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27年父親出生在河北省深縣一個殷實的農民家庭,祖奶把持著一個大家庭。我的爺爺是長子名叫張振宅,二爺爺張振山,三爺爺張振橋。父親是長子長孫。一家四世同堂,男耕女織,幼童識字,平靜安逸,豐衣足食,和睦美滿,口子過得平淡踏實。這就是抗戰前我家的生活。
1937年父親10歲,日本侵略者全面占領華北平原,我的家鄉也遭到燒殺搶掠。父親童年記憶最深的就是躲,一有風吹草動,全村的村民就四敞開來,鉆地洞的,投親靠友的,躲避著日本鬼子的涂炭。1944年,父親已從新集完全中學(今衡水中學的前身)畢業,上學的時候他加入了抗日青年團組織,高他幾年級的三爺爺及我的舅爺爺已是冀中抗日隊伍中的領導干部,在河北省深縣的抗日組織中我家成員占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這個時期,因為家里年輕人的抗日宣傳和鼓動,多年緊閉的家門敞開了,抗日團體、青年、學生、鄉親們,只要是為了抗戰,我家的大門可以隨時出入。
剛剛新婚的媽媽和全家的婦女一起,為抗日前線的親人們縫軍衣、做軍鞋。因為我家的經濟條件好,三爺爺又是縣抗日組織的領導人,家里經常成為組織開會的地方。每到開會的日子,太祖奶奶就率領家里的女眷們為抗日戰士準備豐盛的飯菜,吃完飯還要他們帶干糧走。那時有一句口號“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團結一心為抗戰,把小日本趕出我們的家園去”,以太祖奶奶為首的全家人已經把抗日戰爭當成自己的事業來做。每次開會以后都會有襲擊日軍炮樓、打擊日軍的戰斗行動,尤其在秋天有一望無際的青紗帳掩護,打擊日本侵略者的鐵拳讓日本兵嚇得不敢輕易出來騷擾百姓了。
1945年夏天,麥子快成熟了。三爺爺組織抗日領導干部在青輝頭村開會,知情人為保自己家人性命而向日本人告密了開會的地點。為掩護大家撤退,三爺爺引著日本兵跑向了一望無際的麥田,終因寡不敵眾被日本兵用刺刀挑死在麥田里。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暴露了身份,黨的組織遭到了重創,家不能再同去了,父親跟著他的舅舅從此離開了家鄉,告別了新婚的媽媽,走上了軍戎一生的道路。一個平穩、殷實、平靜的大家庭就這樣被抗日的烽火吹向了四面八方。
解放以后,光榮烈屬、軍屬的牌匾為我家那扇黑漆大門添了光彩,我家又恢復了平靜,繼續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耕生活。新中國成立后,幾個叔叔全部考上了大學,我家的后代遍布華北幾個城市。也許是家風的傳承吧,他們都是專業技術人員,沒有人當官。直到去年,二爺爺以百歲高齡和我們永別了,家的意義也就只有那一片老屋了。
照片是抗戰勝利后拍攝的,父親的太奶奶去世,父親回家奔喪(爺爺、媽媽、爸爸穿著孝鞋),才有了第一張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