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總會忽略一些東西（組詩）

潘偉

留給冬天的沉默

很多該說的話，我還沒說

一截枯枝就把這些話返回到了

樹干里隱匿的脈管

不是沒準備好，也不是秋風吹走了

掛枝的果實，而是很多話

我打算留給冬天，留給沉寂的夜

誰知冬天關閉了所有出口

一場雪輕易就改變了世界的顏色

所有的事物都在夜色的掩護下

緘默不語，不提過去也不說未來

我一直坐在大地的中心

等待著一個慢慢變暖的聲音

在路上

我真的是一直在路上嗎

當風景隨著一次次驚叫漸漸遠去

當語言比思想慢半拍的時候

我打開腳下的時光，從源頭取來

一段過去，從遠方要回一寸未來

但我卻無法分清，在路上

我是追逐、尋覓，還是在逃離

遠方并沒有給我承諾什么

最初的喊聲也不是來自遠方

而是來自河流的源頭。只是

時間在流逝中帶走了所有秘密

果實無意中把秘密藏在核里

而我在品嘗果肉時忘卻初始的緣由

當我把路上的疲憊熄滅在夜里

是否真的是月光的力量？眼前閃過的

風景，難道不能將我停留片刻

我無法預知遠方的結果，卻對

不知道的地方充滿向往

神秘來自我的想象力的空白

來自語言和思想無法抵達的盲點

在路上，當時光被賣掉、或被買走

行囊越來越重，時光越來越重

我卻不肯卸下一些無用的東西

甚至不肯卸下一段帶著月色的記憶

我已不打算看清這個世界

我已不打算看清這個世界

萬物的影像在近視的朦朧時光里

清晰成從內心溢出的一粒珍珠

空白，隱匿在黑暗的縫隙

斜視著我。我的目光即便再清澈

也無法找到被日月忽略的領地

雪花透明的心一展開

便模糊了一粒塵埃的命運

在被修辭覆蓋的世界里

石器、巖畫和竹簡、青銅器

被昏黃的金線隱藏起來

曾經的諾言就像風中的一張紙

回不到出生地。我在暗中

禱告：讓最初的歡樂和痛苦

讓初始的陽光和風霜

讓最古老的聲音、綠色和遼闊

全部返回我的體內

在流蜜的地方，我的世界清晰無比

降臨的季節

孩子夸張的表情，正在戀愛的女人

瞬間塑造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個季節，流浪的腳步也會停下來

用射線一樣的目光回望故鄉

我在白天舉著燈，不為照亮

只為尋找萬物躁動不安的真相

一切空洞、虛幻和逃離

讓我始終無法唱出完美的頌歌

喚醒嬰兒的睡眠，喚醒細弱的探尋

生命的雛形在擠壓中飽滿起來

像所有的黎明，在黑暗主宰之前

在還未顯現力量的時候，我

已心存敬畏。當脆弱的強大迎面而來

我不知所措，就像幸福突然降臨

是否只有兩手空空的我才可以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