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微風拂面（組詩）

盤妙彬，男，1964年 12月生，1986年 7月廣西大學中文系畢業。參加詩刊社第 20屆青春詩會，作品入選《中國新詩百年大典》、《感動中學生的 100首詩歌》等數十重要詩歌選本，著有詩集《廣西當代作家叢書·盤妙彬卷》，現居廣西梧州。

將來有一天

將來有一天

安靜地方住兩個人，生養一大堆孩子

月亮不停地翻山越嶺

將來有一天，坐在棉田看日出，棉花開

風吹來遠方又遠方

你的發梢碰到我的耳

屬于將來有一天

南山上看到遠方棉田雪白，你十八歲

種子一樣發芽

我聞到你身體里吹來的棉花的味道

等雨來

雷聲干旱，見不到一滴雨

允升塔的風尖瘦，隔江吹過來

坐在云山的木亭

我把事情往東西想一遍，往南北又想一遍

就無事可想了

很空的山，很空的亭，很空的一個人

等雨來，沒有一星肉味

風潑烏云，等雨來，然后廣西廣東潑墨

烏天黑地，一切鳥獸散

呼呼的風，噼啪的枯枝落葉，腳下不值一文的城

等雨來

廣西廣東很空，沒有一星肉味

將來我是一滴墨

將來的一滴墨中我什么都不說

看到傾瀉的那個人

寺廟在半山上開著門

紅色的院墻和檐頂在綠樹中睡眠

小城人民在山下過日子

摸到一副好牌的會說，喲，菩薩保佑

熙熙攘攘的生活日復一日

他們的心會有塵埃，有欲望

偶爾生出怨恨，偷蒙拐騙的事時有發生

甚至于殺人

這時的他們又會說菩薩保佑我，菩薩保佑我

十五的月亮曾經提著一灣江水

到寺廟上傾瀉，長久地沐浴著看到它的那個人

白云經常從天空走過，又或停在空中

若是想些什么

那個人抬頭看看白云，又看看低于白云的寺廟

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一滴雨堅硬起來

一滴雨做夢

和所有的雨一起做夢，一起站起來飛奔

大雨豎起來

江頭一道白色的墻頂到天上，大雨推墻而來

兩岸青山說沒就沒了

沒有雷鳴，沒有風，嚴嚴實實一道墻

瞬間推到跟前

聽到全是鋼釘打進墻里的聲音

一滴雨，以及所有的雨一起堅硬起來

頂著塌下來的天

我的手碰到過藍天

高高峭壁上

一座小寺是一只鳥巢筑在白云旁邊

一只鳥的想法出來

我的一只手碰到了藍天

很多年后

我來到小寺，深深峽谷里火車無聲地開過

山河被降低后

白云旁邊，一條棧道在建造

我記得我的一只手碰到過藍天

一只鳥的想法

與一座小寺的想法已經不同

我才是豹子的心

江水在長大

西楓嶺下的一段飽滿，有力，豹子的腰

一躍的欲望初露在曙光里

黑夜剛剛退去

和一場暴雨剛剛結束在一個早晨

江水在長大

江水醒來，抬頭，江水還在長大

一只豹子的腰上力量在聚積

江水的一段身體

在雨后，在曙光里，是金色的十六七歲

和十八歲的遠方

山川形勝，山川在群獸的面目中找到我的臉

徘徊

山水突然徘徊

河流從一個縣深深彎入另一個縣，地理的蜿蜒

每一寸既有惆悵，又生歡喜

吃驚的是

河流又深深地彎出來回到原來的縣

幾多曲折叫懷安鄉，叫渡下鎮

田畝肥美又青山嫵媚，果實和陽光叮當

水美村從眼前過的時候

蜿蜒的心看到一個蜿蜒的人，她有婀娜的腰

這個人給了我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這個人，一直保存一段山水的新鮮

當然是我徘徊了

蜿蜒的還有炊煙，彎曲的又有時光

代表菩薩嗎

南山上小寺

看著西來的大江水走到自己腳下遲疑

轉彎，向東北走去

洪水披著黃色的龍袍來了

南山小寺擋一下它，代表菩薩嗎

洪水向東北走去

南山的南方是棉田和大海

人們過江上南山

有的焚香看菩薩

有的坐在藍色的巖石上看遠方的大海

有的看棉花開

看棉花開還要看時間

棉花不是說開就開的

我只想微風拂面

大雨洗過的洪水在長大

大雨洗過的河流上洪水冒著熱氣

有很多話要說，一顆勇敢的心

什么都不說，一顆勇敢的心在增長著力量

奔跑，奔跑，洪水在出汗

奔跑，奔跑，一匹猛獸跳過攔河壩

它已經有了憤怒

我在雨后找到回憶，少年情懷，青春往事

滴答，滴答

將來我只想微風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