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想你，媽媽

S.A.阿列克謝耶維奇

熱尼婭·別利克維奇，六歲。現在是一名工人。

那是1941年6月，當時我年紀還非常小，但是我記住了一切。

我還記得和平的日子里最后一段時光——媽媽經常在晚上給我們讀童話，讀我最喜歡的童話——小金魚的故事。我也總會向小金魚隨便提出些愿望，比如希望能去奶奶家過夏天。

一天早晨，我被嚇醒了，被某種陌生的聲音嚇醒了。

媽媽和爸爸以為我們都睡著了，可我在裝睡。我看見爸爸親吻著媽媽。他們手拉著手，走到院子里。我跳起來，跑到窗口——媽媽緊緊摟著爸爸的脖子，不放他走。爸爸掙脫開她，往外跑，媽媽追上去，叫喊著什么。當時我也大聲呼喚著：“爸爸！爸爸！”

小妹妹和弟弟瓦夏都醒了，我們都急忙沖出去喊：“爸爸！”父親看到了我們，我至今都清楚地記得，他雙手抱住了頭，轉身幾乎是小跑著走了。至今我都無法相信，我的父親在那個早晨去打仗了。我已經預感到了，這會是我最后一次看見他。

在我的記憶里，它們就這樣聯系在了一起：戰爭——就是失去爸爸……

后來我記得：黑暗的天空和黑色的飛機。我們的媽媽伸著手臂，躺在公路附近。我們哀求她起來，可是她起不來了。戰士們把媽媽裹進了遮雨的帳篷，埋到了沙土里。我們喊叫著，哀求著：“不要把我們的媽媽埋進坑里。她會醒來的，我們還要趕路。”我無法想象，媽媽怎么能和它們在泥土里一起生活呢？將來我們怎么找到她？誰會給我們的爸爸寫信？

有一位戰士問我：“小姑娘，你叫什么？”而我忘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小姑娘，你姓什么？你的媽媽叫什么？”我也想不起來了……直到深夜，我們都坐在埋著媽媽的小土丘邊，直到后來有人抱開了我們，讓我們坐到了一架四輪大馬車上。滿滿一車都是孩子。運送我們的，是一個老頭，他沿路收留了這些孩子。我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村子，一些陌生人分頭領養了我們，住到了各家各戶。很長時間我都不會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周圍的人事物。

后來我記得，夏天到了。陽光明媚的夏天。一位陌生女人撫摸著我的頭。我哭了起來。我開始說話，說到爸爸和媽媽，爸爸如何離開我們……還有躺在地上的媽媽……

女人撫摸著我的頭。那一刻，我仿佛覺得，她就像我的媽媽一樣……

【素材運用】戰爭讓夫妻骨肉以最決絕的方式分離，這一別便是此生再無法相見。去參軍的爸爸、在戰爭中無辜慘死的媽媽……戰爭的形象，是流血、痛苦和死亡。阿列克謝耶維奇站在孩子的角度對戰爭的紀實，讓人讀起來不禁潸然淚下。

【適用話題】戰爭與和平；失去；離別；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