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愛情合唱

杜秋

珊瑚群是海洋中珍貴的原始生物，它們有著奇特的繁殖方式：在每年4月的月圓之夜，珊瑚將精卵噴出體外，讓它們隨著海浪的起伏而碰撞交融成一個個生命體。珊瑚為什么會在月圓之夜出現“沖動”？為探究其因，澳洲著名海洋生物學家諾克斯帶著他的科研小組來到澳大利亞東海岸的珊瑚礁群。

1981年4月16日，如水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游艇上的諾克斯一直在靜靜觀察海面的變化。漸漸地，一輪明月從海平面上升起來，海潮的聲音也一浪高過一浪。凌晨2時10分，小組成員凱恩突然驚叫起來：“看啊，那是什么東西——”諾克斯急速起身，順著凱恩手指的方向看去。天啊，只見數平方米的海面上，不斷上浮著一團團絮狀的物體！“快準備下潛！”諾克斯一聲令下，4名隊員立即穿上潛水服跳入海中。

當下潛到珊瑚叢中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驚呆了：仿佛同時接到某種指令，無數的珊瑚從口中吐出粉紅色的卵子和精子，它們的口就像一只可以伸縮的軟管一張一合，成團的精卵向上翻騰著。在溫暖的海水中，精卵相互追逐著融合在一起，隨著海流起伏。在諾克斯看來，那簡直就是一場生命的大合唱！

幾世紀以來，沒有人像諾克斯這樣能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這珊瑚的生殖過程。但在此之后，這些珊瑚卻似永遠沉默在海洋中，他再也沒有觀察到任何異樣。

數月后，諾克斯在白天再次下潛到海底觀察。這一次，他驚訝地發現，那些吸附在父母身體上的小珊瑚一出生就能自己捕食。幾天后，老的珊瑚死去，漸變成一種堅硬的骨骼，成為新生命體的一部分。而與此同時，另一部分受精卵選擇開闊的海底重新組建部落，它們從體內分泌出石灰質黏液，在海水的作用下，這種黏液轉化成碳酸鈣，這預示著一座新的珊瑚礁將于幾十年后誕生。

為了進一步弄清珊瑚的奧秘，諾克斯決定在實驗室里用“人造海洋”來培育珊瑚。他將所采集的珊瑚受精卵放在裝有1萬加侖海水的玻璃體中，其中人工海浪、溫度以及浮游生物等，都與大堡礁珊瑚的環境幾乎相似。一個月后，由數千個幼小的珊瑚組成的群落在諾克斯教授的培育下長大了。

轉眼到1982年4月16日，大堡礁下珊瑚噴發精卵的壯觀場面又發生了，但生活在實驗室中的珊瑚卻沒出現這種情況，這讓他大惑不解。為還原真實的海洋環境，諾克斯將人造海洋遷到露天。這個人造海洋中的珊瑚終于在第二年4月與大堡礁中的珊瑚同時噴出了精卵！幾番觀測和驗證之后，諾克斯向世人宣布：月圓之夜，珊瑚會如同接到指令般同時釋放自己的生殖細胞，并完成傳宗接代的大業，這就是人類所不知道的珊瑚秘密！

但是，幾乎所有的珊瑚專家在肯定月光對珊瑚生殖行為的影響時，卻又深感疑惑：為什么珊瑚會在月圓的某個時間里同時釋放卵子和精子呢？月光又是如何影響珊瑚性行為的？20年過去了，全世界無數的珊瑚專家試圖揭開謎底，但都毫無進展。

2004年7月，諾克斯在一次國際學術會議上結識了以色列生物學家列維。列維對諾克斯發現的珊瑚生命奇觀十分著迷。當諾克斯向列維介紹澳洲昆士蘭大學哥德比爾實驗室在基因研究領域的成就時，一種名叫“隱色素”的蛋白質讓他產生了興趣。

“隱色素”蛋白質是一種藍光受體，會隨著藍色的光波發生反應，這讓列維想到，在滿是珊瑚的海域，海水總是特別藍，那么珊瑚是不是與這種“隱色素”有某種必然的聯系呢？珊瑚的體內是否有這種基因蛋白質呢？列維將想法告訴了諾克斯，他們遂決定一起合作研究，并建立了龐大的珊瑚生命實驗室。經過兩年的研究，他們終于分離出了這種神奇的“隱色素”蛋白質，并尋找到了答案。

原來，“隱色素”和遠古時期的光解酶蛋白質存在親緣關系，后者會吸收藍光以修復被紫外線破壞的DNA。列維認為，“在前古生代，地球表面受到了大量的紫外線輻射，因此生物可能不得不想法躲避輻射。”一種辦法就是躲到大海深處，像珊瑚這樣的遠古生物，它們白天躲到海底，晚上潮起的時候再浮出海面，這樣經過幾百萬年的適應，它就具了光感應能力。諾克斯分析：“這是產生隱色素的簡單一步，從此生物就能調整自己的生物鐘，在例行的時間做合適的事。”

“隱色素”的發現，終于揭開了珊瑚噴精卵的謎底：每年4月，當珊瑚的性腺成熟起來時，它們的精、卵蓄勢待發，而此時，當月光照在它們身上時，珊瑚體內的“隱色素”接收到光波后變得活躍起來，它發出指令讓珊瑚的性腺激活，于是，一場愉悅無比的“交響樂”在海底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