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世界的殘酷與偉大

陳墨

這本是一場收復失地的正義之戰：一窩玉米毛蟻將掘穴蟻的巢穴團團圍住，誓死奪回被霸占的領地。善于單兵作戰的對手則躲在洞口進行防守，這一僵持就是三天。終于，玉米毛蟻們面對著敵蟻的上顎大舉壓上，在地面與洞穴戰中都大占上風。它們轉而成了侵略者，向著掘穴蟻的領地繼續進軍，一窩被驚動的樹棲螞蟻也加入了混戰。

從小喜歡掏蟻窩的蟻網創辦者冉浩現場觀摩了這場惡斗，在《螞蟻之美：進化的奇景》一書中，這位研究螞蟻生態的學者向讀者展示了神秘的螞蟻世界。

這些堅韌的小家伙能建起高出地面半米的宮殿，若是在人類世界中，相當于比最高的金字塔還要高。全世界所有螞蟻的體重之和相當于地球動物總重量的十分之一，與人類的總重量相等。它們從不挑食，從昆蟲尸體到人類頭發上的油脂，一切能吃的東西都不放過。

它們極其好戰，甚至有專家說，如果螞蟻擁有了核武器，會立即引發核戰摧毀地球。

這個好戰的種族從不因年齡的增長而變得“慈祥”。在螞蟻世界里，覓食、戰斗等“高危”工作，都由時日無多的老螞蟻擔任，它們時常老得忘了回巢的路，或在從早到晚的爭斗中被擰掉了腦袋。如果有幸被同伴撿回蟻巢，它們的尸體可能會被作為“掩體”堆在巢穴的洞口。

在老一輩工蟻的保護下，“青壯年”從事著更接近權力核心的工作：有的緊密圍繞在蟻后周圍，時刻準備著接住產出的卵；有的忙于建筑巢穴、哺育后代。

蟻后享受著蟻巢中最好的資源。其次是長有翅膀的生殖蟻，它們將在螞蟻世界最隆重的“婚飛”當天，振翅飛向天空交配，創造自己的王國。其余成員則都是卵巢不發育的雌蟻，上顎強悍有力的“參軍”成為兵蟻，其他的都是工蟻。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里，螞蟻們的職業打一出生就由身體結構決定了。但是，具有反抗精神的年輕工蟻可能不愿接受“龍生龍，鳳生鳳”的設定，因為，蟻巢中所有的螞蟻都是蟻后所生的。

當年“婚飛”之后，雄蟻死去，雌蟻獨自落地，折斷翅膀，帶著尚未孵化的卵藏身于地下，堵死洞口。它在“牢獄”中把第一批幼蟲養大。幼蟲們先吃母親吐出的食物，然后開始吃它的身體，先吃再也不需要的飛行肌，接著吃其他肌肉組織。

幾個月后，第一批工蟻長大成蟻，“母后”已經形同干尸。此刻，最艱難的日子終于過去，“先王”留下的精子還將在它體內留存幾十年之久。它終于成了蟻后，從此將在“孩子們”的幫助下，繁殖出自己的螞蟻王國。

但是，蟻后一刻也不會完全信任自己的子女，對螞蟻社會里至高無上的權力——生育權的爭奪，也從未停息。蟻后會釋放出一些外激素，這種飄浮在巢穴中的化學物質，可以阻止雌蟻的生殖系統發育，從而維護自己在巢穴中的地位。

“公主”們則在幼蟲時代就開始展示驚人的魅力，它們還在工蟻的懷抱中時就開始“拉攏”隨從，待羽化成熟破繭而出以后，它們會散發令工蟻難以抗拒的氣味，與“母后”爭奪民心。最終，獲勝者總是那些身體最強壯，并具有人類不知曉的最動人魅力的“公主”。

幼蟲需要工蟻來搬動或喂養，而這些任勞任怨的“老媽子”可以很方便地處死那些它們認為不應該存在的幼蟲，或者在鬧饑荒的時候把它們作為群體的食物。

所以，為了討好工蟻，每吃一口食物，幼蟲都會反饋給工蟻一些含有信息素類物質的液體進行“答謝”，使因被蟻后抑制而喪失了生殖能力的工蟻們獲得滿足。

在社會化程度遠高于人類的螞蟻世界，個體的地位最低，但通過相互扶持、彼此利用、運用權謀，形成了一種神奇的循環。冉浩將螞蟻群體比作蟄伏于地下的超級生物：“每只螞蟻都是它的一個組成部分，它伸出其中一小部分去探索世界，而‘超個體的主體則深藏于巢穴之中，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