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現狀、發展趨勢及決定因素分析——基于四省兩期調研的實證研究
仇煥廣1,嚴健標2,李登旺1,韓煒3
(1.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北京100872;2.中國科學院農業政策研究中心,北京100101;
3.中國國際電子商務中心,北京100006)

摘要:促進農村能源消費結構優化和可再生能源利用對緩解我國能源安全和減少環境污染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基于4省409戶農戶的兩期實地調查數據,研究了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現狀、發展趨勢及其決定因素。研究表明,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仍以秸稈和薪柴等傳統生物質能為主,盡管其所占比例呈明顯下降趨勢,但仍占生活能源消費的60%以上;電能、燃煤、燃氣等化石能源消費快速上升;太陽能、沼氣等新型能源發展較快,但所占比例依然較低。計量經濟模型估計結果表明,收入水平和勞動力成本是影響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的決定性因素,能源市場發育程度、戶主受教育程度和非農就業經歷、家庭人口結構特征等因素對農村生活能源消費也具有重要影響。
關鍵詞:農村能源;消費結構;發展趨勢;決定因素
收稿日期:2015-08-25修回日期:2015-11-11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1473255和71222302)。
作者簡介:仇煥廣(1976-),男,山東青島人,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理學博士,研究方向:農業經濟理論與政策、資源與環境政策。
中圖分類號:F323.2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9753(2015)11-0028-11
Abstract:Promoting the renewable energy development and optimizing the energy consumption structure in rural China is of great importance to improve China’s energy security and alleviate environment pollution from energy consum-ption.Based household survey data collected from 4 provinces in 2009 and 2013,this study analyzes 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determinants for future trend of residential energy consumption in rural China.The results show that tradition energies such as crop residue and wood are still the main energies consumed in rural China which takes more than 60 percent of overall rural residential energy consumption,although it has been decreasing both in absolute volumes and in percentage in recent years.The consumption of commercial energies such as electricity,petrol oil and gas,and new renewable energies resources has been increasing rapidly in rural China.Results from statistical analysis and econometric regression show that household income and labor cost are major factors affecting the residential energy consumption in rural China.Other factors,such as to the development of local energy market,education and experience of nonagricultural work of household head,and the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household also have significant impacts the rural energy consumption.Policy recommendations are provided based on the results.

Residential Energy Consumption in Rural China:
Current Situation and Determinants for Future Trend
——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Filed Survey Data of 4 Provinces
QIU Huan-guang1,YAN Jian-biao2,LI Deng-wang1,HAN Wei3
(1.SchoolofAgriculturalEconomicsandRuralDevelopment,Renmin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872,China;
2.CenterforChineseAgriculturalPolicy,ChineseAcademyofSciences,Beijing100101,China;
3.ChinaInternationalElectronicCommerceCenter,Beijing100006,China)
Key words:Rural energy;Consumption structure;Development trend;Determinants
一、引言
隨著我國工業化和城鎮化的快速發展,能源需求迅速增長,能源安全和傳統化石能源使用引發的環境污染問題日益突出。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2年我國能源消費總量為36.17億噸標準煤,其中能源凈進口達5.92億噸標準煤,占能源消費總量的16.37%。隨著未來我國經濟的發展,能源安全壓力將進一步增加。國際能源署的研究表明,到2020年,我國石油進口量將達到國內總需求量的77%,到2030年將達到84%[1]。與此同時,傳統能源消費的大幅增加也使環境污染和溫室氣體排放等問題愈加嚴重[2]。能源安全及其帶來的環境問題已成為繼糧食安全問題后影響我國戰略安全的另一重要因素。
雖然農村生活能源消費占我國總體能源需求的比例較低,但其增長速度顯著高于我國能源總體需求增長率。2000年以來,我國農村居民人均生活用能年均增長11.0%,同期城市居民人均生活用能增速僅為5.0%[3]。一些研究表明,隨著農村居民收入水平的提升和生活方式的轉變,家庭能源消費還將保持快速增長,能源消費結構也將發生顯著變化[4]。目前,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仍然以秸稈、薪柴等傳統生物質的直接燃燒為主,粗放的能源使用方式不僅導致能源使用效率低下,也導致了大量的環境污染問題[5-6]。太陽能和沼氣等可再生能源雖然發展較快,但在農村生活能源消費中所占比例很低[7]。深入分析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的現狀、發展趨勢及其影響因素對制定農村能源發展政策、保障我國整體能源安全和減少環境污染具有重要意義。
雖然國內外學者對我國生活能源的利用現狀和影響因素開展了一些研究,但大多只分析了某類能源的消費,由于不同類型的農村生活能源消費存在明顯的相互影響,僅對單一能源展開分析可能導致研究結論偏誤[8-9]。另外,已有研究大多基于對部分區域的小規模的調查數據展開分析[6,10],這也影響了研究結論在其它區域的適用性。本文基于全國較大規模抽樣調查數據,對我國農村地區生活能源消費狀況、發展趨勢進行研究,并利用計量經濟模型對影響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的因素進行定量分析。全文共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引言,第二部分介紹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現狀及演變趨勢,第三部分通過統計分析和計量模型估計,分析影響我國農村發展的主要因素,第四部分是本文的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二、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現狀及變化趨勢
(一)數據來源及說明
本文的數據源于作者2008年和2012年對吉林、陜西、山東、浙江四個省409戶農戶的兩期實地跟蹤調研(表1)。實地調研采用分層隨機抽樣的方法選取樣本省、縣、鄉鎮、村和農戶。首先,考慮地區代表性和經濟發展水平,選取了山東、陜西、吉林、浙江四個省;其次,在每個省按縣人均收入高、中、低三層各隨機抽取一個縣;第三,在每個縣隨機選取了2個鄉、每個鄉隨機選取2個村、每個村隨機選取12戶農戶進行實地調查。第一期調研共獲得有效問卷570份,第二期追蹤的農戶為480戶。由于部分農戶對個別生活能源消費量的估計存在困難,兩期調研中各類數據均被完整獲得的樣本為409戶,占追蹤樣本(480戶)的85.2%。通過家庭收入等因素的分析表明,損失的樣本與有效樣本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因此,本研究所采用的409戶有效樣本具有較好的代表性。

表1 2008和2012年兩期有效調查樣本的分布情況
調研問卷分為農戶和村級兩類,農戶問卷主要內容包括:(1)家庭生活能源的使用狀況,包括各類能源的消費數量、消費用途、被訪者對可再生能源的認識等;(2)農戶家庭的基本情況,如人口和勞動力的數量和結構、年齡、受教育程度等;(3)家庭農業生產情況,如主要作物的播種面積、薪柴和秸稈的產量、畜禽養殖數量及糞便處理狀況等;(4)家庭收入與財產狀況,包括農業和非農收入、家庭資產情況,如住房與耐用品的數量與市場價值等。村級問卷主要調查內容包括:(1)村的基本情況,如總人口、總勞動力、耕地面積、人均純收入、到縣城、鄉鎮以及集貿市場的距離和交通狀況等;(2)村的農業生產及非農工作情況,包括作物種植結構、非農就業等;(3)村內企業發展、專業合作經濟組織發展等。
(二)農村生活能源的消費現狀與發展趨勢
我國農村家庭生活消費的能源主要包括電能、煤、燃氣(液化石油氣、煤氣、天然氣)、燃油(汽油)、薪柴、秸稈、沼氣和太陽能等。根據各類能源是否可再生以及實際使用情況,本文在分析中把農村生活能源進行了分類。首先根據是否可再生,分為不可再生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兩大類。不可再生能源主要包括:燃煤、燃油、燃氣等化石能
源、和電能。由于電能屬于二次能源,并且目前我國仍以火力發電為主,本文在分析中將電能歸入不可再生能源。可再生能源包括:秸稈、薪柴等傳統生物質能源、以及太陽能和沼氣等新型可再生能源。
我國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總量呈小幅下降趨勢,其中占主導地位的傳統生物質能消費數量和比例大幅下降,電能、化石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快速增長。調查數據表明,2012年所調查四個省份的農村人均生活用能總量為514.04千克標準煤,比2008年略有下降,降幅為0.39%(表2)。進一步的分析表明,農村人均生活用能的下降主要是由于使用效率較高的電能和石化能源等代替了使用效率較低的傳統生物質能源。例如,2012年農村人均生活用的傳統生物質能從2008年的408.56千克標準煤下降為323.45千克標準煤,降幅為20.83%;農村人均生活消費化的石能、電能、新型可再生能源分別從2008年的75.13、23.07、9.31千克標準煤上升到120.37、43.81、26.41千克標準煤,增幅分別為60.21%、89.91%和183.68%。
從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結構來看,盡管傳統生物質能消費量明顯下降,但它仍是我國農村的主要生活能源,占2012年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總量的62.92%;化石能、電能、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量分別占總能源消費量的23.42%、8.52%和5.14%。雖然我國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量在2008到2012年間略有下降,但隨著高效的商品能源和新型可再生能源逐步替代利用效率較低的傳統生物質能源,我國農村人均生活能源的有效使用量將保持上升趨勢。

表2 2008和2012年我國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數量 (單位:千克標準煤/人;%)
數據來源:作者調查
各地區農村生活能源消費數量差異較大,北方地區傳統生物質能消費較多,南方地區電能、化石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發展較快。2012年四個調研省份吉林、陜西、浙江、山東的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數量分別為688.01、485.37、449.41、433.68千克標準煤。北方地區能源消費相對較多,這可能與其氣溫較低、冬季供暖能源需求較大有關。除浙江省外,大部分農村地區仍以傳統生物質能為主。化石能和電能是各地農村生活能源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浙江的化石能消費已超過傳統生物質能成為主導能源。2012年浙江省農村人均消費化石能157.11千克標準煤,人均電能消費量也達到了85.58千克標準煤,遠高于其它三省。隨著傳統生物質能源消費量的大幅下降,吉林、陜西、山東的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總量均呈下降趨勢。在化石能和電能消費增長的帶動下,浙江省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總量呈現明顯的上升趨勢,2012年其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量達到449.41千克標準煤,比2008年上升35.87%(表3)。

表3 2008和2012年調研四省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數量 (單位:千克標準煤/人)
數據來源:作者調查
各省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在結構上存在明顯差異,這可能與當地的資源條件和經濟發展程度等因素相關。作為農業大省,吉林和山東2008年的傳統生物質能消費分別占農村能源人均消費總量的94.13%和83.22%,2012年分別下降到88.79%和68.21%。陜西和浙江2008年也以傳統生物質為主導能源,分別占兩省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的比例為72.71%和52.13%,2012年則分別下降到53.78%和29.18%。各地區電能、化石能、新型可再生能源等都呈現明顯的增長趨勢。以經濟較為發達的浙江省為例,2008年,其農村人均生活電能、化石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所占比例分別為12.04%、28.02%和7.82%,而在2012年分別增長到19.04%、34.96%、和16.82%(表4)。
三、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的影響因素分析
為了進一步分析我國不同區域農村生活能源消費差異的原因及可能的發展趨勢,本文進一步對影響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的因素展開分析。研究首先將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與家庭經濟水平、勞動力成本、家庭耕地面積等可能的影響因素進行統計分析,在此基礎上,建立計量經濟模型系統分析不同因素對農村能源消費數量和消費結構的影響。
(一)影響農村居民生活能源的相關因素分析
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與收入水平呈現明顯的相關性。統計結果表明,當人均家庭財產低于1萬元時,電能、化石能、傳統生物質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的人均年消費量分別為19.15、68.39、418.48和4.93千克標準煤(表5)。隨著人均財產水平上升,傳統生物質能消費量顯著減少,電能、化石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量顯著增加。當人均財產水平高于3萬元時,傳統生物質能源消費量下降為230.67千克標準煤,電能、化石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量分別增加至63.99、160.32、43.92千克標準煤。但是,不同財產水平組的能源消費總量并沒有統一的趨勢,這可能是不同能源消費結構的差異導致。

表4 2008和2012年調研四省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結構 (單位:%)
數據來源:作者調查
農業勞動力成本也可能是農戶人均生活能源的消費數量和結構的影響因素。數據顯示,單月農業勞動力價格在1000元以內時,電能、化石能、傳統生物質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的人均年消費量分別為17.36、71.77、433.70和6.00千克標準煤(表5)。隨著勞動力成本上升,傳統生物質能消費量顯著減少,其它能源的消費量明顯增加。當單月工資上升到2000元以上時,傳統生物質能源人均年消費量下降到286.23千克標準煤,電能、化石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量分別增加至75.83、166.40、44.27千克標準煤。
農戶家庭生活能源消費與當地能源市場的發育程度以及家庭的農業生產結構密切相關。從理論上來講,村委到縣城或集貿市場距離越遠,農戶獲取商品能源的成本越大,消費商品能源的數量可能越少。另外,如果農戶家庭自身的農作物面積越大,秸稈的產量和可獲取量越大,消費生物質能越多,進而替代其它能源。表5的統計分析結果顯示,當村委到農貿市場距離在1公里以內時,電能、化石能、傳統生物質能的人均年消費量分別為48.66、119.58、286.90千克標準煤;當距離大于5公里時,電能和化石能分別顯著減少至22.65、87.69千克標準煤,傳統生物質能顯著增加至432.66千克標準煤。當人均秸稈類作物面積小于1畝時,傳統生物質能的人均年消費量分別為218.66千克標準煤;當該面積大于3畝時,傳統生物質能消費量大幅上升至608.49千克標準煤,而電能、化石能和其它可再生的新能源消費量下降。
農戶人均生活能源消費也可能受到家庭人口特征的影響。表5的統計數據顯示,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可能具有規模效應,家庭住家人口規模越大,人均消費量越少。例如,當家庭人口數量小于或等于3人時,人均能源消費量為716.89千克標準煤,而當家庭人口大于5人時,人均生活能源消費量則下降為314.45千克標準煤。由于秸稈、薪柴的收集以及沼氣的生產和維護都需要投入較多勞動力,家庭勞動力比例越高,這些能源的消費數量明顯上升。此外,人均能源消費數量可能還受到家庭人口年齡結構、受教育程度等因素的影響。例如,當家庭平均年齡低于35歲時,人均生活能源消費數量僅為453.79千克標準煤,而當家庭的平均年齡大于50歲時,人均生活能源消費數量明顯上升到837.52千克標準煤。(表5)。
(二)影響農村生活能源消費因素的計量經濟模型分析
上面的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我國農村家庭生活能源消費可能與農戶家庭經濟水平、勞動力機會成本、獲得能源難易程度、家庭人口特征等方面因素有關。但是,單因素分析沒有控制其他因素的影響,無法將不同因素對農村地區能源消費的影響分離出來。因此,本文進一步建立計量經濟模型,系統估計不同因素對我國農村地區生活能源消費的影響。

表5 農村生活能源消費量與可能影響因素的關系 (單位:千克標準煤/人)
數據來源:作者調查
1.模型設定與變量選擇
已有農村能源消費方面的研究大多采用單期調研數據,并且僅對某一類能源的消費展開分析而沒有考慮到不同類型能源之間的相互替代關系[7,11]。本研究基于兩期調研的面板數據展開分析,能更有效地控制潛在的遺漏變量所導致的估計偏誤。另外,由于不同種類能源的消費量會受到部分相同因素的相互影響,建立不同類型能源消費影響因素的聯立方程模型估計則能極大地提高模型的估計效率[12]。由于現有的計量模型分析工具(如STATA)還難以實現對聯立方程模型的固定效應估計,因此本研究將分別采用隨機效應的聯立模型系統和單方程的固定效應模型展開估計。這兩類模型各有其優缺點。隨機效應的聯立方程模型估計可以考慮不同類型能源消費之間的相互影響,但是由于隨機效應模型估計忽略了農戶的異質性,可能導致估計結果的非一致性;而單方程的固定效應模型分析雖然可以解決因忽略農戶異質性導致的估計結果非一致性問題,但由于沒有考慮不同類型能源消費間可能存在的相互影響,因而會降低模型的估計效率[13]。聯立方程模型系統的設定如下:
(1)
上式中,Yait為第a個方程的被解釋變量,表示第t期第i個農戶第a類能源的人均年消費量,第1類能源代表電能,第2類代表傳統化石能源,
第3類代表傳統生物質能源,第4類代表新型可再生能源。
Eit、Wit、Ait、Zit分別代表家庭經濟水平、勞動力價格、能源可獲得性、家庭人口特征等四類解釋變量;Sc表示縣級地區虛變量。β表示待估計參數,εait為第a個方程的誤差項。
固定效應的單方程模型設定與上述聯立方程中各類主要解釋變量的設定一致,由于固定效應估計消除了家庭中不隨時間變化的因素,因此在單方程模型中,戶主受教育程度和家庭平均年齡這兩個變量被剔除。
模型中解釋變量的定義及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6所示。其中,2012年財產水平、價格水平等變量的數據已經按照消費品價格指數調整為2008年的不變價格。統計結果顯示,相比2008年,2012年農戶家庭經濟水平和勞動力成本均有大幅提高。村到集貿市場的距離明顯縮短,這與近幾年各地市場基礎設施建設快速發展是一致的。與2008年的數據相比,戶主曾經或正在從事非農工作的家庭比例明顯提高,其他家庭人口特征和作物面積的相關變量水平變動不大。

表6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數據來源:作者調查
2.計量經濟模型估計結果
表7和表8分別表示用隨機效應估計的聯立方程模型估計結果和采用固定效應估計的單方程估計結果。兩類模型估計結果在變量顯著性方面基本一致,說明計量經濟模型的估計結果較為穩健。本文的討論主要依據聯立方程模型系統的估計結果。
模型估計結果表明:1)家庭人均財產水平對農村居民電能、化石能、新型可再生能源的人均年消費量的影響顯著為正。人均財產水平每提高1萬元,電能、化石能、新型可再生能源的人均年消費量分別增加3.67、10.85和0.53千克標準煤。人均財產水平對傳統生物質能消費影響不顯著。
2)農村勞動力成本對電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的影響顯著為正。勞動力月工資每提高1000元,農村人均生活電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的消費量在1%的置信水平上分別提高8.14和14.15千克標準煤。但農村勞動力成本上漲會顯著降低傳統生物質能的消費數量,計量模型估計結果表明,勞動力月工資水平每增長1000元,將導致人均傳統生物質能源的消費量顯著下降48.74千克標準煤。該研究結果表明,隨著我國未來農村勞動力成本的提高,電能、新型可再生能源等的消費數量將出現快速上漲,而傳統生物質能源的消費數量將隨著勞動力成本的增長而顯著下降。勞動力成本對化石能源消費的影響不顯著。
3)當地能源市場的發育情況以及能源的可獲得性會對農村居民的能源消費產生顯著影響。例如,村委到附近集貿市場的距離每增加1公里,農戶傳統生物質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將分別顯著增加5.55千克標準煤和1.26千克標準煤。這可能是因為離市場距離越遠,農戶購買商品能源的成本越高,因此更傾向于使用當地容易獲得的能源來代替商品能源。電能和化石能消費隨村委到集貿市場距離的增大而減少,但影響不顯著。模型估計結果也表明,家庭林地種植面積的增加顯著提高居民傳統生物質能的消費數量。
4)家庭人口規模也會顯著影響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模型估計結果表明,能源消費的人口規模效應顯著,家庭住家人口每增加1人,電能、化石能、傳統生物質能源的人均年消費量分別減少1.89、9.88、44.37千克標準煤。
5)另外,戶主的受教育水平、非農工作經歷等也會對生活能源消費產生影響。例如,戶主受教育水平為小學及以下的農戶的電能消費顯著低于其對照組(初中受教育水平)6.34千克標準煤,但其傳統生物質能源的消費量比對照組顯著高64.35千克標準煤,戶主受教育水平為高中及以上農戶的化石能消費顯著比對照組高70.55千克標準煤;戶主曾經從事非農工作的農村居民的傳統生物質能消費比沒有從事非農工作的家庭居民顯著低69.93千克標準煤;此外,模型估計結果也表明,四類能源的人均消費量都隨著家庭平均年齡的增長而上升。
四、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基于全國四省2008年和2012年兩期409戶農戶的跟蹤調查數據,分析了我國農村生活能源消費的數量和結構現狀、發展趨勢及其決定因素。研究結果表明:在2008-2012年間,我國農村人均生活能源的消費數量和結構發生了明顯變化。傳統生物質能源的消費量呈現大幅下降趨勢,而電能、化石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發展較快。從所調查4個省409戶農戶的平均情況來看,傳統生物質能消費量從2008年的408.56千克標準煤下降為323.45千克標準煤,其所占生活能源消費的比例也從2008年的79.17%下降到2012年的62.92%。農村人均電能和化石能的消費量從2008年的23.07和75.13千克標準煤分別上升到2012年的43.81和120.37千克標準煤,所占生活能源消費的比例也從2008年的4.47%和14.56%分別上升到2012年的8.52%和23.42%。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量雖然出現了較快上漲,但所占比例依然較低,從2008年的9.31千克標準煤上升到2012的26.41千克標準煤。從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總量來看,由于傳統生物質能源的消費量大幅下降,導致2012年四省農村人均生活用能總量與2008年略有下降,2012年的四省人均生活用能總量為514.04千克標準煤,比2008年下降0.39%。

表7 隨機效應聯立模型系統估計結果
注:*、**、***分別表示10%、5%和1%統計檢驗顯著水平
各地區農村能源消費數量和結構差異較大,北方地區的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量高于南方,而經濟發達地區的人均商品能源(電能、化石能)消費量明顯高于其它地區。
統計分析和計量模型估計結果表明,農戶家庭經濟水平提高會導致電能、化石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消費量明顯增加。勞動力成本也會對農村人均生活能源消費產生顯著影響,隨著勞動力成本上升,傳統生物質能源的消費量顯著下降,而電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的消費量會顯著增加。當地能源市場的發育情況和能源可獲得性會對能源消費產生明顯影響。隨著村委到集貿市場距離的增大,購買商品能源獲得成本提高,傳統生物質能和新型可再生能源的消費需求顯著增加。此外,戶主受教育程度和非農就業情況、家庭的年齡和勞動力結構等農戶家庭特征也會影響農村生活能源的消費。
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隨著未來農村居民收入水平和勞動力價格的提高,農村傳統可再生能源消費量將顯著下降,而電能、化石能等商品能源的消費量將顯著上升。農戶家庭人均財產水平每上升1萬元,將導致電能和化石能消費量分別增加3.67千克標準煤和10.85千克標準煤。農村勞動力成本每上升1000元/月,會導致我國農村秸稈和柴薪等傳統生物質能源的人均消費量下降48.74千克標準煤。農村收入水平和勞動力成本上漲對我國未來農村能源需求總量和消費結構的影響具有重要的政策含義:一方面,這將導致我國農村商品性能源需求持續增長,并進一步增加我國石油等化石能源的進口壓力。如何保障未來我國農村能源供給并提高農村能源利用效率將成為我國政府面臨的一個重要挑戰;另外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是,未來隨著農村勞動力成本的持續上升,我國農村對秸稈和柴薪等的需求量將大幅下降,如何處理和有效利用這些資源不僅會對我國的能源安全產生影響,而且會對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產生重要影響。
目前我國一些地區依然存在著秸稈大量露天焚燒,造成大量浪費以及環境污染問題[14-15]。未來隨著我國農村勞動力成本的快速上漲,政府部門迫切需要制定相關政策促進農村秸稈和薪柴的回收利用。秸稈的回收利于不僅涉及到政策激勵問題也涉及到技術問題,建議政府部門從多個層面制定相關措施:(1)從中央層面制定秸稈還田的補貼政策,這不僅有利于減少秸稈露天焚燒帶來的環境污染,也有利于增加土壤肥力,減少化肥使用。目前一些省份,如江蘇、黑龍江等制定了20-30元/畝的秸稈還田補貼政策試點,但該補貼水平是否能夠在農村勞動力價格持續上漲的條件下有效促進農民采取秸稈還田的措施還有待進一步研究。(2)在部分秸稈產量密度較大的區域,鼓勵秸稈發電、秸稈固體成型顆粒、秸稈氣化等企業的發展,有效利用秸稈發展商品能源。(3)加強科研攻關,消除秸稈還田的技術瓶頸。重點加強秸稈還田可能導致的出苗率低、缺乏粉碎秸稈的優良農機具等問題。考慮不同區域的差異性,技術研發在不同區域應有所側重.比如,在華北地區應重點解決秸稈還田會導致下季作物病蟲害增加問題,在東北地區重點解決秸稈還田后降解速度慢并且影響作物出苗率等問題。

表8 單方程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結果
注:*、**、***分別表示10%、5%和1%統計檢驗顯著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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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編:王延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