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秋人家

攝影/于莉萍 劉魯閩 陳宗興 何仁強 林寶華

每到深秋，那承載著泥土深情和農人喜悅的玉米、南瓜、茱萸、辣椒、燈籠柿陸續(xù)收獲，田地里的斑斕漸漸隱去，而另一道風景在晴空下一一顯現：場院里、門前空地、農家屋頂，各種果實你方曬罷我登場。曬簟鋪成一幅幅五色斑斕的調色板，顯擺著歸倉前最驕人的風采。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千字文》一開篇就講了天地四時的運行變化。在秋收和冬藏之間，還要經歷一個階段，那就是晾曬。秋天，是成熟的季節(jié)，是收獲的季節(jié)，也是晾曬的季節(jié)。爽爽的秋風，朗朗的日頭，農家要搶抓時機，晾曬秋天的果實。

秋天里的晾曬，是一幅絢麗的畫圖。火紅的辣椒，金黃的玉米，雪白的棉花……在田間地頭，在房前屋后，堆起來、攤開去，隨意潑灑。在農戶的樓頂上、院落里，路邊上、場壩里，窗臺上、簸箕里，四處點染，繪就了一幅“曬秋”的美景。

秋天里的晾曬，是一曲動聽的樂音。仔細聽，用心聽，秋風颯颯，樹葉沙沙，蟲鳴鳥唱，大地飛歌，奏出美妙的樂曲。黃豆莢噼啪迸裂，黃豆粒兒蹦跳著離開懷抱。板栗也咧開了嘴，無聲地歡笑著。樹梢枝頭的高唱，瓜秧藤蔓的低吟，譜成了悅耳的樂章。

秋天里的晾曬，是一次愜意的香薰。呼吸，深呼吸，瓜果甜香四溢，谷物芬芳撲鼻，土地的味道沁人心脾。放松、再放松，沐浴收獲的喜悅，享受勞作后筋骨舒展的酣暢淋漓。

色彩斑斕的“曬秋圖”

曬秋實，往往是等到稻谷入了倉，囤好木薯干紅薯干，把玉米花生掛上了屋檐后，在秋冬交接的十月才進行的。在珠江河畔的鄉(xiāng)村，秋實都是些產量不太高，品種又復雜的農作物，諸如板栗、柿子、油茶果、山楂、橄欖、香蕉、番木瓜、淮山等。

這些雜貨，零零散散，遍布田頭地尾以及村前屋后，生動地點綴著秋收過后空蕩蕩的大地。

在村邊，柿樹葉子落盡，縱橫交錯的枝丫上累累柿子，金碧輝煌；村后山坡上，紅艷艷的山楂綴滿枝頭；刺猬一樣的栗球跌落地上，笑裂著口子，吐露出棕色的果實；茶園里，熟透的油茶果紅得發(fā)黑；園邊的橄欖樹果實累累，只要用力搖撼枝干，橄欖就會像雨點般掉下來；菜園角落香蕉樹叢中，隱藏在大葉之下的是一弓一弓飽滿的香蕉；翠綠豐腴的大番木瓜，一只挨一只層層疊疊地圍吊在樹干上；纏繞著籬笆枯黃的藤蔓下，是一條條茁壯的長淮山……

這些熟透了的新鮮果實，不能立刻吃的，采摘回來后要曬，才可以留待冬天及來年慢慢地享用。

深秋的陽光燦爛、火辣，在屋子里堆漚過的油茶果，攤在曬谷場曬上三四天就爆裂開了，茶籽就蹦出來了。經過篩去殼后，將顆粒飽滿的茶籽轉移到板凳架起的竹席上，反復翻曬，十多天之后，敲開的茶籽擠壓現油就曬干爽了，可以拿去榨茶油了。

板栗可以風干，雖然不必放到太陽底下直曬，但必須在持續(xù)晴好、風高氣爽的天氣下進行。挑去霉變蟲蛀的次品，把新鮮飽滿的板栗鋪到陽臺上，檐階上，三五天后，抓一把放耳邊搖一搖，啷啷作響了，水分風干了，殼仁分離了，就是美味無比的風栗了。

曬山楂干、曬香蕉干、曬淮山片，曬木瓜丁、曬甘草欖等，這些都是細活，需要耐心和巧手。經過或去皮或清洗或切片或烹煮或調料之后，將它們裝入一個個或方形或圓形的篩箕里薄薄攤開，放在院子里臨時搭起的木架上，享受著秋日最爽朗的陽光。

柿餅比柿子更養(yǎng)人

金黃色的大柿子掛滿枝頭，是秋天一道獨特的風景。柿子營養(yǎng)豐富，含有蔗糖、葡萄糖、果糖、鈣、磷、鐵、各種維生素及微量元素。一天吃1個柿子所攝取的維生素C，能基本滿足一天需要量的一半。柿子富含果膠，有良好的潤腸通便作用，對保持腸道正常菌群生長、預防便秘十分有效。

柿子更是“天然的醒酒藥”，古時就被用作防醉和消除宿醉的有效食品。

柿子中的有機酸和鞣酸能促進消化，加速酒精分解；高含糖量和含鉀量以及大量水分，有利尿之效，幫助機體排泄。豐富的維生素C還能增強肝臟功能，有護肝的作用。醉酒后吃上兩個柿子，可以緩解第二天頭痛。然而，柿子雖營養(yǎng)豐富、口味甘甜，但因含有鞣質、果膠，與胃酸或蛋白質結合可形成柿結石，造成消化道疾患，因此不宜空腹或過多食用。

朔風乍起，曬柿餅最適宜不過了。首先將一個個金燦燦的大柿子削皮，果頂向上，整齊地擺在圓篩箕里，然后一篩箕一篩箕地鱗疊在屋頂上暴曬。十天半個月后，柿子皺癟果頂凹陷了，就可以翻動捏餅了。把柿餅再曬到外硬內軟不發(fā)汗了，就可以一層柿餅一層干柿子皮入缸上霜了。封缸待上十天八天，將上霜后的柿餅再晾曬一天，柔軟甜蜜的柿餅就曬好了。

總體而言，柿餅的營養(yǎng)比柿子更好，許多營養(yǎng)素，包括膳食纖維、礦物質和維生素都比柿子高。每100克新鮮柿子中含鈣9毫克，而柿餅中則有54毫克；新鮮柿子中鐵含量為9毫克，而柿餅為21毫克。柿子加工成柿餅后，維生素A含量也由20微克增加到48微克。不過，維生素C會有損失。另外，柿餅比柿子更安全，新鮮柿子的皮里含有大量鞣酸，而柿餅已經去除。此外，柿餅的保健功能也更強。

柿子表面的白霜是在制作過程中析出的糖類物質，可以治療咽喉干痛、口舌生瘡、肺熱等癥。

秋高氣爽好曬紅薯片

當水稻秋收進入尾聲，也就迎來了挖紅薯的盛季。做紅薯片，吃薯葉，刨薯絲、打薯粉……全身是寶的紅薯在饑荒年代填飽了人們的肚子，如今又成為養(yǎng)生佳品。

走進農家，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撐起架子，攤著曬墊。從路口望去，曬著的大張紅薯片連成排。不時有農婦走出來，翻動曬墊，驅趕蚊蟲。

屋子里，忙碌的村民正在給紅薯削皮。小刨刀刷刷地刮著，去掉紅紅的皮，粉黃色的肉露出來。

“這是蘋果番薯，地里挖回來已經洗過，削了皮之后還得再洗一次。”64歲的聶中應做紅薯片幾十年了，對衛(wèi)生向來十分講究。她的手藝，也是公認的好。”

“清洗削皮是第一步，然后把紅薯蒸熟、捻成泥，加白糖、芝麻、糯米粉攪拌均勻，然后攤到曬墊的布上，用干凈的板子抹平。”說到這一步，聶中應回憶起以前放進豆腐箱壓制的老做法，“現在的方法要簡單，而且能做得更薄，更好吃。”

眼下秋高氣爽的晴好天氣，是曬紅薯片的最佳時候。“這么好的太陽，曬一天就可以了。”聶中應解釋道，時間曬少了的紅薯片留不久，且容易粘在一起，而曬太過了就太干了，硬梆梆的。長年做紅薯片的人，手輕輕一摸就知道是不是可以了，“晚上，拍打布的反面，慢慢撕下薯片，再切成小塊。”

怎能忘了“山楂樹之戀”

山楂，又叫“山里紅”、“仙果”、“牧狐貍”、“紅果”，在民間廣有人緣。“累累紅果絡青篾，未霜先摘猶酸澀。”這時的山楂積蓄的營養(yǎng)和能量尚不足，味道酸澀。沐浴著陽光和雨露，山楂的青澀漸漸褪去，顏色也轉為淡紅。立秋以后，經歷風霜的洗禮，山楂的紅色愈加濃墨重彩。金色的陽光照在山楂樹上，滿樹的山楂閃著紅彤彤的光澤，讓人駐足凝視，舌底生津。有幾只喜鵲、麻雀在山楂樹上興奮地跳來跳去，它們也正對這可愛的果子咽口水呢。

山楂在古詩中與山野、田園融為一體。杜甫在詩中描繪“草閣柴扉星散居，浪翻江黑雨飛初。山禽引子哺紅果，溪友得錢留白魚。”山間鳥兒招呼幼鳥啄食山楂，親情暖心感人。陸游在詩中敘述“行路迢迢入谷斜，系驢來憩野人家。山童負擔賣紅果，村女緣籬采碧花。”山童挑著擔子賣山楂，這是一幅多么充滿生活氣息的畫面。

小說《山楂樹之戀》是由美籍華人艾米根據好友的經歷寫成的愛情故事，故事異常凄美，被稱為“史上最干凈的愛情小說”。根據該小說改編成的電影《山楂樹之戀》，也讓人們看得淚眼婆娑。文革時期青年老三和少女靜秋機緣巧合而相逢，他們互相愛慕，乍驚乍喜地表白、小心翼翼地相愛，最后因時勢隔阻以及老三因病早逝而天人永隔。傳奇的是，見證他們相知相戀的是一棵開著罕見紅花的山楂樹。老三在日記本的扉頁上寫著的“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個月了，我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歲了，但是我會等你一輩子……”讓無數讀者和觀眾心痛不已。

說起來，在我國的文化傳統(tǒng)中，山楂樹本不是愛情樹，但在近代因不同國度、不同時期、不同藝術形式的呈現，山楂樹逐漸承載了脈脈溫情和愛意。藝術來源于生活，又觀照生活，或許是山楂那酸、甜、苦、澀的味道，契合了苦戀尤其是初戀的滋味。這種文學意象正延伸到現實中，獲得了大家在情感上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