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威

近日的北京,空氣里都是霾的味道,白天也昏天暗地,能見度低得嚇人。我和幾米外的世界如同隔著一個霧面屏障,路上的人流車輛都像從煙云中走來。整個城市別無他法,只能等待被風拯救。
污染造成了比它本身更可怕的惶恐。人們似乎很難去接受,即便關停所有違法工廠,即便限制所有機動車輛,想要徹底治愈空氣污染還是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長到我們誰也說不出一個期限。
時間,作為一個因果關系、一個對未來的賭注而存在。從前發生的事情所積累起的細微變量,決定著我們當下的現實。而現在所發生的,將成為未來。所以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有天晚上,我看了徐浩峰的電影《師父》,心里獲得了極大的愉悅。我好久沒有在電影院里被想象力牽引著,被人物的對白和動作所驚艷。我想,這么好的電影,大家都應該來看看啊,于是我把它推薦給我身邊的朋友,大家也覺得很好,進而紛紛推薦。其中有幾個寫公眾號的知名人士還寫了上千字的長文來推廣該片。
然而,后來我了解到,盡管眾人拾柴撩高了火焰,但這部電影的票房依舊慘淡,和那些劇情無理取鬧、笑點庸俗不堪的粗制濫造的所謂喜劇相比,它連個屁都算不上。說起來這真讓人有些沮喪,即便是在北京,《師父》的排片也被擠在一些邊邊角角,放到全國就更可想而知了。
然后,評論家們又相繼很熟練地痛心疾首起來,感嘆市場環境惡劣,劣幣驅逐良幣。我這人有個顯著的長處,就是在一群悲觀的人中,我反倒容易樂觀。我覺得今年的電影市場除了那兩個護犢子的“國產片保護月”,大部分時間是相對放開的,影院肯定會照顧他們認為最賺錢的電影,這也代表了民意,因此大致是客觀的。
關鍵的問題在于,大眾的審美可能比你想象的最low的程度還low一點,所以票房一客觀,就顯得很尷尬。對大多數的人來說,談起電影,人們依然覺得那是負責解壓的娛樂工具,那么去電影院里“哈哈哈”一下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想要改變現狀,難道得像北京的天一樣盼著刮起一陣風嗎?這當然是無用的,市場只能被教育,不能被干涉。而教育,是面向未來的,是需要時間的。
事實上,事情已經發生變化了。我接觸到的90后年輕人,他們不再言必談那些處處雷同的“大片”,而逐漸開始欣賞類型電影,我認為這就是電影文化在網絡中不斷傳播的勝利。雖然因為整個市場急速膨脹,爛片越來越賺錢,但市場正在變得多元,也是一個明顯的事實。
有人說,現在的年輕人看什么都要先看臉,把膚淺當做一種正當的追求。我覺得這也沒什么不好,而這主要是因為影視業的發展太過蓬勃,使得人們的選擇太多,那“看臉”當然是最為省事的一種篩選方式,只在顏值高的作品中做出選擇,這是自然的需求,與深刻膚淺并無關系。只是,現在受到追捧的那些漂亮人,還沒做出什么深刻的內容,這才是問題。當然,這也需要時間。
看到這兒,你可能會想,瞧你說的,好像時間能擺平一切。我想說,如果讓文化自由發展的話,給出足夠的時間,我就有足夠的樂觀。
通常我們都會認為,王家衛比王晶不知高深到哪里去了,但事實是,王晶一定比王家衛先出現。當王晶們開始賺錢,這個市場才有機會慢慢走出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拍一些不那么賺錢也不那么低俗的電影,并且慢慢獲得成功。今天,我們得以欣賞王家衛,調侃王晶,并從中感到一絲文化被尊重的幸福時刻,不應該忘了這個過程中所經歷的那些時間。而內地電影的此刻,也正處在這樣的時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