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須

張亞凌

記得兒時，超喜歡吃煮熟的嫩玉米棒子，大口大口地啃著，滿嘴甜汁兒。可就是很反感上面的玉米須，多而纖細，沒耐心的我半天也清理不干凈。有時正吃得高興，蹦出來一兩根玉米須，就大為掃興。

一次，我恨恨地說，天王老子把眼瞎了，咋讓玉米長須！話音剛落，姥姥就揚手打了我的后腦勺，訓斥道，凈是胡說，還有良心沒？我只是隨口一說，犯得著生氣？還生那么大的氣，真是不可理喻。不過想想也是，姥姥吃玉米棒子，遇到沒剝干凈的玉米須，直接就吃了下去，從來不覺得厭煩。她甚至還在玉米的收獲季節，專門捋了很多玉米須，曬干，收起來。我好像還看見過她煮玉米須水讓姥爺喝呢。

在我六歲時的一個雨天，姥姥走了。缺少了糾正我思想的那個人，愛吃嫩玉米棒子而仇視玉米須，愈演愈烈。直到有一天——

孩子身體不舒服，醫生開了中藥，并一再囑咐：回去多找些玉米須，一起熬。現在當藥喝，將來當茶喝，效果好得很。

玉米須是一味藥？還可以當茶喝？

不解，遂問度娘，方知：玉米須熬水可以治腎病、高血壓、糖尿病、肝硬化、眩暈、咳嗽、咳血……且無毒副作用。我目瞪口呆，眼前是姥姥揚手拍打我后腦勺的情形，還有她看玉米須時滿臉的疼惜。那么不起眼的玉米須，竟然有這么多神奇的用處！我一時無法原諒自己曾經的淺薄。

城里找玉米須不大容易，我想到了農貿市場。前去，尋找。遇到一個賣玉米棒的老者，我給他說了我的需要，他滿臉理解，還幫著我一起揪。臨走，老者說，你明天再來，我回去給你揪些帶來。

那天后，老者每天都會給我帶一塑料袋子玉米須，直到玉米棒老了不能賣嫩玉米棒了。

老者是那種典型的農村人，不善言辭，話少，連表情也缺少變化，普通得丟進人海連漣漪也泛不起一點，卻涌動著滿心的理解與善良。

至今，老人帶來的玉米須還在陽臺上晾曬著。看著玉米須，我就想起老人最后一次給我玉米須時滿臉的欣慰，他說，差不多夠你用了。

玉米須如若不是滿心善良，何來那么多功效？老人若不是善良之至，怎會不嫌麻煩地給陌生的我一直揪玉米須？

（編輯 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