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遇見一棵南國的紅豆樹（外一首）

楊 方

我從未遇見一棵南國的紅豆樹（外一首）

楊 方

事實上，我從未遇見

一棵生長在南國的紅豆樹

當它憑空開出粉紫的花朵

它就要結出小小的病痛

它就要把一日當做三秋

它就要夜夜醒著，從空階到天明

它還要忍住流水的綿長，從一條江的源頭到江尾

它更要忍住世界的廣大，天涯在北，海角在南

我所知道的南國之樹，沒有一種事物可以代替它

它生長在古代，它是古代延伸的夢

木本，蔓生，冬春結實，子如豆，色如珊瑚

年年，鳥群在火焰中鳴叫

而細雨落在茫茫的世界

一個女子，在這棵樹下哭她死去的愛人

她把枝頭的紅豆，一顆一顆地愛，一粒一粒地愛

那隔世的憂愁，玲瓏的哀怨

小小紅唇，一滴一滴，吐出鮮血和誓言

像鴿子飲水，像梅花不聲不響

七夕，紅豆

七夕之夜，一棵樹的相思

是暗暗生長的一部分

是細碎疼痛的一部分

橡樹和木棉，哪一種姿態，都不是它的

它注定孤獨，有病，病到吐血

花梨木的紋理，蝴蝶的印跡，是命運和隱喻

倘若一棵紅豆樹有心，它一定是心碎的

無數籽實，被鳥雀一粒一粒銜走

誓言，遺忘，天各一方

露水與閃電，是繁華，也是虛空

但沒有什么能阻止這南國之樹的生長

從古至今，它遍植人間也流傳天庭

三千秋水，兩岸蓄滿淚水的紅豆閃爍如星

如果可以，我愿意是那個身著羅衣的小女子

在今夜許下生，許下死

許下現世之痛，殘缺之美

讓小小的風鈴，一千次敲打愛人的肋骨

讓云中錦書，水中尺素

都成為春秋來信，遺世的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