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加速經濟增長可以弱化環境污染壓力

李靜　竇可惠

摘要“增長極限說”認為可以通過降低經濟增速來實現自然資源和環境的保護。本文基于特征化事實和實證分析表明，中國經濟增長伴隨環境污染壓力，而在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期間并不必然對環境污染施加更大的壓力，相反可以引致環境質量的提高。本文從地方政府機制轉變的角度，考察了經濟加速增長下的環境污染壓力弱化的作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在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期間，地方制度質量顯著提高，地方政府為政治晉升而對經濟增長績效考核壓力顯著減輕，同時地方稅收收入也會顯著提高。因此，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期間的這三種作用機制可以使得地方政府把引致經濟增長的重點向改善環境方面偏移，從而在短期內顯著地緩解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壓力。本文的研究結論為眾多學者質疑“增長極限說”提供理論和實證依據，隨后本文提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經濟加速增長；環境污染；地方政府努力方向

中圖分類號F4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04（2016）01-0105-08doi：103969/jissn1002-2104201601015

20世紀末和21世紀初影響整個世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發端于中國的快速經濟增長，根本原因就是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給整個世界帶來福利，并且成為世界經濟增長的引擎。然而，在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中國環境污染問題日益嚴重，據世界能源委員會統計，2006年，我國二氧化碳排放量僅次于美國，居世界第二位，占全球總排放量的13.5%。而到2013年，我國CO2排放量占世界排放量的32%左右。可見，中國經濟增長伴隨環境污染惡化已是不爭的事實。那么，經濟階段性增長與中國環境污染壓力究竟是何種相互作用機制顯然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這對于中國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和改善環境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然而，多數學者認為，經濟增長伴隨環境污染壓力，因此主觀認為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也必然對環境污染施加更大壓力，這可能更偏于主觀猜測。經濟階段性增長與環境污染壓力之間的內在作用機制需要實證檢驗，才能為采用什么樣的經濟發展方式，進而為解決經濟持續發展與環境污染的兩難問題提供理論和實證依據。

1研究評述

就經濟增長與環境的關系，國內外學者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最早關于這一問題的討論可以追溯至Meadows et al[1]提出的“增長極限說”，即認為有限的自然資源會限制經濟體不能實現長期持續增長，因此只能通過降低經濟增速來實現保護自然資源和環境的目的。很多學者對這一論點提出質疑，認為經濟增長帶來環境惡化的同時，其本身也是資源和環境保護的有效手段[2-3]。其中，Grossman and Krueger[4]最早通過經驗分析指出，用SO2和煙塵測度的污染物水平與人均收入之間存在非線性的“倒U型”關系；Panayotou[5]明確將“污染-收入”間的“倒U型”發展軌跡界定為環境庫茲涅茨曲線（EKC）。這些學者認為，當經濟處于發展的早期階段時，勢必會帶來環境惡化，但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和經濟結構的不斷調整，整個社會環境保護意識逐漸增強，可以運用更先進的環境技術和更多的環境投入進行環境保護和管制，使得環境污染問題得以改善。即，“EKC假說”意味著在經濟發展的初始階段，環境會不斷惡化，但當經濟增長到達一定程度，處于某個特定的“閾值點”或“轉折點”時，環境污染會下降，環境質量會得以改善。隨后很多學者通過實證分析對環境污染物和收入水平之間是否存在“倒U型”關系進行了檢驗，并試圖尋找轉折處或拐點處對應的人均收入水平[6-9]。

綜合以往研究，可以將經濟增長對環境的影響機制歸納為三種效應，即規模效應、技術進步效應和結構效應[4]。規模效應意味著更大規模的經濟活動會增加對資源的需求，從而對環境產生負面影響；技術進步效應即，伴隨著經濟增長帶來的技術進步，通過對更清潔、更有效的環保技術使用，來改善環境質量；結構效應指，當一個國家通過經濟轉型和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等途徑使得經濟結構發生改變時，清潔的服務型經濟和依靠科技創新發展的經濟會逐漸替代初始發展的高污染型的工業經濟，從而使得經濟中污染物排放減少，環境質量得以改善。整體而言，規模效益在經濟發展的早期階段較為突出，隨著經濟的不斷增長，技術進步效應和結構效應逐漸發揮作用，甚至其對環境的正向影響會超過規模效應產生的負向影響。

李靜等：為何加速經濟增長可以弱化環境污染壓力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6年第1期還有一些學者從理論方面對這一問題進行研究，主要基于資源使用和環境質量對經濟增長影響的角度展開。根據模型設定的特點，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個類型：①將自然資源作為生產要素納入到產出函數中，考察資源使用的有限性對經濟持續增長的影響，并分析生產的最優增長路徑[10-11]；②基于個體對環境質量的需求，將環境質量或污染程度納入居民需求函數中，考察需求變化對增長的影響[12-14]；③將健康等因素納入到理論分析框架中進行分析，指出環境污染會通過影響健康進而對增長產生影響[15-16]；④其他相關研究分別從勞動力供給[17-18]、勞動生產率[19-20]和教育人力資本[21-22]等角度展開。

整體而言，以上研究主要基于不同數據對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存在性的檢驗，分析更多是針對二者統計特征的描述和相關理論的內涵闡釋，對于增長是否會內在的對環境質量改善或污染治理產生影響的討論較少。同時，以往文獻更多考察經濟增長時間序列特征與環境污染之間統計關系，沒有深入研究經濟增長水平發生突變下的地方政府行為對環境影響。因此，本文創新之處主要體現在：考慮了經濟增長的階段性特征，即加速增長對環境質量的影響；考慮了經濟加速增長對政府部門激勵的改變，從而對環境污染治理行為產生的影響，并著重從地方政府努力水平以及地方制度環境等角度挖掘影響的內在機制。本文結構安排如下：第二部分為初步實證檢驗與基本假設；第三部分為加速增長弱化環境污染壓力的機制分析；最后為本文研究的主要結論。

2實證檢驗與基本假設

2.1實證模型與變量說明

本文的實證分析部分計量模型設定如下：

p_environit=α+β×accelerationit+τ

×Zit+υi+λt+εit（1）

式（1）中：下標i代表地區，t代表時間。α代表常數項，υi代表個體效應，λt代表時間效應，εit代表誤差項。p_enviror代表環境污染壓力變量，acceleration代表經濟加速增長變量，Z代表影響環境污染壓力的一系列控制變量。β和τ是經濟加速增長和其他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以上各個變量刻畫及具體含義如下：

（1）環境污染壓力（p_environ）。隨著中國經濟的持續快速增長，各種環境污染物產生量將繼續保持快速增長勢態，對環境保護造成的壓力越來越重。因此，被解釋變量環境污染壓力用環境污染排放量來刻畫。由于環境污染主要來自工業污染，因此，這里選擇工業廢水排放量（FS）和工業廢氣排放量（SO2）作為環境污染壓力的替代變量。

（2）經濟加速增長（acceleration）。經濟加速增長是本文核心變量，定義為在經濟增長階段突然持續偏離預期的增長路徑，可以長期扭轉經濟減緩趨勢和體現經濟持續增長的慣性特征。本文主要借鑒Eichengreen et al.[23]和Aiyar et al.[24]關于增長加速的界定，通過設定經濟增長加速的時間點需要滿足條件，進而刻畫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過程。經濟加速增長需要滿足條件為：

gt，t+n≥Γ，Δg=gt，t+n-gt-n，t≥Λ，yt∈[y*1，y*2]（2）

其中：gt為依據2005年不變價格測算的GDP增長率，gt-n，t和gt，t+n分別表示t-n到t以及t到t+n時間段n年間GDP年均增長率的平均值。考慮到很少國家連續7年經濟加速增長，因此我們取n=7[23，25]。第一個條件要求增長加速之前的7年平均增長率不低于Γ；第二個條件要求增長加速上升的幅度不低于Λ。為了能獲得較多的經濟增長拐點，我們把Γ定為3.5%，把Λ取值為2%；第三個條件限定增長減緩發生在某一收入區間內，考察經濟增長進入一定的收入門檻之后是否發生經濟增長轉折。

（3）控制變量（Z）。除此之外，本文主要選取經濟發展水平，人口密度、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地方政府努力方向以及地方制度環境等變量作為影響環境污染壓力的控制變量。經濟發展水平用人均GDP（rjgdp）表示，一般來說，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的初期經濟發展水平越高，環境污染越嚴重，預計經濟發展水平的系數符號為正。人口密度（rkmd）用年末地區人口數與當地土地面積的比值表示，一般人口密度越大，環境污染越嚴重。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gdzc）采用各地區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額表示，用于考察環境污染壓力的投資規模效應。地方政府努力方向包括兩個指標，一是地方政府追求政治晉升的努力（LE_G），另一個是地方政府追求稅收收入的努力。一般來說，中央根據經濟增長率等絕對經濟績效指標來考核政績，以此決定地方官員的升遷過程，因此我們選擇用各省本年與去年的GDP增長率之差（LE_G）作為地方政府追求政治晉升努力的替代指標。當然，地方政府依然關注稅收收入多少，本文用各省本年與去年的稅收收入增長率之差（LE_T）來衡量地方政府追求稅收收入的努力水平。地方制度環境（LG_Q）。良好的制度環境能夠為市場機制的基礎性匹配提供良好的保障，從而對環境污染產生影響。國外學者一般用“腐敗透明度感知指數”（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 Corruption Perception Index）來衡量各地區制國內學者較多使用腐敗立案數來衡量。由于腐敗程度反向映射地方政府對制度環境質量的控制，本文也用萬人腐敗立案數作為刻畫地方制度環境的替代指標。

本文數據為中國大陸31個省區、直轄市的面板數據（除了西藏），時間跨度為2001-2013年，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WDI數據庫、各年《中國統計年鑒》和地方統計年鑒、《中國檢察年鑒》以及《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以上各個變量的統計描述見表1。

2.2實證分析結果

接下來借助模型（1）實證分析中國經濟加速增長與環境污染壓力之間的關系。根據表2第（I）列實證結果可以看出，當控制其他變量之后，Acceleration系數在5%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中國經濟加速增長并沒有引致環境污染更大程度的排放，相反，中國經濟的加速增長可以顯著緩解環境污染壓力。作為比較，我們進一步考察經濟增長率水平與環境污染的關系，由表2的第（I）列實證結果顯示gdp_rate系數顯著為正，表明隨著中國經濟的增長，各種環境污染物產生量將繼續保持快速增長勢態，對環境保護造成的壓力越來越重。

為克服表2第（I）列靜態估計所產生的內生變量估計偏誤問題，表2第（II）列進行動態估計，我們采用系統矩估計方法進行分析。通過選擇合適的滯后階數和有效工具變量之后，估計結果顯示，系統矩估計模型設定通過二階序列相關性檢驗和額外工具變量有效性檢驗，因此本文模型設定是正確的。同時我們發現，當采用動態估計方法進行估計時，Acceleration系數在5%的置信水平下依然顯著為負，這表明中國經濟加速增長可以顯著緩解環境污染壓力的結論是穩健的。

進一步，借助（1）式，選擇1996-2013年部分省份的面板數據樣本，篩選出中國部分省份經濟增長加速的時間點和對應的環境污染情況，具體見表3。根據表3可以看出，中國不同省份大都在2003、2004和2005年這三年經歷經濟增長的階段性加速過程。但同時，這些省份在經濟加速增長第2年或者第3年SO2排放量降低了很多。這表明，盡管中國近年來SO2排放量在逐年遞增，但是，經濟經歷階段性的加速增長之后幾年內，環境污染得到明顯的改善。

“增長極限說”認為有限的自然資源會限制經濟體不能實現長期持續增長，因此只能通過降低經濟增速來實現保護自然資源和環境的目的。很多學者對這一論點提出質疑，本文實證分析也表明，盡管經濟增長伴隨環境污染壓力，而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并不必然對環境污染施加更大的壓力，相反可以引致環境質量的提高。因此，本文的研究結論為眾多學者質疑“增長極限說”提供理論和實證依據。一般而言，任何發達國家經濟發展的一般軌跡表明，經濟增長伴隨著環境污染壓力，當然中國亦是如此。但同時，環境污染問題歸根到底是一個增長問題，不同增長方式會對環境污染產生不同的作用機制，除卻Grossman and Krueger[4]提出的經濟增長引致環境污染三種效應假說，即規模效應、技術進步效應和結構效應之外，經濟增長不同階段的屬性特征還會引致地方政府機制轉變，從而對環境保護產生不同的效應。第一，經濟加速增長本身就體現外生政策刺激所產生經濟持續增長的慣性特征，產生持續性的高速增長態勢，從而弱化地方政府為政治晉升所實施的增長績效考核壓力；第二，經濟加速增長所產生的增長比較優勢創造了制度優化自主循環互動的外部環境，而地方制度環境是弱化環境污染的制度約束；第三，地方經濟階段加速增長所產生經濟持續增長慣性可在較長時間保證地方政府獲得稅收收入，從而扭轉地方政府保護地方污染企業行為。因此，我們得出如下假說：

假說：經濟加速增長可以通過提高地方制度環境、減少地方政府政治晉升壓力和提高地方政府稅收收入等機制，使得地方政府把引致經濟增長的重點向改善環境方面偏移，從而在短期內緩解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壓力。

3加速增長弱化污染壓力機制：實施的經驗證據前文的初步實證檢驗分析了經濟階段性的加速增長在短期可以緩解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壓力，總結了三種經濟加速增長弱化環境污染壓力的機制：提高地方制度環境，減少地方政府政治晉升壓力和提高地方政府稅收收入。接下來，我們進一步借助省際面板數據，在經驗上檢驗和識別經濟加速增長弱化環境污染壓力的機制。

3.1加速增長與地方制度環境

經濟加速增長和地方制度環境交互作用可能是弱化環境污染壓力的重要機制。因為，影響經濟加速增長的主要制度因素包括：資源配置的市場化、政府對企業的干預減少、非國有經濟的發展水平、信貸配置市場化水平以及法治環境等具體制度因素。經濟加速增長本身意味著生產要素具有充分利用的制度環境，而經濟加速增長所產生的增長比較優勢創造了經濟發展與制度優化自主循環互表3加速增長與環境污染時間滯后效應動的外部環境，這種交互作用可以進一步加快國內市場化進程的步伐和地方制度環境質量的進一步提高。市場化進程和地方制度環境都是弱化環境污染的制度約束，因為良好的地方制度環境有助于資源的有效配置和產業結構的升級，同時良好的制度環境通過作用于環境規制改變經濟增長對環境污染的影響。良好的制度環境能夠為市場機制的基礎性匹配提供良好的保障，減少政府對市場的非正常干預。同時，良好的制度環境也為地方政府營造正確的努力方向，使地方政府的績效目標向追求經濟增長質量轉變。

在本文中，我們用經濟加速增長變量（Acceleration）和地方制度環境變量（LG_Q）的交互項來反映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與地方制度環境的相互作用引致弱化環境污染壓力的作用機制。由于本文采用腐敗立案數反向刻畫地方制度環境的替代變量，因此，如果二者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這表明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可以顯著減少腐敗立案數，既提高地方制度環境。根據表4第（I）列靜態估計實證結果顯示，當控制其他影響環境污染的影響因素之后，經濟加速增長變量和地方制度環境變量的交互項系數在5%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有助于地方制度環境的提高，從而顯著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

為克服表4第（I）列靜態估計所產生的內生變量估計偏誤問題，表4第（II）列進行動態估計，我們采用系統矩估計方法進行分析。通過選擇合適的滯后階數和有效工具變量之后，系統矩估計結果顯示，模型設定通過二階序列相關性檢驗和額外工具變量有效性檢驗，因此本文模型設定是正確的。同時我們發現，當采用動態估計方法進行表5加速增長引起環境污染壓力的地方政府政治晉升努力

Tab.5Local government promotion efforts under pollution pressure caused by accelerated growth

變量

Variables（I）靜態估計

Static estimation（II）動態估計

Dynamic estimationLog（SO2）Log（FS）Log（SO2）Log（FS）L.--0.864 5***-0.257 8***（0.021 8）（0.069 3）Acceleration

× 追求增長

績效（LE_G）-0.084 2***-0.029 5**-0.034 3**-0.002 37（0.022 1）（0.012 3）（0.014 7）（0.006 9）控制變量√√√√常數項8.780 8***11.114 4***1.110 2*** 8.204 7***（0.261 2）（0.151 1）（0.206 0）（0.732 8）F統計量33.43***5.71**--擬合優度R20.431 70.060 3--AR（1）--0.003 30.015 0AR（2）--0.241 70.144 9SARGAN--0.196 40.098 4觀察值210210180179IV--1718注：***、**、*分別表示1%、5%、10%置信水平，括號內數字為標準差。估計時，經濟加速增長變量（Acceleration）和地方制度環境變量（LG_Q）的交互項系數在5%的置信水平下依然顯著為負，表明以上實證結論共同支持了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可以通過引致地方制度環境質量提高，從而有助于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的結論。

3.2加速增長與地方政府政治晉升

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引致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另一個機制是：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可以減輕地方政府為政治晉升的考核壓力。一般而言，地方政府努力水平主要來源于分權化改革下地方政府的政績考核，分權化下地方逐漸擁有自身的發展目標及手段。一般來說，中央根據經濟增長率等絕對經濟績效指標來考核政績，以此決定地方官員的升遷過程。為了獲得較好的絕對經濟績效，地方政府施加較大努力，追求較高的地區經濟增長率。而經濟所發生的階段性加速增長可以明顯提高地方官員在位期間的經濟增長績效，從而減輕地方政府為有目的的提高經濟增長率所實施一系列提高經濟增長的手段，包括發展不利于環境的經濟增長手段，比如保護地方污染企業。

為實證檢驗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通過減輕地方政府為政治晉升的考核壓力從而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的機制，在本文中，我們同樣用經濟加速增長變量（Acceleration）和地方追求增長績效變量（LE_G）的交互項刻畫。如果二者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這表明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可以顯著減輕地方政府為政治晉升而對經濟增長績效的追求。根據表5第（I）列靜態估計的實證結果顯示，當控制其他影響環境污染的影響因素之后，經濟加速增長變量（Acceleration）和地方政府追求增長績效變量（LE_G）的交互項系數在5%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有助于減輕地方政府追求經濟增長績效的考核壓力，從而顯著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

同樣，為克服表5第（I）列靜態估計所產生的內生變量估計偏誤問題，表5第（II）列進行動態估計。通過選擇合適的滯后階數和有效工具變量之后，系統矩估計方法估計結果顯示，模型設定通過二階序列相關性檢驗和額外工具變量有效性檢驗，因此本文的模型設定是正確的。當采用動態估計方法進行估計時，經濟加速增長變量（Acceleration）和地方追求增長績效變量（LE_G）的交互項系數在5%的置信水平下依然顯著為負，因此，以上實證結論是穩健的。

3.3加速增長與地方政府稅收努力

財政分權一直都是改革以來中國經濟轉型的重要內容，通過從行政性分權向經濟性分權的演進，以及地方政府對財政收入的剩余控制權，這種制度安排為地方政府發展本地區經濟提供了重要增長動力[26-27]。但隨著財政分權下地區間稅收收入競爭激化，地方政府通過稅收手段進行的經濟競爭，所引發的地方保護、重復建設和保護地方污染企業等一系列經濟扭曲問題出現。但是地方經濟的階段性加速增長所產生經濟持續增長慣性可在較長時間保證地方政府獲得稅收收入的可能性，從而扭轉地方政府重復建設和保護地方污染企業經濟行為，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

在本文中，我們同樣用經濟加速增長變量（Acceleration）和地方稅收收入努力變量（LE_T）的交互項來實證檢驗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通過扭轉地方政府稅收競爭激化的負面影響，從而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的機制。根據表6第（I）列靜態估計的實證結果顯示，當控制其他影響環境污染的影響因素之后，經濟加速增長變量（Acceleration）和地方稅收收入努力變量（LE_T）的交互項系數在5%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有助于扭轉地方政府稅收競爭激化的負面影響，從而顯著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

同樣，為克服表6第（I）列靜態估計所產生的內生變量估計偏誤問題，表6第（II）列進行動態估計，通過選擇合適的滯后階數和有效工具變量，系統矩估計方法估計結果顯示，模型設定通過二階序列相關性檢驗和額外工具變量有效性檢驗。同時發現，經濟加速增長變量（Acceleration）和地方稅收收入努力變量（LE_T）的交互項系數在5%的置信水平下依然顯著為負，因此，以上實證結論是穩健的。

4結論

多數學者認為，經濟增長伴隨環境污染壓力，因此主觀認為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也必然對環境污染施加更大壓力。“增長極限說”也認為只能通過降低經濟增速來實現保護自然資源和環境的目的。根據本文的特征化事實和基本理論分析表明，經濟階段性增長并不必然對經濟增長施加更大的壓力，相反可以引致地方制度環境質量的提高，減輕地方政府為政治晉升而對經濟增長績效考核壓力以及提高地方稅收收入三種作用機制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

當經濟處于發展的早期階段時，勢必會帶來環境惡化，但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和經濟結構的不斷調整，整個社會環境保護意識將逐漸增強。特別當一個國家通過經濟轉型和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等途徑使得經濟結構發生改變時，技術進步效應和結構效應逐漸發揮作用，環境壓力會顯著改善。但是，對于經濟發展還處于工業化中后期階段和典型的分權化中國來說，當前的經濟增長方式還沒有越過弱化環境壓力的“閾值點”或“轉折點”，而分權化下的地方政府的行為扮演保護環境和增強環境壓力的雙重角色。一方面，工業化中后期階段的經濟增長方式依然依賴經濟增長的規模效應，這意味著更大規模的經濟活動會增加對資源的需求，而經濟增長的技術進步效應和結構效應還沒有逐漸發揮作用，因此，當前的經濟增長方式本身并不能實現弱化環境污染壓力的作用。另一方面，通過從行政性分權向經濟性分權的演進，這種制度安排為地方政府發展本地區經濟提供了重要增長動力，但同時地方官員為實現政治晉升和提高地方稅收收入，也可能會引發的地方保護、重復建設等一系列經濟扭曲問題出現以及保護地方污染企業行為。盡管本文的研究認為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可以顯著引致地方政府機制轉變，實現弱化經濟增長的環境污染壓力作用，但這只是經濟階段性加速增長所產生的增長慣性弱化了地方政府為政治晉升所實施的追求經濟增長率水平績效的考核壓力，并沒有最終改變地方政府為追求經濟增長質量的職能轉變。當經濟增長方式本身還沒有到達弱化環境污染壓力的階段時，只要存在地方政府政治性競賽以及中央政府還對地方政府實施增長績效考核，地方政府還會出現發展地方經濟方向偏誤，地方環境污染壓力也將會持續出現。

（編輯：徐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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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Accelerating Economic Growth Can Reduce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Stress

LI Jing1，2DOU Kehui1

（1.China Center for Studies on Agricultural Issues，Anhui University，Hefei Anhui 230601，China；

2.School of Economics，Anhui University，Hefei Anhui 230601，China）

AbstractThe theory of Limits to Growth proposes the possibility of protecting natural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by slowing down economic growth. This paper， based on stylized facts and empirical analyses， suggests that despite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stress amid Chinas economic growth， periodic acceleration in growth does not necessarily exert greater pressure on the environment； instead， it may lead to the improvement of environmental qual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chanism transformations of local governments，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mechanisms for the mitigation of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stress amid accelerated economic growth. The study finds that during the period of accelerated economic growth， quality of local institutions is significantly improved， assessment pressure on local governments to pursue economic growth for political promotion is significantly reduced， and local tax revenues are also significantly increased. Therefore， the three mechanisms during the period of accelerated growth can help local governments to shift priorities from economic growth to environmental improvement， thus significantly mitigating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stress amid economic growth in a short term. This paper provides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support to scholars who challenge the theory of Limits to Growth， as well as some policy sugges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