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笑誰一無所有，誰又沒跟誰走

我所擁有的友情，再不能夠代表一切。

暑假，我回了一趟武漢。因外甥即將高考，家里在紅鋼城租了房，離我們從前住的地方近。徜徉在熟悉的街巷里，往事不由在腦海里浮上來。路過威娜美發屋舊址時，我的眼睛更是一熱，耳邊也仿佛響起了一首老歌。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多年前，當我和婷在威娜美發屋剪頭發，大田從屋外經過時，就是在這首《一無所有》的歌聲中，他輕輕喊了一聲我倆的名字。

大田是我從小玩到大的異性死黨，婷是我除了上課、睡覺之外如同連體兒的好朋友。不知從何時起，大田整日在我耳邊提及婷。我和婷出沒之地，比如威娜美發屋、建設七路冷飲店，大田也會碰巧路過那里。

大田喜歡婷。我最好的異性死黨，與我最親的閨蜜，會成為一對戀人嗎？婷和我之間沒有秘密，她收到的每封情書我都“審查”過，那些男孩，比大田帥的，比大田優秀的，她都不屑一顧……可當我在她面前提到大田時，她贊賞的態度，又讓我覺得大田很有希望。

那是崔健的《一無所有》風靡全國的年代，大街小巷里貌似隨時會傳來他滄桑又激越的歌聲。在他的歌聲里，我和婷騎著自行車，談笑風生，海闊天空，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我們身上鍍了一層金。

婷笑著對我說：“我們才不是一無所有！我們擁有友情，也會擁有愛情，我們擁有一切。 ”

我毫不懷疑，“對。 ”

是的，在我們那時的眼中，我們擁有青春，擁有未來的一切可能。大田在期末考中擠入了優秀榜單，他會為自己喜歡的女孩更加努力。婷越來越美，她一定會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而我，我將與我最好的朋友永遠在一起，友誼地久天長。

暑假的午后，我去婷家里找她玩，開門的是大田。婷站在他身后，手里捧著兩瓣西瓜，一瓣是她的，另一瓣，她遞給了我——但我知道，那原本是為大田準備的。

他們好上了！他倆甜甜的笑容已證明這一點。這是我希望看到的，現在成真了，我卻有些失落。他倆什么時候好上的？我被我最好的朋友排除在了秘密之外。

感情世界中滿格的友情，忽然空了一小塊。我所擁有的友情，也再不能夠代表一切。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大田和婷的交往，只是如同一個耀眼而短暫的閃電。再開學后，因為有外校的男生來找婷，沖動之下的大田打傷了這個男生，他因此事得到了學校的記大過處分和婷的絕交信。

婷的理由是，“他一無所有，除了魯莽和嫉妒。 ”

原來，在我的想象中那么堅不可摧的愛情，竟然可以如此脆弱，脆弱到承受不起一場微不足道的風波。

婷和大田分手了。一如既往地，就像前段大熱的青春題材片里的劇情，在他倆之間，在對和錯之間，我要為自己的立場做出選擇。

我沒有明確表態，卻悄悄選擇了死黨大田。

我和婷在一起的時候越來越少，是我的態度使然，也是高考的迫近所致。事實上，我跟大田聊天的頻率也越來越低。我、大田、婷，我們同時在學習的壓力和交際的驟減中，變成了沉默、努力的好學生。

我們分別考進了不同的大學，念了并非自己喜愛的專業；我們先后離開了紅鋼城這座城中之城，開始了充滿艱難的新生活。“腳下這地在走，身邊這水在流，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這時你的手在顫抖，這時你的淚在流，莫非你是在告訴我，你愛我一無所有。”當崔健的《一無所有》唱了多年，已經唱成無數人心中的經典，這時的我們才剛學會聆聽出其中的真味。

并且一直聆聽了下去，在后來的漫長人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