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一棵樹

伍中正

劉長貴對小區的一棵樟樹產生了強烈的不滿，那棵樟樹已經嚴重影響他家的采光。

那棵樟樹就長在劉長貴的樓前，已經有碗口粗了。它伸張的枝葉成為了劉長貴窗口的一團無法吹走的云。樟樹還小的那幾年，劉長貴沒有覺察到什么。現在，樟樹越長越大，并且以非常快的速度生長，他越來越生出對樟樹的埋怨。

春天，萬物生長，小區的樟樹像其它的樹一樣，換上了一片片的新葉，呈現出良好的長勢。接下來的日子，劉長貴想，怎樣讓樟樹死掉，怎樣讓樟樹在他的視線里消失。

要么砍了。要么鋸了。劉長貴想用刀，也想用鋸。他覺得自己的這兩個想法都很愚蠢。砍樹鋸樹就那么簡單？

小區有個物業管理委員會。光著頭的老謝就是物業管理委員會的管事人。砍樹鋸樹時，被老謝看見了，老謝肯定不會放過他。劉長貴想。劉長貴很快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劉長貴甚至還想到了一個想法，他想用車撞斷它。劉長貴是春天買的車。他要用新買的車撞傷或者撞斷樟樹。他覺得一起車禍，讓一棵樹死去，讓一棵樹不存在，會非常合乎情理。只要出了車禍，老謝對柳長貴的處罰就會從輕，或者不會處罰。

那天黃昏，劉長貴坐在駕駛室里正準備給車加油，去撞樟樹時，他有點舍不得。畢竟自己的車是新車。坐在車內，劉長貴無奈地看著樟樹，一句話不說。

時間在一天天過去，劉長貴在一天天想著謀殺那棵樟樹的辦法。

劉長貴想到了一件事，想到了宏苕的一句話。自己還住在鄉下的那幾年，同組的宏苕買了一塑料桶柴油，掛在自行車衣架上。回來的路上，宏苕的自行車騎倒了，塑料桶隨之破裂，柴油潑灑在地上。沒兩天，柴油流過的地方，雜草全蔫了。宏苕告訴他，柴油是個好東西。柴油除草是個好東西。

劉長貴決定用柴油謀殺那棵樹。

劉長貴買了一礦泉水瓶柴油。他擰著那瓶柴油走進小區時，正好讓老謝見到了。老謝沒有認真看劉長貴的臉色，倒是認真看了他手里擰著的一小瓶柴油。

劉長貴恨不得罵他一句，一瓶柴油擰回來，咋就讓他看見了？劉長貴最終沒有罵出來，他沖著老謝說了一句，一瓶柴油，往后生火發煤用得著。

在選擇什么時候把那瓶柴油倒在樟樹腳下，讓他犯了難。

在給樹倒柴油的時候，如果讓老謝見到了怎么辦？他覺得白買了那瓶柴油。他把那瓶柴油扔到了垃圾桶里。

劉長貴的桃花運是在他非常怨恨那棵樟樹時產生的。向蘭花喜歡上了他。向蘭花是劉長貴的高中同學，最近非常決然地跟男人離婚了，這讓劉長貴很意外。

劉長貴的女人在沿海的一個城市工廠打工。這讓向蘭花加重了要到劉長貴家里看看的想法。

劉長貴面對向蘭花幾次提出的要求，他妥協了。他決定帶她到自己所在的小區，帶她到家里來。劉長貴把車停在樟樹下，下車后，劉長貴對向蘭花說，車前的這棵樟樹是自己的最愛，幾乎每天都要看上一眼幾眼的。

向蘭花對劉長貴的話很在意。

劉長貴跟向蘭花好過一星期后，女人打電話到他的手機上。女人像覺察出了什么，問劉長貴是不是把一個女人帶到了家里？劉長貴很慌張，卻一口否定。

劉長貴決定不跟向蘭花處了。

向蘭花把劉長貴的絕情記在了心里。

向蘭花跟劉長貴吵鬧。向蘭花說，當初，你就不應該把我帶到你家里來。

劉長貴說，當初是你非要我把你帶到家里來。

向蘭花走之前，語氣很重地說了一句，劉長貴，你不是人。

劉長貴一聽，心情更加糟糕。

見到老謝，劉長貴提出要跟他喝一次酒，喝酒了，才解悶。老謝說，喝。

酒喝到一半，劉長貴感嘆，女人沒一個好的。

老謝不同意劉長貴的看法，說，老劉，你喝多了，別喝了。

劉長貴說，你老謝啥意思？老謝說，啥意思也沒。

往后，劉長貴經常一個人喝酒。

劉長貴幾天沒有見到老謝了。跟人打聽后才知道，老謝跟自己喝過那次酒后，犯了一次病，人在醫院里躺著。

向蘭花的出現，讓劉長貴再次意外。向蘭花拿著一把斧子，很快就對樟樹下手。

向蘭花說，劉長貴，我讓你天天見不到你喜歡的樟樹。我要毀了你的最愛。

砍過幾斧子后，向蘭花就跑了。

沒兩天，樟樹葉就蔫了。老謝回來那天，看見樟樹的樣子，非常傷心。

老謝覺得這事不是劉長貴干的。也還覺得，這事跟劉長貴絕對有關系。

樓前的樟樹終于沒了，劉長貴非常高興，自己沒有謀殺的一棵樹，卻讓與自己生活不太相干的向蘭花謀殺了。

高興過后，劉長貴有點后悔，樟樹畢竟是一棵樹是一條生命。

責任編輯/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