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之于我,最早的時候僅限于流行歌曲,雖然也有著許多動人動心之處,卻總覺得少了一種觸動靈魂的東西。高中的時候,有一次偶爾聽到一首曲子,極淡雅悠長,就像長長的風(fēng)吹過原野,就像天上飛舞的鴿群,鴿哨的聲音綿遠。后來才知道那是一首美國鄉(xiāng)村音樂,排簫演奏的,直覺得是聞所未聞的天籟。
從此音樂才在我面前真正打開了一扇門。我的耳朵接納著一切可以讓我心靈安靜的曲子,從此知道了鋼琴可以讓想象插上美麗的翅膀,小提琴更能將心緒放逐到極遠極遠的一種境界中去。仿佛每一個跳動的音符,都是流落凡間的精靈,它們形狀各異,排列成不同的隊形,飛舞在我的世界里。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時學(xué)會了吹笛子,雖然不是很精,卻是能將那種音樂的情感簡單地表達出來。有一支短笛,是我一直隨身攜帶的,常常在無人的時候,對著未知的遙遠幽幽地吹響。有時候也不知吹的成不成曲調(diào),卻是仿佛把彼時彼境的一種心情全隨笛聲釋放,融入到眼前的遼闊深遠。
高考落榜后的那一年,我去了一個極遙遠的小山村,與世隔絕,在那天涯一般的地方,似乎也遠離了失落與失敗。每天的黃昏,我都去山腳下,對著山南空蕩蕩的天地吹笛子。笛聲掠過前面的一條小河,飛向?qū)γ娴囊黄镆啊2恢獜哪奶炱穑掖档褧r,身后總有一個孩子在那兒看著聽著。后來那個孩子便和我學(xué)笛子,在落霞滿天的山下河邊,我聽著他的笛音由青澀變得悠揚。他極喜歡聽我常吹的那支曲子,也一直在練習(xí)著,希望有一天,也能吹出那種感覺。
忽然想起以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個故事,一個下鄉(xiāng)女知青每天都在日落時去村口吹笛子,一個小孩子也和她學(xué)笛,小孩問她吹笛時的口型到底是什么樣的,她一時也說不太清。后來她返城,給小孩寫了封信,說,現(xiàn)在想明白了,吹笛時的口型就像在說“回家”的“回”字。
我便也這樣告訴那個男孩,他很不理解。后來,我離開,短笛送給了那個孩子。只是,我一直沒有告訴他,我總吹的那個曲子是什么。在那個遙遠的山村,是音樂一直撫慰著我內(nèi)心的種種,才讓我離開時,腳步輕松而心里充滿了力量。
第二年考上了大學(xué),這個時候,我接觸到了吉他。與吉他宿命般的相逢,讓我又沉浸于另一種音樂形式中,比笛子更多了許多復(fù)雜的感受。六弦如夢,我的左手手指不停地按著每一根如心緒般的琴弦,右手手指飛快地撥動,那些音符便從我的指尖飛出,翩然而逝。
那些青春的時光,如果沒有了吉他的陪伴,一定會少了許多色彩與回味。所以很是慶幸,此生能與吉他相識。后來很長的歲月,吉他都是我的相伴,寂寞時,它在我懷中淺吟低訴,心與琴弦共鳴,飛舞成寧靜的形狀?;蛘呤鋾r,于無眠的夜里,抱著吉他坐在窗臺上,如水的月光傾瀉,就那樣隨意撥動琴弦,漸漸地萬慮皆寧,仿佛音樂融入黑夜后,黑夜也變得旖旎起來,生長著太多的希望與夢想。
即使沒有樂器相隨,音樂也會不離不棄。每次在電腦上寫字,都會放著舒緩的音樂,讓它流淌成能濯洗心靈的清泉,于是寫出的每一個字里,都仿佛透著一種靈動。這是文章內(nèi)容之外的東西,只有同樣喜歡音樂的人,才能有所感觸。這并不是自夸文字有多好,只是自覺得被音樂浸泡過的文字,總會留著一些輕盈的影子。
當(dāng)初在那個山村和我學(xué)笛的小孩,不知從哪里找到我的電話。他說,他終于能將當(dāng)年我常吹的那支曲子吹得有著同樣的感情了,他一直保留著我送他的那支短笛。我問他,當(dāng)年知道我吹的那支曲子是什么嗎?他說當(dāng)然知道,你吹的那首《夢里水鄉(xiāng)》,真是美極了!
我知道,音樂,此生,會是我一直的喜愛與相伴。就像愛,一直在,一直在,那些音樂,也會同我的年華一同走過,走過風(fēng)雨起落,走向生命的平和與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