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諾家族執政即將落幕

葉妍妍 王天樂

1 2015年10月，小馬科斯夫婦在競選活動中。2 菲律賓前總統馬科斯。3 年輕時的馬科斯夫婦和三個孩子。

2016新年伊始，菲律賓大選的火藥味已越來越濃。在諸多參選人中，副總統候選人邦邦·馬科斯（下文稱小馬科斯）頗為引人注目。在最新民調中，他的支持率比一個月前增長了6%，是“漲勢”最大的參選人。

今年5月，菲律賓將迎來總統更迭。小馬科斯作為前總統費迪南德·馬科斯（下文稱馬科斯）唯一兒子的特殊身份，讓馬科斯家族的回歸和阿基諾家族的統治結束，都成為菲大選的熱門話題。

一場政治“輪回”

放在大的時間跨度上看，菲律賓的政治頗有“輪回”意味。51年前，馬科斯登上總統寶座，小馬科斯過了21年愜意的“太子”生活，許多人以為他將是“接班人”。30年前，阿基諾夫人推翻馬科斯政權。馬科斯一家流亡海外。

上世紀90年代初，小馬科斯和母親伊梅爾達又重返菲律賓，并在政壇低調復出，當選為眾議員。而當阿基諾夫人之子、現任總統阿基諾三世的統治行將落幕時，小馬科斯出山了。

其實，小馬科斯也還是有本錢的。他在馬尼拉讀完小學后，13歲就被送到英國一所寄宿制男童學校。從牛津大學畢業后，他又去了美國，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獲得MBA學位。十足精英學歷的他，娶了律師露易絲，生了3個兒子，婚姻美滿。

小馬科斯堪稱政治“金童”。1965年菲律賓大選前，上映了一部描寫參議員馬科斯的故事片，8歲的小馬科斯在片中演自己。這部電影幫助馬科斯順利當選了總統。16歲時，小馬科斯被父親叫到總統府。父親說：“我準備交給你一項特殊使命——陪同你媽媽出訪中國。”小馬科斯后來回憶，“我被中國人民的熱情好客感動了。”當時，菲律賓是美國“阻擊共產主義勢力南下的橋頭堡”，但在馬科斯堅持下與中國建交了。1983年，菲中建交10周年，小馬科斯率菲律賓代表團到中國訪問。這一年，他當選北依羅戈省省長。然而，1986年爆發的“二月革命”將他父親趕下臺，他也跟著離開政壇。

這段歷史，小馬科斯在競選網站的宣傳文稿里只有寥寥數語。他著力突出的是自己在政壇的獨立奮斗。1991年，他回到菲律賓，第二年當選眾議員。從1998年起，他連續3屆當選北依羅戈省省長，大力發展旅游業、風力發電等產業。隨后，他當選眾議院少數黨副領袖，如今則是參議院地方政府委員會主席和公共工作委員會主席。

心中始終有父親

當小馬科斯數月前發表參選演講時，他沒有提及自己的父親。然而在小馬科斯心里，馬科斯是“最偉大的父親”。

馬科斯的一生，頗為傳奇。年輕時，他曾被指為謀殺父親的政敵而入獄，在二戰中被日軍俘虜，后來成為菲律賓抗日領袖。1945年，他被麥克阿瑟將軍任命為北呂宋八省的行政官，獲得上校軍銜，有“抗日英雄”之稱。他從議員到議長，再由議長到總統，仕途一路順遂。

在馬科斯總統任上，菲律賓的工業、農業和教育都得到發展。但是，他也被指為“腐敗、獨裁”。1983年，他的政敵阿基諾從美國返回菲律賓，在馬尼拉機場被刺身亡。馬科斯被懷疑是幕后指使者。但他否認這一點，曾對美國駐菲大使說：“我怎么會做這樣的事？這對我來說是政治上最糟糕的。”此事引發了廣泛抗議，馬科斯陷入困境，不得不宣布在1986年進行大選。選舉結果，馬科斯當選，但以阿基諾夫人為首的反對黨認定選舉舞弊，數百萬人進行抗議，最終國防部長恩里萊等人發動兵變，馬科斯逃往美國夏威夷。雖然夏威夷的風光美好，馬科斯一家卻無心觀賞，只想重回家鄉。伊梅爾達曾說：“夏威夷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監獄”。到達美國的第四年，72歲的馬科斯因心臟病告別人世。

多年前，小馬科斯回憶此事，曾對美國表達不滿。他說，如果不是美國插手，政變就不會發生。阿基諾夫人一直在與美駐菲大使溝通，白宮為政變提供資金支持，在政變過程中一些美國軍人甚至當起指揮官。“我父親被趕出總統府時，美駐菲大使還詢問阿基諾夫人如何處置我們全家。阿基諾夫人要求美軍把我們帶出菲律賓。”到達克拉克空軍基地后，“美軍收繳了我們的武器，逼我們登上了去夏威夷的軍機。”

雖然出于種種考慮，小馬科斯沒有大談父親的功勞，但在自己的競選網站上說到農業時，還是為父親說了幾句公道話。“在他的總統任內，菲律賓迎來了農業的黃金時代。”而他自己也“把農業作為經濟增長的關鍵。”

母親的最大期望

其實，比起小馬科斯來，他的母親伊梅爾達更想為馬科斯家族翻案。眾所周知，菲律賓政治就是家族政治，每個家族王朝都在酣暢淋漓地演繹自己的故事，同時也在洋洋灑灑地書寫菲律賓歷史。為爭權奪利，政治家族間明爭暗斗，即使女人也無法置身局外。而家族的地盤和勢力，讓政客們始終有機會翻盤。

2014年7月，小馬科斯（右）在家鄉參加母親伊梅爾達（中）的85歲生日慶典。

從選美皇后到參議員妻子，再到第一夫人，伊梅爾達堪稱為政治而生的女人。她的格言是“永遠把微笑掛在嘴邊，永遠把淚水藏在心底”。23歲時，她帶著5個比索到馬尼拉闖世界，參加選美比賽獲得“馬尼拉女神”桂冠，又在11天的閃電熱戀后嫁給馬科斯。她用自己的魅力，幫助馬科斯從普通議員爬上權力之巔，自己也如愿以償成為第一夫人，被外界稱為“鐵蝴蝶”。

馬科斯在位期間，伊梅爾達以奢華生活著稱。據說，她一天要換幾次裙子。政變后她倉皇逃離總統府，留下508條長裙，1000個手袋，1060雙鞋子。這些奢侈做派，受到輿論的廣泛批評。但伊梅爾達說，這些只是私人愛好，并說她的鞋子是廠家贈送的，她是為了宣傳國貨。這也并非虛言。菲律賓“鞋都”馬里基納市的“鞋博物館”就收藏了伊梅爾達穿過的幾百雙鞋，解說員說伊梅爾達每次出訪都穿本地鞋商送她的鞋，向人們展示菲律賓工藝，許多鞋商慕名而來，將制鞋業務包給當地。在伊梅爾達85歲生日時，她還不無幽默地給每位參加生日派對的客人送了一塊高跟鞋樣式的蛋糕。

2012年，伊梅爾達宣布自己的財產價值2200萬美元，包括大量的珠寶。雖然這個數字與外界對她財富的估計相差巨大，但已讓她名列菲律賓政客中的第二富豪。2015年，她的珠寶收藏中一塊罕見粉色鉆石被曝光，價值500萬美元。

馬科斯一家在夏威夷待了5年多，其間面對無數訴訟。菲律賓政府凍結了馬科斯夫婦及其家族的海外資產，多次以侵吞國家財產罪提起訴訟，追討財產。這并不容易。瑞士當局曾表示，除非菲律賓在“公正的審判”中將伊梅爾達定罪，否則不會將馬科斯家族的錢交給菲律賓政府。

在時任總統阿基諾夫人允許下，伊梅爾達于1991年返回菲律賓。在貧民中，她頗受歡迎，因為她救貧、賑災出手大方，資助興建了許多貧民醫院、文化中心等。回國第二年，她就參加了總統競選，在7個候選人中排名第五。

如今，伊梅爾達年事已高，也逐漸看清背著歷史“負資產”的自己，政治前景有限。她把振興家族的希望寄托到兒子身上。小馬科斯說，當母親得知自己這次競選的是副總統，還有點失望。許多人都相信，小馬科斯的終極目標將是總統大位。

提高人氣的舉動

對小馬科斯來說，這次選舉“包賺不賠”。能當選副總統固然好，即便敗北，也提升了人氣，足以為下次的沖擊積累資本。

此次，與小馬科斯“搭檔”沖擊總統寶座的是連任3屆的參議員桑蒂雅格。她曾在司法、行政、立法部門工作，1997年被《澳大利亞人報》評選為全球最有權勢的100位女性之一，2012年成為國際刑事法院首位來自亞洲發展中國家的女性法官。她此前兩次競選總統失敗，表示要“阻止菲律賓政府的腐敗之風”。小馬科斯大力抨擊阿基諾三世領導無方，現政府在特警遇襲、超強臺風“海燕”災后救援等問題上的表現很差。他說：“過去20多年，我作為這個國家的公仆勤勤懇懇地工作。現在，我想真誠地詢問菲律賓人民，我的表現是否足以獲得你們的信任。”

另一對實力搭檔是參議員格蕾絲·傅和艾斯庫德羅。從小被父母遺棄的格蕾絲，是“菲律賓電影之王”、著名影星羅納德·傅的養女，大學畢業后赴美留學。她的養母有中國血統，會說閩南話，她本人也對中國頗有興趣。格蕾絲在2004年走上政壇，2010年任電影電視審查分級委員會主席，2013年高票當選參議員。大多數菲律賓人認為格蕾絲誠實、能獨立思考而且清廉，不過也有人覺得格蕾絲從政經驗不足。

此外，有實力的候選人還有阿基諾陣營的羅哈斯，以及與阿基諾決裂的現任副總統比奈。羅哈斯與阿基諾三世政治立場最為接近，但在外交政策的執行方面會更加務實。而比奈在南海問題上的立場與“擱置爭議、共同開發”非常接近，但針對其展開的貪腐調查，造成其民意支持率下滑，他與阿基諾三世的決裂，也讓他面臨阻力。

距離大選還有三四個月，選舉結果尚難預測。但外界期望，無論誰當選，都能夠成為中菲兩國關系改善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