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雞樅油里他的心

幸福感那般綿長，足夠溫暖我孤單吃面的心

嫁給警察先生前，我想到過生活的不易，卻沒料到會這么孤單。逢年過節，他要值班，就算日常，也加班不斷，回到家時不是黃昏就是晚上。一年 365天，大多時候我都只能自己一個人吃飯。

最初，我頭大的是做飯。打小就討厭做飯，曾經信誓旦旦地決定，寧愿不吃，也不要做飯。以前吃食堂，或者好友幾人聚個餐，竟也都打發過去了。結婚時，說好這項家務活歸他，但現實是他有心無力，甜言蜜語終究當不了飯吃，還得自己做。

各種手忙腳亂學會之后才發現，忙活半天只有一個人獨享那真是寡淡無味。記得有一次，外出吃牛肉，一幫人搶得不亦樂乎，沒吃夠，回家學做。周五時，又是度娘又是電話，一盤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牛肉冷片上桌了，原想著給他一個驚喜，然后兩個人來個燭光晚餐，誰成想，一個電話打來，又是加班。我一個人面對冷清清的飯桌，挑了幾片肉，扒拉幾口飯，沒太好胃口，就草草收了場。

如此三番五次，興趣索然，經常煮一碗面隨隨便便就打發了。

他不能回家吃飯時，每到飯點都會打個電話問我吃了嗎？吃什么？每次都聽我說面面面。他說，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吃好點，別餓著自己。

我終于忍無可忍，大聲對他咆哮：“我也想吃好啊，我還想兩個人又甜蜜又豐富呢，可你光嘴上說有什么用？整天忙忙忙，你這是要工作不要家了吧？ ”

他沉默聽著，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我更是生氣，一下子就掛了電話。同城，過得卻像牛郎織女，要一起吃口熱湯飯都難實現，這過得有什么勁？

他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后來有幾天，居然按時下班，又是買菜又是做飯，做好后，卻對我說：“老婆，對不起，我得馬上回單位集合，還是只能你一個人吃。”這下換我打電話給他，問他有沒有在加班空隙去弄點吃的。

其實我那天的火氣早已經消了。說起來我從來沒拖過他的后腿，最多耍耍小脾氣而已。看他那么辛苦，我很心疼，不忍心他兩頭忙碌，就跟他保證，不要這么奔波了，我一個人也會好好吃飯的。

仍舊是煮面。但買了肉，買了西紅柿、小白菜，買了韭菜、蒜苗，紅紅綠綠，把一碗面弄得又好看又好吃。他還是那個調調：“不能只吃面啊！一定要吃好的。”我把各種配料細細給他數出來，感覺他在電話那頭搖頭晃腦地露著笑臉：“這還差不多！ ”

夏天雨季特別長的時候，他有一天回來，手里提了大大的一個塑料袋，我湊過去一看，哇，全是雞樅。云南的夏天有很多野生菌，一場雨之后，就會活蹦亂跳地長出來。雞樅是那其中最引人的一種，味道鮮甜，煮成湯美味到快把舌頭吃掉。為了把這份美味留得久一點，通常還做成雞樅油存放，存一年都沒問題。吃面的時候放一些進去，那個香啊，余味無窮。不管做湯還是油炸，都舍不得多吃，因為太貴，價格是其他菌的好幾倍。看到他拎回來那么多，我又開心又吃驚。

原來，他覺得不能給我做吃的，也很少能陪我吃，比較內疚，就想要給我一個人的餐飲貢獻點力量。他還攔住要幫忙的我，宣布從頭到尾全包，要滿滿都是他的心意。因為都是雨后才冒出來，這些野生菌莖部全是泥，而雞樅尤為如此。很多人都愛它的美味，但對清洗它卻退避三尺。常常炸一兩罐雞樅油，就要花上一大個晚上。

今天，依然一個人吃飯，依然以面為主打。將面撈出來后，不用眼睛看，順著手感，能觸到一瓶瓶配料：雞樅油、辣椒油、牛肉醬。

各種香纏在一起，仿佛看見他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洗雞樅、炸辣椒，剁肉醬……而我站在廚房門邊看著。

幸福感那般綿長，足夠溫暖我很多時候孤單吃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