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純的哲學觀與靜坐養生法

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北京，100700）許春蕾 國 華 張雪亮

張錫純的哲學觀與靜坐養生法

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北京，100700）許春蕾 國 華 張雪亮

張錫純是清末民初的著名臨床大家，在養生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詣。其“生平慕哲學”，在論著中多次談及“哲學”，張錫純所謂的“哲學”即“養生”、“保身”之學，并提出“哲學誠可濟醫藥之窮”、“醫者兼研究哲學，庶于醫學可登峰造極也”。張錫純經親身實踐提出“靜坐之功，原為哲學之起點，不但可以衛生，實能淪我性靈，益我神智也”，并有專論“論衛生靜坐法”、“論醫士當用靜坐之功以悟哲學”。由此，張錫純的養生理論與實踐方法可見一斑。

張錫純哲學靜坐養生

張錫純（1860-1933年）作為一名臨床大家已眾所周知，其實，他在養生理論及方法領域也很有見地，從其哲學觀及靜坐內容即可管窺一斑。張錫純的哲學觀指的是養生、保身之學，靜坐是一種很好的養生方法。梳理并總結張錫純的養生理論與方法有著重要的意義，一是有利于全面認識這位醫家的學術思想，二是對當今醫者會有一定的啟迪。

張錫純的哲學觀

1.張錫純的哲學觀——養生、保身之學

張錫純（以下稱張氏）引《詩經·大雅·烝民》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來闡釋哲學。他認為使自己的身體不陷于罪戾、不困于疾病為保身，保身的前提是先有明哲的“天資”和“學問”，此“學問”在修士即為養生之道，而“此修士之養生所以名為哲學也”。所以張氏的哲學觀即養生、保身之學。

《素問·上古天真論》中黃帝講到“余聞上古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張氏認為這里的“上古真人”即為一大哲學家?！吧瞎盘煺嬲摗睘椤端貑枴返牡谝黄?，張氏認為《內經》以哲學開端——“誠以哲學者，保身之學也”，即哲學為保身的學問。古代醫家葛洪、陶弘景、孫思邈等，張氏認為他們雖為醫學家，但同時亦為哲學家[1]575-577。

2.哲學通于醫學，可濟醫學之窮

張氏評《推篷寤語》時提到“哲學通于醫學”，認為此書“語語多從哲學中來，不拘于談醫，而醫理轉因之透徹無遺”[1]1218?！饵S帝內經》本為中醫學經典，但以哲學開端者（前已提到），對此張氏認為：“哲學為醫學之本源，醫學為哲學之究竟?！痹凇洞疳t界同人問雙修之道》中，張氏自述“仆生平有志哲學而未逮，原不敢自命為哲學中人，而偶有會心，恒可通于醫”[2]386-388。從這三處，可以看出哲學與醫學是相通的。

張氏以一己之實例來說明哲學對醫學的補助作用：張氏年輕時飲食不畏寒涼，但恒畏坐涼處，自行服用硫黃，取效不佳。見道家書“默運心火下降，可溫補下焦”后，遂專心遵行，至73歲時仍膂力精神不衰，即使嚴冬食涼物、坐涼處亦無所忌。張氏由此提到“哲學誠可濟醫學之窮”[1]544-548。

3.醫者當兼研究哲學

張氏提到哲學用來保己之身，哲理即“己身之氣化”[1]1002-1004。醫學用來保人之身，然“亦因先洞悉己身之氣化，自能代人燮理其身中之氣化”，“人必先能自保其身，而后能代人保其身”，即醫者在明了保身之學的基礎上，才能更好地服務于病家。評《推篷寤語》中，張氏亦談到“醫者執此，既能得養生之道，更能精救人之術矣”，“此”即指哲學。

民國時期山西中醫改進會會長閻百川先生有言：“中醫原出道家，初皆注重于修養，功候既深，能明了自身之臟腑，便能得生人之氣血循環?！睆埵弦曋疄殚_天辟地之名論。他提到自己的著作中多次論及哲學的目的：“非以鳴高也，實欲醫者兼研究哲學，自能于醫學登峰造極也。”在《論醫士當用靜坐之功以悟哲學》中，張氏發出“研究醫學者，顧可不留心哲學，藉以淪我性靈，益我神智乎哉”的號召[1]645-647。

張錫純的靜坐養生法

1.靜坐方法——凝神照氣穴，凝神入氣穴（采陽生）

靜坐當屬氣功范疇，是修養身心的一種重要方法，可澄清思慮，增進健康。張氏云靜坐乃“釋道趺坐之功”，為養生的重要方法：“此乃修煉家入門功夫，為仙佛之初基，藉以為衛生靜坐之功?！盵2]308靜坐法的要領是：先凝神照氣穴，精神下注丹田。即閉目存神默運腦中自然之知覺，隨目光下注丹田。其中“神下注”，此處之“神”，因靜坐者當用反虛之功，故宜自然虛靈之元神，而不宜用靈而不虛之識神。迨至靜坐功深，元陽充足，征兆呈露，氣機外動，此時宜凝神入氣穴即采陽生工夫，即交心腎功夫：當呼氣外出之時，心中識神宜注意下降，與腎氣相團

結[2]64。

張氏認為，中醫學之“神明”藏于腦而發于心?！端貑枴っ}要精微論》中“頭者，精明之府”，精明即神明，所言為神明之體?！端貑枴れ`蘭秘典論》中“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所言為神明之用。結合《丹經》提出：腦中為元神，心中為識神；元神無思無慮、自然虛靈，識神有思有慮、靈而不虛[1，2]。靜坐之初用腦中元神，功夫深采陽生時用心中識神。

在“敦復湯”一方中，張氏也提到“欲心腎相交者，須于有意無意之間，運心中元神隨呼吸之氣息下降，與腎中元氣會合”，而張氏認為“心中元神，若必隨吸氣下降，則拘于跡象，久之，氣分必覺不順”，而“惟呼氣外出之時，心中元神默默收斂，內氣下降，與腎中元氣會合而渾融”[3]。此即“呼氣為補”之理，“補”為補助元氣，亦即靜坐養生的原理[4]。

2.靜坐可以養生——補助元氣

在《論衛生靜坐法》中述及“今之講衛生者，多尚靜坐之功”，靜坐之功“誠為衛生之要著”[2]。當時，靜坐之風盛行，張氏明確提出靜坐可以“輔藥餌之不逮”[1]848?？梢妼τ陟o坐的養生功效，張氏作了充分肯定。

然靜坐之功之所以能衛生，在于其能補元氣[4]。張氏主張先天之氣“非藥餌所能補助，惟常照之以先天之性光，則元氣自然充足”[2]。《元氣詮》中張氏講：“一切補助氣分之藥，皆不能有益于元氣。”“至于欲補助元氣于平時，當于靜坐之時，還虛凝神，常于精明之府，保此無念之正覺，如天道下濟，

光明仍然，無心成化，久之，元氣自能有充盛之候?！盵1]667-668

關于“呼氣為補”之理，張氏提到：每當呼氣外出之時，心氣下降，腎氣上升，心腎相交而有益于元氣。靜坐時，當呼氣外出過程中，腎中元氣源自上升，宜少加主宰之力，俾其上升之機稍大，始能與心中下降之元神相遇交感[3]。在《少陰病提綱及意義》中張氏提到：“心腎之氣相濟，則身中氣化自然壯旺，心腎之氣若相離，身中氣化遽形衰憊。”從而“心腎相交能補助元陽”，并肯定“果參透此中消息，以后天補助先天，不但由此悟卻病之理，更可由此悟養生之理，壽命之悠久固可在把握之中也”?！对獨庠彙分幸蔡岬剑骸肮麉⑼负粑抵畩W旨，順呼吸之自然，而少加人力主持，俾心降腎升之力息息互相凝結，有不延年益壽者乎？”

張氏在《治肺病便方》及《論肺勞喘嗽治法》中提及養生家“呵、呼、呬、噓、吹、嘻”六字訣可以卻臟腑諸病，分析其亦不外呼氣為補之理。因人念六字皆徐徐呼氣外出，其心腎相交，久則元氣壯旺，自能斡旋肺中氣化，而肺勞可除。

在《復王肖舫問＆lt;內經＆gt;注疏何家最善書》中，張氏講到其平生“慕哲學”，但便覽群書都沒能得到其宗旨。然讀到《內經·四氣調神大論》中“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己有得”時，乃恍悟養生之道。同時更觸類旁通佛經及道家書中相關內容，如佛經“無所住而生其心”、道家書“意雙則和，和則增壽”等[1]。對于“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己有得”的理解，不少人注釋為冬季里情志養生內容：讓自己的神志藏伏于內，不要過于暴露，保持安然自得的狀態，好像秘密不能外泄、藏物不能示人一樣。而張氏對這句話的理解上升到了哲學（養生）宗旨的高度。在張氏原著里雖沒有明確其到底是什么狀態，筆者結合張氏散見提到的養生之處，認為“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己有得”即心腎相交，補助元氣的狀態，或在這種狀態下人體心腎相交，達到補助元氣之效。

3.實踐

張氏極力推薦靜坐法，“如欲藉醫學救世以求功德圓滿，自能妙悟非凡，臨證審機，觸處洞然，用藥調方，隨手奏效，既能壽身，又能壽世”。張氏身體力行，并付諸于臨床，關于個人實踐已在前（哲學可濟醫學之窮）提及，此處不贅述。在《元氣詮》中，張氏提到運用此理，以輔藥餌所不逮，用之治人多矣。

由上可知，張氏的哲學觀即養生、保身之學，靜坐法是養生、保身的具體實踐方法。關于哲學、醫學與靜坐養生法三者的關系，張氏專述《論醫士當用靜坐之功以悟哲學》，其中談到“靜坐之功原為哲學之起點”，不但可以養生，還能“淪我性靈，益我神智”。靜坐功夫至深“骨骼變化，聰明頓開，哲學會悟，若或啟誘”，從而發出“凡我醫界同人，何弗于靜坐之功加之意乎”的感慨；在《駁方書貴陽抑陰論》中講“愚向曾論學醫者當兼用靜坐之功，以悟哲學”[1]；在《答醫界同人問雙修之道》中談到清修之功時，“能于醫學別有會心，此哲學之理，大有益于醫學也”，然“清修之功何由昉，亦昉于靜坐而已”[2]?？梢?，靜坐為方法，于理悟哲學大有裨益；哲學悟深，又于醫學大有所宜。對此，醫者不可不知。

[1]張錫純.重訂醫學衷中參西錄（下冊）[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1：544-548，575-577，645-647，667-668，848，1002-1004，1218.

[2]王咪咪.張錫純醫學論文集[M].北京：學苑出版社，2011：64, 308,386-388.

[3]張錫純.重訂醫學衷中參西錄（上冊）[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1：213-215.

ZHANG Xi-chun:Philosophy and Meditation Method of Healthcare

X U Chun-lei,GUO Hua,ZHANG X ue-liang
（Traditional Medical History and Literature Institute,China Academy of Chinese Medical Science,Beijing 100700，China）

ZHANG Xi-chun,as a well-known clinical doctor during late Qing dynasty and early republic,had great achievements in healthcare.He mentioned several times"philosophy",keening on philosophy by his lifetime.And he put forward to consider "philosophy"as"healthcare"or"life-preserving",pointing out that"Philosophy does work on solving the lack of medicine","Doctors could study on philosophy to promote medicine skills to excellence."Through his practice by himself,he commented:"Meditation,as a source of philosophy,would not only be benefit to healthcare,but also to achieve everyone himself with increasing wisdom."And he had topic paper on"Discussion on Healthcare Meditation","Review on Study of Philosophy in Meditation by Doctors".Hence,it could be learn about his healthcare ideas and clinical practices in this paper.

ZHANG X i-chun;philosophy;meditation;healthcare

R212

A

1006-4737（2016）01-0030-03

，E-mail：746665496@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