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FE模型：新資本體系驅動的創新經濟增長

2016-01-18 06:27:26房漢廷

中國軟科學 2015年11期

房漢廷

(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北京100038)

摘要：創新驅動經濟增長的內涵以及決定性要素是什么，一直是經濟學沒有得到共識的歷史難題。本文基于創新經濟學和新古典經濟學的相關研究成果，提出了構成創新驅動經濟增長的“新資本體系”，即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創新資本和企業家資本，并構建新的創新驅動經濟增長模型STFE。研究結果說明新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創新資本和企業家資本這些新資本要素，與創新經濟增長呈現為指數相關關系。該研究成果既可用來構建創新經濟的資本模塊，也可以測度一個經濟體的創新經濟比重。

關鍵詞：新資本體系；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創新資本；企業家資本

收稿日期：2015-04-09修回日期：2015-10-14

作者簡介：房漢廷(1962-)，男，內蒙古赤峰人，科技部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研究員，博士，研究方向：創新經濟學、科技金融。

中圖分類號：F2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9753(2015)11-0017-11

Abstract：The connotation of the innovation-driven economic growth and its determinate factor are always controversial in economics.Based on the related research achievements of innovation economics and new classical economics，this paper puts forward a“new capital system”of innovation-driven economic growth,namely the social capital，technology capital，innovation capital and entrepreneur capital，builds a new innovation-driven economic growth model：STFE model.The conclusion of this paper shows that new capital elements，i.e social capital，technology capital，innovation capital and entrepreneur capita，appear as index related to innovation-driven economic growth.The study results can be used to build capital pattern of innovation，also can measure the proportion of an economy’s innovation.

STEF Model：Growth of Innovative Economy Driven by New Capital System

FANG Han-ting

(ChineseAcademyofScienceandTechnologyforDevelopment,Beijing100038,China)

Key words:new capital system；social capital;technology capital;innovation capital;entrepreneur capital

一、引言

2014年10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表的一系列有關中國經濟總量的數據非常引人關注——按購買力平價(PPP)計算，中國2014年的GDP將達17.6萬億美元，超過美國的17.4萬億美元，從而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屆時，中國在全球經濟中所占的份額為16.5%，而美國所占的比例為16.3%。另外，IMF還預測，2019年中國經濟規模將超過美國20%左右[1]。

對于來自國際權威組織的這一表彰，國內并沒有體現出過多的驚喜，包括政府以及學界給予的更多是理性對待。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反差呢？是中國經濟的成績單有水分嗎？即使不按購買力平價計算，而直接以貿易匯率計算，中國經濟的成績單也是全球之翹楚——2000年，中國經濟總量是1萬億美元，僅過8年，2008年，中國的經濟總量為4.4萬億美元，8年增長4.4倍。與此同時，2000年，美國經濟總量是10萬億美元，同樣經過8年，2008年，美國的經濟總量為14.5萬億美元，僅增長45%。經過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中國GDP繼續上升達到5萬億美元，美國下降到14.2萬億美元。2013年中國GDP達到9.24萬億美元，美國為16.8萬億美元；2014年中國GDP首次超過10萬億美元，也是世界上第二個超過10萬億美元的主權經濟體。以中國年均經濟增長速度7.5%甚至6.5%，美國年均經濟增長速度3%～5%計算，中國經濟總量超越美國只是個時間問題，其他并無多少懸念。

既然中國經濟成績單是真的，那么我們為什么難以高興呢？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是成績單取得背后的原因。中國經過改革開放35年的時間，終于要重返世界第一大經濟體(麥迪森測算，早在公元10世紀時，中國在人均產出上就已經是世界經濟中的領先國家，而且這個地位一直延續至15世紀)[2]，但是，中國經濟增長成績的85%左右是來自廉價勞動力貢獻的勞動紅利、無限制的資本堆積以及令人恐慌的過度資源開發和環境破壞[3]，而美國等發達經濟體經濟增長成績的85%左右則來自技術創新紅利、創新資本紅利和創新企業家紅利[4-5]。

同樣的成績單，一個是竭澤而漁，一個是可持續發展，孰優孰劣，一目了然。即使中國依然迷戀要素紅利的發展模式，事實上也是不可持續的——2013年中國人均GDP已經達到6000美元，2014年中國人均GDP超過7000美元，勞動力成本開始快速攀生，勞動紅利即將消失已經是不爭的事實，2008年4萬億元資本堆積產生的產能過剩、泡沫膨脹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經濟增長質量，而大氣、土壤、水資源以及生物資源、礦產資源的過度開發、污染，資源環境承載的壓力也接近極限。這些問題不能得到有效解決，“中等收入陷阱”、“劉易斯拐點”都會隨時發生。因此，如何從粗放的要素驅動增長轉型為創新驅動增長，對中國具有至關重要的戰略意義。

如何構建一個高效率的創新經濟體，探究決定一個創新經濟體的驅動要素及其耦合機制，就是本文要研究的命題。

二、文獻綜述

從理論源頭上看，創新驅動的發現源自熊比特的1912—1942年的開拓性研究[6]。熊比特在1912年出版的《經濟發展理論》中提出：創新是指把一種新的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新結合”引入生產體系。它包括5種情況：引入一種新產品，引入一種新的生產方法，開辟一個新的市場，獲得原材料或半成品的一種新的供應來源，新的組織形式。熊彼特的這個創新概念，實際上已經包含了技術作為一種新的生產要素如何納入“生產體系”的問題——技術要不要資本化？技術資本化過程需不需要一種更具冒險精神的資本加入？企業家對新要素的運用是不是更為重要？熊比特的創新理論，分為創新Ⅰ型和創新Ⅱ型。創新Ⅰ型主要由新創企業或者中小企業完成，技術資本化和創新資本的引入是整個創新的核心和關鍵，創新Ⅱ型主要由擁有資源優勢的大企業完成，技術資本化更為重要和關鍵。

熊比特的創新理論最重要的貢獻，可以歸納為3點：一是把發明和創新區別開來。一項發明是一種新型的或改進的裝置、產品、工藝或系統的想法、草圖或模型。這種發明常可以(并不總可以)獲得專利權，但并不必然導致技術創新。……創新知識在實現新的產品、工序系統、裝置的首次商業交易時才算完成。二是把企業家放到了創新的關鍵位置。熊比特強調只有創新企業家，才能把新知識、新技術等非常規要素實現真正的資本化。沒有企業家的創新活動，發明或許永遠都只是一種知識，都不能成為財富創造的工具。三是把重大創新與資本主義經濟范式聯系起來，強調了技術創新在經濟范式變化上的至高無上的作用。熊彼特在1942年發表其后期最最重要著作《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和民主主義》時認為，康德拉季耶夫的長波周期*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理論是考察資本主義經濟中歷時50-60年的周期性波動的理論。 1925年前蘇聯經濟學家康德拉季耶夫在美國發表的《經濟生活中的長波》一文中首先提出。并不是商業周期，而是由重大技術革命與技術創新引起的[7]。因此，熊彼特提出，所謂創新就是要“建立一種新的生產函數”，即“生產要素的重新組合”，就是要把一種從來沒有的關于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新組合”引進生產體系中去，以實現對生產要素或生產條件的“新組合”，而實現“創新”，引進“新組合”的靈魂則是企業家。

繼熊彼特的研究之后，1970年代以來，門施、弗里曼、克拉克等用現代統計方法驗證熊彼特的主要觀點，并進一步發展成為創新理論或稱“泛熊比特主義”。如弗里曼[8]認為技術創新就是指新產品、新過程、新系統和新服務的首次商業性轉化。傅家驥[9]認為技術創新是企業家抓住市場的潛在盈利機會，以獲取商業利益為目標，重新組織生產條件和要素，建立起效能更強、效率更高和費用更低的生產經營方法，從而推出新的產品、新的生產(工藝)方法、開辟新的市場，獲得新的原材料或半成品供給來源或建立企業新的組織，它包括科技、組織、商業和金融等一系列活動的綜合過程。

當然，這個時期最具有代表性的創新理論成果是創新雙螺旋理論——“創新雙螺旋”就是指技術創新中技術進步與應用創新構成的“雙螺旋結構”。技術進步為應用創新創造了新的技術，而應用創新往往很快就會觸到技術的極限，進而促進技術的進一步演進。只有當技術和應用的激烈碰撞達到一定的融合程度時，才會誕生出引人入勝的模式創新和行業發展的新熱點。技術創新正是這個技術進步與應用創新“雙螺旋結構”共同演進催生的產物。

卡籮塔.佩蕾絲[10]是泛熊彼特主義的新的代表人物。她在1983年發表的《技術革命與金融資本》著作中，第一次揭示了技術創新與金融資本的基本經濟范式，使我們得以看清楚技術革命與金融資本是如何共同引起產業變遷以及社會變革的——新技術早期的崛起是一個爆炸性增長時期，會導致經濟出現極大的動蕩和不確定性。風險資本家為獲取高額利潤，迅速投資于新技術領域，繼而產生金融資本與技術創新的高度耦合，從而出現技術創新的繁榮和金融資產的幾何級數增長。卡籮塔.佩蕾絲對技術革命與金融資本“相互纏繞”的關系分析的非常透徹，并從五次大的技術革命與金融創新中都找到了相應的對應關系。

其實，不僅演化經濟學驗證了熊比特創新的存在，新古典經濟學同樣證明了熊比特創新的存在。美國經濟學索洛利用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對美國1909—1949年的經濟增長數據進行分析，驚奇地發現該時期對美國經濟增長貢獻最大的既不是勞動，也不是資本，而是一種沒有界定過的東西在起決定性作用，占到經濟增長的80%。由于無法確定這部分經濟增長的準確來源，索洛就把其歸結為知識、技術等多種要素的共同貢獻，后來經濟學界干脆稱其為索洛余值，或綜合要素生產率(TFP)。同樣，中國經濟學家張軍[11]等的研究則從相反方向證明了中國經濟增長質量低下的原因正是因為熊比特創新嚴重不足。

總之，無論是熊彼特強調企業家在創新中的“靈魂”作用，還是弗里曼、盧卡斯提出的內生經濟增長，或者佩蕾絲的技術-經濟范式，都是創新理論的重要階段性成果，也是目下世界創新經濟體政策制定的理論依據。特別是對熊比特提出的創新就是要“建立一種新的生產函數”這一命題，形成了許多代表性成果。這些成果有索洛創立的技術進步內生化模型，有羅默的技術創新模型，還有盧卡斯的人力資本累積模型等。但是，這些研究成果有一個共同的缺陷，即都是側重于某一創新要素——或資本或勞動力或技術，而沒有對創新整體要素給出一個數學表達。

三、柯布-道格拉斯函數與索洛余值的發現及應用

如前所述，在不同經濟范式下，決定經濟增長的要素是不同的。以下讓我們先從要素驅動經濟增長模型開始觀察，進而嘗試建立創新驅動經濟增長模型。

(一)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及其對中國經濟政策的影響。一個經濟體的經濟增長到底是由什么決定的，一直是經濟學的熱門話題。因為知道了什么是創造財富的主要要素，自然也就知道了經濟增長的秘密。柯布和道格拉斯對美國1899—1922年制造業統計數據進行了系統分析，根據他們設計的生產函數推算，結果發現決定美國該時期財富創造能力的基本可歸結為勞動與資本兩大要素，其中勞動創造財富量約占3/4，資本創造財富量約占1/4。這就是著名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即：

Y1=ALα1Kβ1μ

(1)

在(1)式中，Y1是工業總產值，A是綜合技術水平，L是投入的勞動力數，K是投入的資本，一般指固定資產凈值，α1是勞動力產出的彈性系數，β1是資本產出的彈性系數，μ表示隨機干擾的影響，μ≤1。

從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構成要素看，勞動的貢獻和資本的貢獻都具有指數效果，且它們之間還具有替代效果，相對而言綜合技術水平(包括經營管理水平、勞動力素質、引進技術等)的影響只是乘數性的，且還要通過勞動者技能提高以及資本有機構成提高發揮作用。在這樣情形下，一個經濟體在綜合技術水平變動不大情況下，增加勞動投入或資本投入，或者勞動、資本投入同時增加，都會使整個財富創造能力增強，使經濟增長提升。

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一經發現，很快被若干市場經濟體作為制定經濟增長政策的重要理論依據。如美國在20世紀初期放寬移民政策，大量吸收來自歐洲、拉美、亞洲的勞動人口，增加勞動投入，同時還實行更為寬松的資本管理政策，促進本國儲蓄轉化為資本，吸引外國資本流入，增加經濟活動中的資本投入量。

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的影響并不局限在一些成熟的市場經濟體，對許多不同體制、不同發展階段的經濟體同樣影響深遠。以中國為例，1953—1978年實行計劃經濟時期，中國財富創造的95%甚至更多都來自勞動投入和資本投入，特別是勞動投入成為中國當時最重要的財富創造源泉和優勢所在，勞動與資本的貢獻率甚至超過了100%[3]。即使進入改革開放以后，中國經濟發展模式也一直沒有跳出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定律，大量、持續不斷的農民工成為中國初期工業化的最大規模勞動投入，人口紅利成為中國經濟增長凈值的主要部分，資本投入同樣被作為支撐中國經濟增長的利器，從大規模引進外國資本，到大規模發掘本國資本，以致資本投入出現了若干疊加和堆積，1979—1999 年勞動、資本貢獻仍然高達85%左右。

(二)索洛余值的發現及內生經濟增長理論的興起。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打開了財富創造之謎，也給財富創造設置了“饑餓魔咒”——當勞動人口越來越多時，環境承載的壓力以及社會發展的壓力也會越來越大，一旦勞動人口的就業成本超過經濟增長水平，就很容易出現“劉易斯拐點”和“中等收入陷阱”。同樣，依靠巨額資本投入形成的生產能力，也很容易導致產能過剩，累積的結果就會引發經濟危機。更為不利的是，由于靠勞動、資本投入創造財富的方式簡單易行，一些經濟體容易進行規模擴張發展經濟，相應地那些影響經濟增長的長期因素，如技術研發和技術創新活動則得不到重視和支持。

正當經濟學界很多人還在迷信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時，美國經濟學家索洛的一項研究成果顛覆了“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定律”。索洛利用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對美國1909—1949年的經濟增長數據進行分析，驚奇地發現該時期對美國經濟增長貢獻最大的既不是勞動，也不是資本，而是一種沒有界定過的東西在起決定性作用，占到經濟增長的80%。由于無法確定這部分經濟增長的準確來源，索洛就把其歸結為知識、技術等多種要素的共同貢獻，后來經濟學界干脆稱其為索洛余值，或綜合要素生產率(TFP)。

索洛余值用簡單的增長核算關系來看，即：

ΔY1=Δa+α1ΔK+(1-α1)ΔL

(2)

其中，ΔY1是產出增長率，ΔK是(物質)資本存量增長率，ΔL是勞動投入增長率，參數α1是資本產出彈性系數，(1-α1)即為勞動產出彈性系數，而Δa就是綜合要素生產增長率帶來的產出余量。

索洛余值的發現，打破了勞動和資本創造財富的“霸權”，知識、技術等要素成為內生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由此，20世紀80年代開始興起的內生經濟增長理論，不再將技術進步當做外生變量，而是將其內生化。Romer(1986)的技術外溢模型繼承了Arrow 的思想，認為知識是公共產品，具有正的外部性，即“外溢效應”。

四、新資本體系的發現

無論是柯布—道格拉斯函數還是索洛余值以及后來的內生經濟增長理論，都有一個嚴重缺陷，即無法對除勞動、資本投入部分進行有效測度。造成這一問題的癥結，一是內生經濟增長理論源自新古典經濟學，其分析框架和邏輯秩序基本遵循線性方式，二是內生經濟增長考慮的例外因素仍然局限在知識、技術這樣一個外溢性強、收斂性差的一些要素上，測度其作用必須從全經濟體的大循環、長時期進行，而這幾乎就是無解的。

從創新經濟學視角看，索洛的發現以及內生經濟增長理論的創新，只是發現了結論，并沒有真正發現原因。與此相對，熊比特則揭示了技術資本化在創新中的財富作用，而佩蕾絲則進一步揭示了金融資本在創新中的財富創造作用，這些研究成果實際上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索洛余值的成因。

綜合熊彼特、佩蕾絲等創新經濟學、演化經濟學的成果，筆者認為創新財富基本與索洛剩余相等，而索洛剩余的貢獻是由一個“新資本體系”創造的。這個“新資本體系”包括社會資本(social capital)、技術資本(technological capital)、創新資本(innovational capital)和企業家資本(entrepreneur capital)4個方面。

(一)社會資本(S)

社會資本是社會學家最早使用的概念，它是社會組織提高效率的保證，包括信任、規范和社會網絡，以及人們交往時共享的知識、規范和預期。社會資本增加，可以促進各方以一種信任、合作與承諾的精神將其持有的技能與財力結合起來，導致參與者回報增加，經濟效率提升[12]。在一個穩定社會，由于制度、社會成員行為準則以及行為邊界基本固化，社會資本一般會表現為一個常數，如中國太平時期的宗法社會網絡，美國新教倫理下的經濟社會制度，基本上都處在相對穩定狀態。但是，當一個社會狀態處在劇烈轉型，舊的社會資本開始瓦解，新的社會資本開始重建過程時，社會資本規模的大小以及結構穩定與否，都會直接影響著全社會的財富創造能力和創造水平，這時候社會資本就成為了創新要素本身。換言之，對于一個以契約經濟為基礎的社會，培育和增大社會資本，是實現創新驅動發展的第一要素。在這里，社會資本的增加可以大幅度降低不信任的風險，促進企業家與技術、創新資本的深度融合和深度聚合，特別是社會資本作為一種公共網絡資源時，全社會每個創新要素的配置成本會隨之大幅度下降，而產出效率會隨之大幅度提升。把社會資本作為創新驅動因素，已經有學者做出很好的研究。嚴成樑[13]通過對中國31個省份2001—2010年的數據測算，發現社會資本增加1%，知識增長速度上升0.211%，實際產出可增加0.074%。世界經濟進入以物聯網為特征的互聯網4.0時代以來，以“大智移云”*“大智移云”是鄔賀銓在2013年8月中國互聯網大會上提出的一個互聯網新業態，即互聯網正在進入大數據、智能化、移動互聯網和云計算為代表的“大智移云”時代。互聯網創新平臺一直在變化。1985年以前是計算機；2005年以前是傳統互聯網；現在一直到2020年，將會以“大智移云”為中心。為代表的新型社會資本，正在成為創新經濟的新動力。

(二)技術資本(T)

在索洛模型中，通常籠統地講技術進步，實際經濟生活中，大量的科學技術活動及其結果并不參與到創新活動之中。如何界定資本化技術的邊界，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筆者認為，研發活動只是創新的準備，研發活動成果只有一部分能夠進入創新領域，最終成為創新驅動的要素。哪種研發活動成果可以作為創新驅動要素呢？以往一個大的誤區是研發活動與創新活動混淆，把研發成果同技術資本混淆。創新活動是對研發活動某種成果的商業化應用，而技術資本則是一種能夠給其持有者帶來價值的價值，可以參與商業活動并可根據其貢獻或約定獲得剩余資產索取權的一種資本化的技術。換言之，那些雖然屬于研發活動成果，如論文、基礎技術、公共適用技術、共性技術以及不受專利保護的產業技術等，都不具有成為資本屬性的特征，所以不屬于技術資本范疇，只有具備構成生產要素條件并受保護的知識產權，如專利或專有技術，才是技術資本。技術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很長一段時間并沒有人進行研究，通常都把“廣義技術進步”或“索洛余值”直接作為技術資本的貢獻，比較接近技術資本貢獻率的研究是毛海濤、呂增順、趙驥[14]的研究。他們首先把擁有技術的人力資本從廣義技術進步分離出來作為狹義技術進步，進而測度了中國1987—2009年狹義技術進步貢獻率，得到的數據結果顯示中國狹義技術進步貢獻率比較低，很多年份甚至是負值。這個結果與我們的經驗判斷基本吻合，說明中國經濟技術資本總量以及創新應用還處在很低的水平。

(三)創新資本(F)

新技術資本化常常遭遇資金嚴重不足的制約，而社會資本中有多大比例或規模可以轉換為創新資本，則對技術資本化成功與否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當然，資本有個天然的屬性就是追逐利潤，只要金融創新的空間足夠大，就可以把普通的儲蓄轉換成資本，進而轉換為創新資本。目前理論界尚未對創新資本進行過嚴格界定，比較流行的觀點是兩類：一種觀點認為創新資本是通過創新及相關投資而凝結的企業才能，是企業不斷更新發展的創新理念、創新知識、創新技能、創新環境、創新品質等[15]。這個概念基本和廣義技術進步等同，徒增歧義而未觸及問題本質。另一種觀點認為，創新資本是企業為開發創新產品所進行的投資，主要包括研發投入和創新投入兩大部分[16]。這個表述接近了創新資本的本源涵義，但不嚴密。本文所說的創新資本，是指一個經濟體為開展創新活動投入并享有創新收益權的所有貨幣化資本集合。創新資本主要包括私人部門研發投入、創新投入等內源性資本和以天使投資、創業投資、科技信貸、科技擔保、科技保險、科技稅式支出等外源性貨幣化資本兩大部分。公共部門的研發投入及創新投入中由企業等私人部門執行的部分，同樣計入創新資本，由公共研發機構執行的研發投入及其結果，主體歸入社會資本，公共部門執行的創新投入歸入創新資本。

(四)企業家資本(E)

企業家資本概念的萌芽，最早源自薩伊1803年出版的《政治經濟學概論》[17]。他說：企業家是“冒險事業的經營者或組織者”，是把土地、勞動、資本這三個生產要素結合在一起進行活動的第四個生產要素。這里已經明確地把企業家作為一種生產要素看待。不過，企業家作為一種資本要素出現，還是來自1995年的歐盟綠皮書所提出的“歐洲悖論”，即歐洲在科學的優秀程度和高技能人力資本方面在全球扮演領導角色，但卻沒能將之轉化為經濟產出。造成這一悖論的原因，關鍵在于忽視了企業家的作用。隨之，一些研究結果也相繼證明了企業家活動正是構成索洛余值中很多不可解釋的部分。本文同意將企業家資本作為一個獨立創新要素納入創新生產函數之中，一是大量實證已經證明企業家資本的存在，而群體性企業家則直接成為長期經濟增長的關鍵因素;二是企業家經營力(G)確實存在[18]。

企業家資本成為創新產出的生產函數要素，主要通過便利知識溢出、增加競爭和推動創新對經濟增長產生直接或間接作用，特別是新企業的設立和運營，企業家資本的作用更容易觀察到。可見，企業家是冒險家，是創新者，無論是社會資本、技術資本，還是創新資本，都需要在企業家資本的創造性作用中才能轉化為新財富創造的源泉。

五、STFE理論模型的構建

至此，我們可以對索洛余值(Δa)進行打開。設Δa=y2，于是

(3)

Y2是一個經濟體長期的創新產出，Sλ是社會資本貢獻，λ是社會資本產出彈性系數；Tα2是技術資本貢獻，α2是技術資本產出彈性系數；Fβ2是創新資本貢獻，β2是創新資本產出彈性系數；Eγ是企業家資本貢獻，γ是企業家資本產出彈性系數。設定0<λ,α2,β2，γ<1，是從創新要素長期貢獻角度考慮的，短期看，λ,α2，β2，γ都有可能出現負值——無論是增加社會資本、創造知識產權、引致創新資本，還是培育企業家資本，都有一個凈投入期，特別是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和企業家資本的異同質化及遲滯性特點，都有可能使這些創新要素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延遲。λ+α2+β2+γ≤1的涵義很簡單，創新要素貢獻的極限值是100%。

其中，式(3)的經濟學涵義在于：創新經濟體的產出(Y2)來源于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創新資本和企業家資本這些經濟增長的內生要素，要提高創新驅動的產出能力和產出水平，只要增加這四大新資本中的任何一個或幾個都可能導致長期產出的增加。

對式(3)兩邊取對數，于是

lnY2=λlnS+α2lnT+β2lnF+γlnE

(4)

對方程兩邊進行一階差分：

(5)

其中，式(5)是Y2的增長率對S、T、F、E的增長率的線性函數方程。其中，ΔY2/Y2是創新產出增長率，ΔS/S是社會資本增長率，ΔT/T是資本化技術增長率，ΔF/F是創新資本增長率，ΔE/E是創新企業家增長率，α2、β2、γ分別是資本化技術、創新資本和創新企業家在創新產出中的彈性系數。

所以，式(5)表明，一個創新經濟體長期財富增長率，分別來自社會資本、資本化技術、創新資本和創新企業家的增長率及其彈性系數。考察一個經濟體創新能力是否提升，不僅要看ΔY2這個總創新經濟增長率，還要看一定時期ΔS、ΔT、ΔF、ΔE的彈性系數。

六、數據選取與模型檢驗

(一)數據選取說明

1.經濟增長。體現經濟增長的指標有很多，按國民原則計算是GNP，而按國土原則計算則是GDP。鑒于中國經濟的后發性以及經濟轉型的起步點，本研究把2006—2013年中國大陸31個省份的GDP增長率作為代理變量，指標名稱GDP，數據來源：中國統計年鑒。以2006年為其始點，主要考慮三個要素：一是2006年是“2006版《中國中長期科技發展規劃綱要》”實施的起點年；二是2006年以來，全社會研發投入大幅度增加；三是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逐步成為中國經濟轉型的新發動機。

2.社會資本。社會資本到目前為止還不是一個國家統計發布的數據，也缺乏明確的規范、定量標準。為此，本文對相對穩定且呈常數化的社會資本假定不變，而把考察的重點放在快速增長的新社會資本上。從互聯網4.0 產生的新社會資本看，結果是“大數據”，過程是“智能化”，處理是“云計算”，而發生是“移動設備”。換言之，正在迅猛增加的新社會資本主要來自互聯網，而最能代表這種新社會資本產生的標志性資本是互聯網設備的增加。根據國際數據咨詢(IDC)公司測算，2007年全球有5億個設備聯網，人均0.1個，2013年全球有500億個設備聯網，人均7個，其中，中國2012年網民5.64億人，手機用戶4.2億人。相應地，全球數據量大約每兩年翻一番，2009年是0.8ZB,2012年是2.7ZB,2015年預計是7.9ZB，2020年將達到35.2ZB。

基于上述考慮，本研究把中國2006—2013年度中國31個省份移動用戶數量增長率作為代理變量，指標名稱MOBILE。數據來源：中國統計年鑒。

基于互聯網4.0形成的新社會資本，用移動設備用戶數量增長率作為代理變量，在“大智移云”條件下，可能是比較恰當的選擇。

3.技術資本。估測一個經濟體的技術資本保有量和增長情況，首先要確定什么樣的技術或知識可以資本化。從研發到商業化，一般要經過Basic research、Application Research、 developed research、Innovation、businesslike等5個階段，而由此產生的成果則包括論文、專利、專有技術、標準等，技術在技術范圍，還分為基礎技術、共性技術、公共適用技術和產業技術——受專利保護的產業技術，不受專利保護的產業技術等。為便于分析，本文假定可資本化的技術當且僅當是“受保護的產業技術”，即專利技術。1991年中國國內專利申請受理45686件，申請授權21395件，其中發明專利申請受理和授權分別為11423件、4122件；2001年國內專利申請受理165773件，申請授權99278件，其中發明專利申請受理和授權分別為63204件、16296件；2013年國內專利申請受理237.7萬件，專利申請授權量131.3萬件，其中發明專利申請受理和授權分別為82.5萬件和20.8萬件(《中國科技統計年鑒》2001，2013；《中國科學技術發展報告》2013)。

由于在專利技術中，實用新型與外觀設計通常被看作小專利，而發明專利被看作大專利，所以為使樣本更具有代表性和指向性，本研究技術資本的代理變量采用的是2006—2013年度中國31個省份發明專利授權量增長率，指標名稱LATENT。數據來源是中國科技統計年鑒。

發明專利只是可技術資本化的一個主體部分，此外還存在大量實用新型、外觀設計專利以及專有技術等技術資本，所以以發明專利指標代替技術資本，對模型驗證結果可能會存在一定低估情況。

4.創新資本。創新資本規模大小及其作用大小，取決于兩個條件：一是一個經濟體擁有的普通資本規模；二是普通資本轉換為創新資本的比率。中國國家資產凈值2011年時已經超過310萬億元人民幣。其中，居民凈資產1486438億元；非金融企業凈資產799951億元；金融部門凈資產42294億元；中央政府凈資產180523.3億元；地方政府凈資產611244.83億元[19]。如此規模的國家資產凈值，說明中國各類投資主體都有相當能力為創新投資，或者使自己的普通資本轉變為創新資本。由于沒有創新資本的統計科目，準確估算中國創新資本規模是非常困難的。為此，本研究采用了創新資本的前置性數據——中國31個省份的2006—2013年度的全社會研發投入增長率作為代理變量，指標名稱RD。數據來源是中國科技統計年鑒。

當然，這個數據可能存在著對創新資本的嚴重低估情況，以經驗數據判斷，通常都是全社會研發投入大幅度增長后，將出現針對創新及產業化階段的資本投入增加現象。

5.企業家資本。一個經濟體擁有的創新企業家規模和活躍程度，是衡量科技金融創新的基礎指標。國內目前沒有直接的創新企業家數據，筆者主要根據以下兩組數據進行推測。國家工商局發布的2013年數據顯示，該年底全國各類企業總數1527.84萬戶，其中小微企業1169.87 萬戶，占比76.57%。同時，還有4436.29萬戶個體工商戶。科技部監測的2013年數據顯示，該年底全國科技型中小企業30多萬戶，特別是中關村示范區一年新增科技型企業約6000家。同時，“創客”形態的微創新微創業企業約1000萬個，國家高新技術企業45313家(2012)，科技企業孵化器中的在孵企業70217家(2012)。按照趨勢外推并結合典型調查，中國具有創新精神并有創新行動的創新企業家下限為50萬左右，上限為100萬左右。

基于上述考量，本研究采用大中型工業企業數增長率作為企業家資本代理變量，指標名稱CORP。數據來源是中國統計年鑒。

考察企業家資本的貢獻，創新企業家樣本可能更具有說服力。由于數據的不完整、不連續，本研究只好采用大中型工業企業數增長率代替。由于這個數據鏈反映的是泛企業家增長情況，可能對創新企業家資本貢獻存在一定程度的高估。

(二)數據特征

樣本區間：中國31個省份 2006—2013年度面板數據。對變量進行統計分析，數據特征如表1所示。

(三)隨機效應模型

1.對GDP增長率、移動用戶數增長率、大中型企業數增長率、發明專利授權量增長率、R&D經費增長率之間建立隨機效應模型，結果如表2所示。

表1

表2

模型的F檢驗p值為0，因此可以說明該模型整體是顯著的，移動用戶數增長率、大中型企業數增長率、發明專利授權量增長率、R&D經費增長率對GDP增長率具有解釋作用。

2.對隨機效應模型進行Hausman檢驗

對隨機效應模型進行Hausman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創新模型的Hausman Test統計量(W)是5.59，

p值是0.23，P值大于0.05，接受原假設：隨機影響模型中個體影響與解釋變量不相關，所以應建立隨機效應模型，模型如下：

lnGDPit=0.013lnLATENTit+0.2lnCORPit+0.017lnRDit+0.17lnMOBILEit+10.7

(6)

GDP=22026.5*10.7LATENT0.013*CORP0.2*RD0.017*MOBILE0.17

(7)

由(6)式可知，2006——2013年期間，中國的GDP增長已經與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創新資本、企業家資本呈顯性相關，其中，最令人鼓舞和振奮的是社會資本、企業家資本對創新經濟增長的貢獻更為顯著，即當社會資本特別是以“大智移云”為代表的新社會資本每增加1%就可以促進GDP17%的增長，而企業家資本每增長1%則會促進GDP20%的增長。技術資本與創新資本的貢獻同樣顯著，其中，技術資本增長1%則會帶來GDP增長1.3%，創新資本增長1%則會帶來GDP增長1.7%。

表3

七、結論

本文根據新資本體系驅動的創新經濟增長創建的STFE理論模型，通過了單位根檢驗和協整檢驗，由此建立的隨機效應模型也比較好地通過了Hausman檢驗。由此，本文的研究表明，創新經濟體的財富增長，主要決定于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創新資本和企業家資本四大要素的保有量及增長水平，且這種相關關系不是簡單的乘數關系而是指數關系。因此，一個經濟體的創新驅動政策著力點，就在于促進上述四大新資本要素的增加及增長。

其實，作為本研究的一個派生成果——創新經濟測度指標Φ1和Φ2也是非常有價值的。如結合式(1)、式(2)和式(3)、式(4)、式(5)，就可以對一個經濟體的創新程度進行測度了。由此，

Φ1=Y2/Y1=SλTα2Fβ2Eγ/ALα2Kβ2μ

(8)

Φ2=ΔY2/ΔY1=(λΔS+α2ΔT+β2ΔF+γΔE)/(Δa+α1ΔK+(1-α1)ΔL)

(9)

Φ1如果大于0.5，表明該經濟體的主體財富是由新資本這些創新要素創造的，這種創新要素通常是前期累積及開發的結果；Φ1如果小于0.5，表明該經濟體的主體財富仍然是由常規要素創造的，經濟的粗放程度依然比較高。Φ2大于1，表明創新驅動經濟增長速度大于整體經濟增長速度，說明該經濟體的發展趨勢，正在從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特別是Φ2持續大于1，更加說明創新經濟增長提升的作用明顯；Φ2如果小于1，特別是持續小于1，則說明該經濟體創新驅動能力嚴重不足，要進行經濟發展模式轉型非常困難。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本文主要是從創新驅動經濟增長的新資本要素視角構建的STFE模型，某些剩余要素尚未考慮到也未可知。同時，由于數據采集限制，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創新資本和企業家資本的代表變量也存在一定局限，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結論的精準性。本文的后續研究將逐步打開社會資本、技術資本、創新資本和企業家資本的內部結構，使STFE模型更加完善。

感謝本項研究中有關數據處理方面得到了科技部科技經費監管中心潘昕昕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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