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境內有兩件書法名作,一是現存于南京博物院內的《校官之碑》(簡稱《校官碑》),一件是現存于鎮江焦山碑刻博物館后的《瘞鶴銘》;皆屬國家一級文物,也皆為其所在博物院的“鎮院之寶”。
清代著名學者、書法家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曾以“豐茂”二字概括《校官碑》之藝術風格;金石家方朔評其“字體方正淳古……唯《衡方》《張遷》二碑如其結構”;書法家楊守敬則評其“方正古厚,已導《孔羨》之先路。但此渾融彼峭厲耳”。可見歷代書法家都將其藝術風格歸為蒼茫渾厚。
《校官碑》書體屬隸書,但“過渡性”特點十分明顯,這只要將它與上面所提幾塊標志漢隸成熟的碑刻稍加比較就可以看出——雖屬隸書,但蠶頭燕尾不明顯(此為隸書最顯著的特征),一些字的部首寫法,甚至整個字的寫法,基本都是直接將篆書移用了過來,總體上呈現了西漢隸書的風格。
因此,《校官碑》不但是漢碑中的一個異類,也是中國書法在一個特殊發展階段中的一個異類。
那么,為什么江蘇會產生這樣一塊呈現西漢隸書風格的東漢碑刻呢?
《校官碑》的產生地是當時的古溧陽縣,其地處江南腹地的吳頭楚尾,遠離中原文化中心,在兩漢時代,其社會總體發展水平肯定是遠遠落后于中原地區的,文化藝術的發達程度和發展需求也一定都落后于中原地區。因此,當中原書風已進入漢隸的成熟期,這兒落后個半拍或一拍,應該是十分自然和正常的事;出現在這兒的《校官碑》,在書風上跟不上成熟的中原典型風范,大體上還停留在西漢隸書的面貌,也就很自然而然、合情合理、順理成章。
《校官碑》因其書風“落后”,而在書法史上具有一種特殊的地位。
如果說《校官碑》是文化“落后”的產物,那么江蘇最著名的書法摩崖《瘞鶴銘》倒是文化“先進”造就的。
《瘞鶴銘》刻在鎮江焦山的斷崖上,被譽為“書家冠冕”“大字之祖”,黃庭堅說“大字無過《瘞鶴銘》”,可見《瘞鶴銘》在中國書法史上地位之重要。
然而,所謂“《瘞鶴銘》之謎”在書界和學界已存在近千年,即該銘書者何人,一直是一個書界和學界爭論不休,至今無解:有人認為是王羲之,但是有人認為王羲之寫不出如此成熟的楷書大字;有人更進一步認為,那種帶人篆籀筆意,結體“外拓”的楷書大字,只有到唐代的顏真卿才能寫出,但又有人從銘文的內容和形制等方面確證,它不可能是唐代及其之后的作品。
事實上書刻于東漢的《校官碑》,其書風卻“落后”在西漢,摩刻于魏晉的《瘞鶴銘》,其書風竟然“先進”得讓人懷疑其為唐代以后作品,這倒無意中為我們證明一個藝術的現象甚至是規律,即藝術的發展與時代社會的發展既不成正比,也不成反比;即經濟與社會發展水平的落后,有時并不妨礙杰出藝術的產生。

▲ 《校官之碑》拓片

▲ 今存于南京博物院內的《校官碑》原石

▲ 《瘞鶴銘》今存此五塊殘石

▲ 《瘞鶴銘》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