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與西瓜

許家祥

“瓜田里，摘個瓜，小猴懷抱大西瓜，路過芝麻地，地上掉芝麻，放下瓜，撿芝麻，天黑回家忘了瓜， 燈下數芝麻， 心里樂哈哈。”

在現實生活中，撿芝麻丟西瓜的事不光是小猴子所為，一些人也在干這種事，包括一些精英扎堆的管理部門，有時大處不算小處算，因小失大。試舉一例：

有“血煤”之稱的煤炭，采一噸煤帶來的環境和健康影響高達兩百六十元，成本高昂，失大于得。2014年11月，國際環保組織自然資源保護協會發布的《2012煤炭真實成本》指出，2012年中國因煤排放導致的PM2.5造成的全國超額死亡人數，約為六十七萬。另外，中國每采一百萬噸煤，就有0.29人死于礦難。2012年煤炭工業還為中國“貢獻”了一萬多例塵肺病，占該病全年新病例的一半以上。可在每噸煤的售價里，只有三十元至五十元為環境和健康買單。換言之，每噸煤欠環境和公眾健康兩百多元錢。

中國大部分重點煤炭基地出于水資源供需矛盾較為突出的地區，挖煤形成的漏斗、水位下降對水資源造成了破壞，煤礦井中的污染物導致了嚴重的水環境污染。煤炭開采還造成地表塌陷，每采一萬噸煤帶來的地表沉陷多達2666.67平方米，按照中國煤炭年產量三十億噸計算，每年就有八百平方公里土地受到破壞，引發了生態問題。此外，在煤炭運輸過程中，交通事故、空氣污染和噪聲等也會產生外部損害。由于煤炭生產和消費中心相對較遠，長距離運輸還產生了外部成本。

煤炭對國家經濟發展非常重要，但在我看來，煤炭開采有得有失，得小于失。得到的效益如同幾粒小芝麻，而失去的良好生態環境、數百萬人甚至數千萬人的健康與生命是大西瓜。

尤為需要引起重視的是，這種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事不僅僅只限于煤炭，類似的事情還比較多，比如建化工廠，帶來了效益，增加了稅收，但同時也帶來了水污染和大氣污染;又比如景點門票漲價，一張張家界的門票價格，漲到了法國盧浮宮門票的三倍;一張九寨溝的門票費用，如果用來參觀美國黃石公園、印度泰姬陵、日本富士山，都玩一遍還剩一百多元。這樣的門票在短期內可能增加景區管理部門的收入，但從長期看則可能把多數游客擋在景區門外，對旅游業帶來潛在的損害，也是撿芝麻丟西瓜的愚蠢之舉。

現在的問題不是比較芝麻與西瓜誰大誰小、誰有價值誰沒有價值，而是“個人”所得還是“大眾”所得的問題。西瓜雖好，那是大家的;芝麻雖小，撿進了自己口袋。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是一些人太精明了，其中的選擇意向不是水平問題，而是思想問題。

經濟學有個術語，叫做“外部不經濟性”，指的是某個經濟行為的活動使他人或社會受損，自己卻沒有為此承擔成本。“外部不經濟性”忽視公眾利益，目光短淺，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只顧眼前，不顧長遠;只要局部，不要全局。這種“短視思維”也是一種“芝麻思維”，容易出現“芝麻胸懷”，塑造出“芝麻人生”，永遠也撿不到西瓜。

【原載2015年2月13日《諷刺與幽默·眾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