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出版人的文化品格

管昕

民國時期，思想的活躍、文化的多元、社會輿論的相對自由以及印刷技術的進步，促進了出版事業的發展，涌現出一批杰出的出版人。這些出版人所具有的文化品格，是民國時期出版業積極向上發展的重要保證，值得現代出版人學習和借鑒。

民國時期是中國社會的大轉型、大變革時代，也是東西方文化碰撞交流的特殊時期。這一時期，思想的活躍、文化的多元、社會輿論的相對自由以及印刷技術的發展，促進了出版事業的繁榮。在這將近四十年的時間里，誕生了一大批有影響力的出版機構，如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開明書店等。涌現出了許多有擔當、有作為的出版家和編輯，如張元濟、陸費逵、魯迅、巴金等。這些優秀出版人的經營理念、精神品格和文化品格值得我們現代出版人學習和借鑒。

文化品格是人的一種綜合性素養，包括境界、胸懷、眼光、底蘊等，是人的文化素養與人格的有機組合。出版雖然是一種經濟活動，但其中又蘊含著人們無形的精神追求。因此，出版人文化品格的高低就決定了出版物層次的高低，甚至能決定出版業的發展方向和興衰。縱觀民國出版史，雖然短暫，但卻影響深遠。正如陳思和教授所說：“如果沒有開明、北新、良友、文化生活、海燕這樣一批體現知識分子人格的出版社，那么三四十年代的中國現代文學史將會改寫。如果沒有商務、中華、亞東這樣一批的出版社，那么中國現代文化史也將會改寫。”可見，文化的傳承與出版密切相關，而出版業的繁榮發展又與那些具有優秀文化品格的出版人的努力和付出分不開。

一、使命感

民國時期，中國戰爭頻繁、政治黑暗，經濟凋敝，教育、文化都不同程度的受到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的制約。人的自由獨立關系到國家的自由獨立，人民的尊嚴關系到國家的尊嚴，為擺脫這種局面，振興中國，促進社會進步，一大批懷有救國情懷、具有強烈使命感的知識分子投身于出版業。他們始終把出版業作為傳播先進思想，傳承文化，振興中華民族的陣地。

民國時期，中國的出版機構林林總總，但都以開啟民智、興民、新國為目的。“提振國家”“興我中華”即為當時很多出版人的追求。魯迅曾深刻地指出，出版工作是一種非常需要而且很有意義的工作。他還明確了出版的意義在于改變大眾的精神，喚起人民的覺醒。魯迅從日本回國后，于1912年參與創辦了《越鐸日報》，并被推舉為“名譽總理”，即為現在的總編輯一職。之后，魯迅又投身新文化運動，擔任《新青年》的編輯和主要撰稿人。同魯迅一樣，一批新文化的倡導者，以出版為手段抨擊舊思想、舊道德、舊文學，倡導新思想、新文學，使當時民眾的思想得到空前解放，啟發了民眾的民主主義覺悟。在魯迅的編輯出版生涯中，他那崇高的美德和無私奉獻的精神為后世的編輯出版工作者樹立了榜樣。

二、責任感

民國時期，隨著制度的變革、政權的轉移，教科書的改革也勢在必行。中華書局的創辦人陸費逵就曾說過：“我們希望國家社會進步，不能不希望教育進步;我們希望教育進步，不能不希望書業進步;我們書業雖然是較小的行業，但是與國家社會的關系卻比任何行業為大。”當陸費逵意識到教科書對于民族興衰成敗的重要性時，毅然辭去商務印書館的高薪工作，與戴克敦、沈知方等人自籌資金秘密編纂教科書，并于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成立當天，宣布成立中華書局。中華書局的成立也宣告了商務印書館壟斷教科書時代的結束。在中華書局出版的教科書中，《中華教科書》影響力最廣。這套教材適應了新形勢，在內容上增加了許多關于革命的內容，順應了民主革命的需要。這套教材的成功也為中華書局帶來了巨大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使得剛剛成立的中華書局贏得了業界的肯定，站穩了腳根。

開明書店成立于1926年，是民國時期著名的出版機構，是中國青年出版社的前身之一。在開明書店出版的眾多的面向青年讀者的讀物中，我們能感受到開明人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開明書店的編輯隊伍中不乏趙景深、夏丏尊、葉圣陶等文化名人，他們固守著文人的素養、樸實無華，孜孜不倦又不務虛名。他們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中國的出版文化事業貢獻力量，為青年開辟一片自由、民主、進步的精神沃土。“求義、求新、求實、求精”是人們歸納出的“開明精神”，其中“求義”即致力于為社會多作貢獻，“求實”即千方百計提高圖書質量。開明書店的做法告訴我們：出版應將社會效益置于經濟效益之上，切不可隨波逐流，要堅持正確的出版理念，最關鍵的是要有責任意識。

三、文化情懷

王國維在談到近代學術的昌盛與出版的關系時，就曾盛贊近代出版人的功勞之大。民國時期，古籍出版的興盛，使現代國學研究得以保持較高水準，取得豐富的成果。商務印書館影印的《四部叢刊》，中華書局排印的《四部備要》、影印的《古今圖書集成》，世界書局的《國學名著叢刊》和開明書店的《二十五史》就滿足了當時整理國故運動和新圖書館運動對于古籍叢書的需求。民國時期的出版人注重文化發展的連續性和整體性，“以為古人續命，為后人開文化繼承之源泉” 為己任，以新式印刷技術刊印古籍，對傳統文化的延續和民族文化遺產的保護，可謂功德無量。

工具書是一種可以在學習中和工作中作為工具使用的特定類型的書籍，它對人類文明的發展、進步與傳承功不可沒。世界越文明，對字典的需求越急迫。民國時期，出版界十分重視工具書的編寫，出版了一些對后世影響巨大的工具書，如中華書局的《中華大字典》《辭海》等，它們至今仍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

四、創新意識

創新是民族發展生生不息的源動力，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民國時期出版業的興盛與出版人的創新理念分不開。

世界書局是民國時期第三大出版機構，它的創辦人沈知方將市場競爭意識引入當時的出版界，特別是在營銷方面手段大膽，商業化味道更濃。世界書局始終將商務印書館和中華書局作為競爭對手，在先進營銷理念和管理手段的配合下，世界書局終于成為與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比肩的知名出版機構。

民國出版界在創新方面表現突出的還有良友圖書印刷公司。這家以出版圖像為主的出版公司于1926年推出了中國第一本大型綜合性新聞畫報《良友畫報》。該畫報以首創的圖文并茂的形式攫取讀者眼球，一經推出，便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甚至遠銷海外。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良友圖書印刷公司引領了出版畫報的潮流。

五四時期，亞東圖書館在文學出版領域大膽創新，發掘新路徑，出版了一批新詩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個人新詩集——胡適的《嘗試集》。此外還有俞平伯的《冬夜》、康白情的《草兒》等。亞東圖書館在出版領域對新文學運動的響應和支持，為自身的發展贏得了機遇，這種先鋒性的出版行為值得現代出版人學習。

透過以上民國出版人的文化品格，我們能感受到這些出版大腕兒們非凡的個人魅力。雖然我們生活在和平年代，不再需要為國家和民族的獨立與個人的自尊、自強而奔走呼告，但是使命感、責任感、文化情懷、創新意識等文化品格依然是對出版行業從業人員最起碼的要求。和民國出版人相比，我們不乏高學歷，不乏優質的管理理念，更不乏先進出版技術的支撐，相信具有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的現代出版人，也能開創出不凡的成就。“互聯網+”時代已經來臨，出版業也迎來了新的機遇和挑戰，讓我們借鑒并發揚民國出版人的文化品格，開創一片新的出版天地。

（作者單位系大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