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琨若魚
當年潘美辰的歌很流行,剛聽到這樣的嗓音時,我和你打賭說肯定是男的,你不同意,聽出了她的陰柔。后來我學唱她的那首《我想有個家》,大學校園里的我們根本不解歌詞,只是因為流行。我惟妙惟肖地學唱,你還慫恿我報名參加校園十大歌手比賽;當時還流行《穿過你的長發的我的手》,你常常哼著歌曲將五指插入我的長發,模仿剪刀的喀嚓聲,說:“時間就是一把鈍了的刀,剪不斷你的青絲,這把頭發要一直留著哦,留著,就永遠年輕!”可是,說著“永遠”的你卻躲閃著我的目光,你沒有信心告訴我誰和誰可以永遠。
你先走出校園,到了異地。等待和相逢的周期越來越長,看著活潑的我,你越來越沉默,你試探我:“你的長發被別人摸過嗎?”我竟然天真地告訴你,的確有人這么想,但我拒絕了。這樣的回答讓你更加疑慮,其實那時你已經放棄我了嗎?那天你騎著摩托車斜穿整個城市來看我,是冬夜,你冷得發抖,讓坐在后座的我緊緊環抱著你,再緊一些。我也很冷,躲在你后面,你的后背是否也溫暖一點。耳旁刮過的干冷的風似乎在嘲笑我們的單薄衣衫,嘲笑我們日益稀薄的感情。到了你的住所,臨時棲息的地下室,昏暗的日光燈,你用僵硬的手指撥弄我的長發:“有些枯了……”發絲纏在你手指上,打了死結,解的時候弄痛了我,我說還是剪了吧。可是,在整理落下的斷發時,發現了不屬于我的長發。面對我的質問,你連欺騙的解釋都沒有,只是沉默。
趁你到隔壁抽煙時,我走了,雖然要穿過城市。我沒有錢坐出租車,那時還沒有地鐵,我忙亂地去乘公交、步行,花了幾個小時才回去,走得我大汗淋漓。在那樣凄冷的冬夜,走了一場馬拉松。雖然想通了,但理不順,只有剪斷了。
后來你來信了。說起你后悔慫恿我去參加校園歌手比賽,那首《我想有個家》,我學唱得那么像:“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時候我會想到它。”那種陰柔唱得你毫無自信,唱得你落了淚。比賽現場,你就放棄了我,以為不能給我那個可以躲藏的家。我學得那么像,只是為了想得個獎,連潘美辰的舉手皺眉,都東施效顰般。我以為唱出了沙啞、唱出了流行,卻未料透支了我的浪漫、打擊了你的自信。那時我的頭發多么順滑,瀑布般的黑發從指縫溜走,留在你手掌的只有洗發香波的味道,原來卻是不信任、留不住。待到干枯發絲纏繞手指,卻是糾結在不舍和放棄間。
10年、20年,其間你打電話來問候,我啞著嗓子告訴你:“我有家了。”你想見個面,我拒絕了,怕你看到我還留著的那把干枯的長發;嗓子已經啞了,常常洗滌干凈了紅塵煙火,點一炷香,盤腿聽一首歌,仿佛有人在我心弦上撩撥,心安即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