟天下的英雄夢。特別是在近年,這種渴望“突圍”和“介入”現實生活的“英雄夢”更是“強烈”,文學理論界的“跨界寫作”研究和“區域文化”研究、哲學社會科學界的“跨學科”研究等都受到高度重視,顯示出當前文學學者的普遍性“焦慮”。既有學科意識方面的焦慮,更有研究方法方面的焦慮。可以歸納對“跨學科”研究的青睞,特別是與政治學和經濟學相關的區域文化文學研究、與生態學相關的生態文藝學、與大眾文化及民俗文化相關的文化詩學、與傳播學相關的文學傳播學受到高度重視。盡管近年我實現了這種文學理論家介入現實生活的“英雄夢”,讓詩論家變成了詩評家,甚至變成了旅游規劃專家和心理干預專家,極大地拓展了詩的功能,但我卻對“跨學科研究”催生的這種“英雄夢”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和十分的“冷靜”,甚至越來越“小心謹慎”,真的是越跨越不敢跨!這種由“無知者無畏”到“有知者有畏”的“保守心態”,從我近年參加一些學術會議提交的論文及發言中可見一斑。
2009年11月全國第二屆“區域文化與文學”學術研討會在重慶召開。我提交的論文是《論當代新詩創作與地域文化的微妙關系》,主張文學研究一定要堅持文學自主性:“區域文化概念更多的是一次方法論上的創新,對我們的文學研究是有幫助的。但是我對這個研究方法,或者說我對‘區域文化’這個詞有點‘警惕’。……不管研究方法怎樣,我仍然堅持文學仍然是文學,詩歌仍然是詩歌,新詩仍然是新詩。”
2010年4月,中國中外文藝理論學會第七屆年會暨“文學理論前沿問題”國際學術研討會在揚州召開。我提交的論文是《學識·修養·學理·感悟——今天如何做詩評家》,針對學科分得太細致和學者的身份太專一的現狀,主張文學理論應該參與當代文學實踐,但是強調“專業介入”:“近年大學學術體制及學術規范的強勢導致文學理論與當代文學實踐嚴重脫節,特別是在新詩研究界,出現了詩論家與詩評家的職業分離,缺乏既學識淵博又人格高尚、既精通理論又熟悉創作的詩論家和既敢說真話又會說行話的詩評家。詩評家既要堅持藝術原則,又要‘與時俱進’,適當更新詩歌觀念。今日詩評家應該過四關:學識關,詩評家應該‘專家化’,有金字塔式的學貫中西的知識結構,特別是雄厚的理論基礎;修養關,詩評家應該‘圣人化’,人格高尚,能夠在廣告時代和權力社會抵制住各種誘惑;學理關,詩評家應該‘學者化’,強調必要的學術規范,重視縝密的思維和理性的表達;感悟關,詩評家應該‘詩人化’,具有對語言、情感、思想等方面的感悟能力。今天很有必要提出‘文學學者作家化’‘文學學者讀者化’和‘文學理論家適度評論家化’。”
2010年5月,“大眾文化與人文知識分子言說策略”學術研討會在遵義召開。我提交的論文《大眾文化狂潮下精英文人的介入方式》也強調“專家介入”:“今日中國的大眾文化與精英文人的處境與十年前相比有質的變化。精英文人的缺席使近年大眾文化越來越粗糙。精英文人兩極分化為獨守書齋的工具知識分子和游走社會的公共知識分子,兩種精英文人都嚴重缺乏介入大眾文化的能力和機會,特別是后者因為太焦慮又太隔行,缺乏引導大眾文化的言說策略和話語權力。大眾文化最需要的是兩種精英文人的互補,前者應該打開一扇窗,后者應該多讀兩本書。應該堅信通過‘小書齋’改變‘大社會’的力量。大眾文化與精英文化應該既對抗也和解。當下人文知識分子的社會角色首先應該是本專業的‘專家’,其次才是大眾文化的‘明星’。大眾文化狂潮下精英文人的“介入”的方式最好是學術的專業方式,入鄉隨俗般‘進入角色’,在‘平視’中適當‘俯視’,多些‘介入’,少些‘引導’或‘干預’,應該對大眾文化適度寬容。”
2010年6月,在蘇州大學主辦的“回顧與展望——三十年來文藝學跨學科研究學術研討會”上,我提交的論文是《詩歌理論的跨學科研究及應用研究——跨學科研究的必要性和風險性》,總結了多年的跨學科經驗和教訓,提出跨學科必須強調“專業本位”。論文的摘要是我的總觀點:“三十年來文藝學‘跨學科’研究主要是指借用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來研究文學,取得了較大成績,有‘經驗’也有‘教訓’。當前文藝學及詩歌理論界應該推崇‘跨學科’研究,它可以產生新的學術增長點,提高文藝學研究的廣度和深度,但是不能迷信。應該強調‘專業有界’‘多元有界’‘專業優先’和‘文學本位’,強調先有‘專才’后有‘通才’。在跨學科時要采用‘常大于變’‘理論為綱’策略。‘理論先行’實際上是‘專業介入’,以理論家(專家)的身份‘守學科’,以實踐家(雜家)的身份‘跨學科’,才能夠真正做到‘膽大心細’和‘既保守又開放’。受學術體制的限制,當前文藝學學者跨學科研究的學術生態并不十分理想。”
2013年11月,在“兩岸文化視域中的生態美學與生態書寫”國際學術研討會,我提交的論文是《加強福建旅游詩及生態詩建設 ——生態文學及生態美學的現實應用思考》,提出了“旅游生態詩”概念,主張詩人通過寫旅游生態詩為經濟建設和生態保護做貢獻:“從事福建詩歌研究和福建旅游規劃工作,讓我深刻地感受到將生態文學及生態美學的理論研究成果轉化為直接為地方經濟建設服務的應用性成果的重要性,覺得非常有必要將福建的詩歌資源與旅游資源結合,讓福建的詩人,特別是有條件寫生態詩的詩人為建設美麗福建做貢獻。所以主張加強福建旅游詩及生態詩建設,加強福建生態文學及生態美學的現實應用研究。福建詩人對福建生態及福建旅游景點的重視,不僅有利于福建的經濟建設,還有利于改變福建詩歌的創作生態,將詩人從書齋中解放出來,讓個人化寫作向社會化寫作轉變,使詩的功能由單一的個體抒情轉向將人與自然合為一體的抒情。開放自己走進大自然,詩人的身心會更健康,詩歌作品的境界也會提高。……如果整合資源,特別是整合文學、旅游、文化產業等方面的研究力量和創作、規劃力量,官方與民間、學界、創作界和商界,上級與下級,協同創新,完全可以把福建旅游詩及生態詩繁榮起來。”
2014年11月,在南京曉莊學院召開的“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會十一屆年會”上,我提交的論文是《新詩詩體及新詩詩體學的構建策略》。論文的最后一段涉及“跨學科”:“詩體研究實質上是詩的本體研究。現代社會越來越重視‘形式本體’‘混合本體’和‘表現本體’,新詩詩體三者兼具,特別是當代及未來的新詩,是由多種詩體(定型詩體、準定型詩體和不定型詩體)共存、多種文體(散文、戲劇、小說、新聞)共建和多種技法(抒情、敘述、議論、戲劇化)共生的文體。詩體在當代社會更具有特殊價值,不僅是詩的語言體式,而且是調控權力之流的規則系統。因此新詩詩體學不僅具有詩學的意義,還具有政治學和倫理學的價值。只有堅持新詩是現代漢語詩歌和現代意識詩歌,重視理論的前瞻性和操作性,堅持生態決定功能、功能決定詩體、詩體決定價值的方針,將詩體的基礎理論研究、已有詩體的生成流變研究和優秀詩體的應用推廣研究有機結合,真正實現跨學科研究,新詩詩體學才能獲得更大的學術空間,成為新詩理論研究中的‘顯學’。”
2015年9月,在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南京市全民閱讀辦主辦的“《以筆這槍——重讀抗戰詩篇》主題沙龍”上,我以《成功的“跨界”、有效的“顛覆”》為題目做總結性發言。《以筆這槍——重讀抗戰詩篇》由資深媒體人韋曉東編,在20世紀80年代,他是南京師范大學大學生詩社的領袖。這本詩選不僅有詩,還有他寫的介紹詩人的生平及創作的散文,還配上了很多珍貴的歷史圖片,詩、文和圖三者相得益彰,甚至還采用了現代傳媒技術,做了一頁“微信掃一掃聽抗戰詩篇”,只要掃一掃書頁上的微信號,就能夠聽到詩朗誦。所以我認為這本抗戰詩選的創新是“成功的跨界”,有效地顛覆了人們舊的詩歌觀念和詩選觀念。我也指出了這種“跨界”的有限性和“顛覆”的危險性,認為應該堅持“詩為本位”,甚至還應該適度堅持“學術本位”,提出作者即使“跨界”,也要遵守學術規范,如在欣賞文字中引用別人的話應該采用“文中注”方式注明出處,還應該標出每首詩的創作時間。
在新詩理論界,吳思敬先生是跨學科研究的代表。他一直以“心理學的方法追蹤詩的精靈”,他的心理詩學觀散見于他的多種著作中,如《詩歌基本原理》(工人出版社1987年)、《詩歌鑒賞心理》(遼寧人民出版社1987年)、《寫作心理能力的培養》(北京出版社1985年)、《心理詩學》(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和《詩學沉思錄》(遼海出版社2001年)。近年我的詩歌研究及文藝學研究也分為堅持詩歌和文藝學的絕對地位的“守學科”研究和以詩歌理論及文藝學理論為基礎的“跨學科”研究。前者以新詩的詩體研究為代表,出版了6部著作,發表了兩百余篇論文。后者以需要傳播學的網絡詩研究、需要美術學的圖像詩歌研究、需要地理學的地震詩歌研究、需要女性學的女性詩歌研究為代表,其中網絡詩歌的研究最需要“跨學科”,需要文科、理科和工科。這些研究的基礎學科仍然是詩歌研究。我的文學理論應用研究主要是詩歌療法和旅游規劃。前者采用詩歌對病人進行心理干預,必須將文學、心理學和醫學等學科結合。后者利用詩歌促進旅游經濟,必須將文學、經濟學、廣告學、旅游學等學科結合。因為有詩歌理論、文藝理論及相關學科的理論作為堅強后盾,無論是采用詩歌欣賞或寫作的方法干預心理危機者,還是采用美學理論完成旅游規劃,都取得了較好的效果。
“跨學科”研究有三個含義及三種方式:一是完全從一個學科跨入另一個學科,一些文學學者成了傳播學學者,文藝美學學者成了旅游美學學者。二是利用本學科的優勢跨到其他學科研究其他學科,如一些文藝學家成了文化產業策劃大師和旅游規劃專家。三是采用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研究本學科。三十年來文藝學“跨學科”研究主要是指利用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研究文學,取得了較大成績,有“經驗”也有“教訓”。“由于歷史的影響,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研究的‘向內轉’沒有在中國生根開花……八十年代以后,西方文學思潮和學說迅速涌進,本足以刺激、提高文學研究的興趣和水平,但不幸的是學界尚未很好地消化和吸收這些理論成果,文化批評的浪潮席卷而來,壓伏了文學研究的苗頭。”*將寅:《我對文學理論的技術要求》未刊稿。由于“跨學科”的“文化研究”“生態批評”“意識形態批評”“話語理論”“現代性”等受到一些著名學者的重視,一些青年學者也視之為文學研究的“學術前沿”話題,不愿意學習“新批評”等重視文學本身的批評方法。
盡管我覺得詩歌理論家還需要藝術家化,需要“跨學科”,如波德萊爾既能評詩,也能評畫。但是我仍然強調詩評家“專業化”,強調學科的“純粹性”。因為長期的“跨學科”的研究經歷讓我深刻地體會到其弱點:學科跨得過多和過大,會使學者出現如俗語所說的“門門懂,樣樣瘟”的現象。一個人的精力非常有限,今日學科的分類很細,專業性很強。如果要掌握一門學科知識或研究方法,需要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如果在研究方法上或者在研究范圍上“跨學科”過度,不管是整個學科的研究力量還是某個學者的研究力量,都可能分散。以文藝學為例,本來文藝學界的研究力量不強,特別是從事文學的基本原理的優秀學者不多,“日常生活審美化”“生態美學”“意識形態”“文化研究”等吸引了大量學者。不可諱言,從事這些研究的一些學者是因為無法對文學本身進行研究,特別是無法對詩歌、小說、散文等具體文體進行研究時不得不轉向這些文學的“外部研究”甚至“外圍研究”的。他們從事這些“外圍研究”后,對文學的“內部研究”能力會越來越弱,最后只好由“文學理論家”變成了“文化學者”,最后不得不離開文學。
如同文學創作推崇跨界寫作,當前文學研究也應該重視“跨學科”研究,它可以拓展學科視野,產生新的學術增長點,提高研究的難度和精度。“保羅·瓦萊里有一句很精彩的話‘世界只有憑借極端才有了它的價值,只有憑借平均才得以持續’。”[8]16今日文學的“跨學科”研究的策略是:只有憑借極端(其他學科)才有了它的價值,只有憑借平均(文學學科)才得以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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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法惠]
中圖分類號:I206.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6320(2016)01-0043-09
作者簡介:王珂(1966—),男,重慶市人,文學博士,東南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外現代詩歌研究和文藝學、美學研究。
收稿日期:2015-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