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后偵通站的回憶

口述／賈保立 采訪整理／方明才

賈保立，原28軍82師副參謀長。1929年5月出生于河北新海（今黃驊市），1941年7月參加革命，1943年9月入伍，1945年11月入黨。參加過抗日戰爭中的蘇集、陽莊、小山、無棣、黃驊等戰斗，解放戰爭中的德州、萊蕪、蘭考、睢杞、濟南、淮海、渡江、淞滬、福州等戰役。榮獲一等功、三等功各一次和獨立自由獎章、解放獎章、獨立功勛榮譽章。

賈保立同志近照

1943年，在我的家鄉——河北新海縣一帶，廣大人民群眾的抗日救國情緒異常高漲，而抗日斗爭形勢也極為復雜。這年6月，冀魯邊軍區司令員邢仁甫派人將副司令員黃驊秘密殺害，后叛變投敵，部隊內部波動很大，冀魯邊軍區的各項工作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當時，冀魯邊軍區一分區的偵察通訊北中心站也遭到了破壞。為了開創抗日的新局面，上級決定重新組建偵通站，時年14歲的我從地區的婦女救國會調到了偵通站工作。偵通站位于海興縣畢王文村西頭的一戶老百姓家里，主要任務是保障部隊的軍事活動，傳遞抗日文件，接送越境路過的工作人員和從敵占區投奔抗日的熱血青年。我們不僅要周旋在日偽軍林立的據點之間，還要面對國民黨頑固派無棣縣張子良部隊的侵擾。

偵通站站長是高子平，副站長是任墨林，成員有老姜、胡治和我。老姜是海興縣姜莊村人，年齡有40多歲。胡治比我還小一歲。空閑時，站長經常向我們傳播馬克思列寧主義，宣傳民主思想。記得他曾經說，等將來實現了共產主義，我們也會和蘇聯一樣，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還能用上電碾子（拖拉機），一次能拉十幾副犁鏟耕地。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和教育，我們每個人都抱定了兩種思想準備：一是要堅決抗日；二是要時刻準備犧牲。這是因為當時的偵通站條件非常簡陋，我們都沒有槍，一旦被日本鬼子發現，十有八九會被抓住槍斃。

1943年秋的一天，偵通站的同志大都外出執行任務去了，只留下我和一位收發信件的同志。突然，我聽到外面的老百姓在喊“小鬼子來了！小鬼子來了”，聲音由遠而近。我急忙和收發信件的同志一起把所有的資料和信件裝在一個面口袋里。我剛拎著面口袋跑出院門，就看到一個小隊的鬼子在村西口背對著我散開隊列，看來是跑不出去了！我靈機一動，走到門前的場院里，將面口袋藏進高粱堆，不慌不忙地蹲下來幫老百姓摘黑豆角，沒有被鬼子發現。

臨近中午的時候，老姜從外面執行任務回來，剛到村口就被鬼子抓住了，讓他交代部隊藏在哪里。為了保護偵通站，掩護老百姓，老姜把窮兇極惡的鬼子領往西北方向一片茂盛的荊條林中。

當天下午，我們偵通站的同志和幾個老鄉趕到荊條林里，找到了老姜的遺體。只見老姜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剝光了，全身被荊條抽得血肉模糊，體無完膚，左太陽穴處還有一個上寬下窄的口子，血沒有流出來。我想，這一定是老姜被小鬼子用荊條打死后，又被刺了一刀。小日本鬼子真是喪盡天良！我們懷著萬分悲痛的心情，掩埋了老姜同志。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國主義宣布無條件投降。八年抗戰，以中國人民的全面勝利、日本帝國主義徹底失敗而告終。我在老姜精神的鼓舞下，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戰火洗禮中，漸漸成長起來。

如今，我還時常想起老姜。他有著崇高的革命理想、堅定不移的抗戰信念，遵守組織紀律，寧死保護偵通站和老百姓，至死守節，他的人品非常偉大。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他的精神是我的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們應該繼承和發揚這種精神，讓我們的革命傳統及愛國主義精神代代相傳，生生不息。